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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集体下山的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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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涪陵看着晏然使出摸头杀分分钟逗得玄容破涕为笑,那副得心应手的样子一看就是哄惯了。
“好像有点get到师兄的恶趣味了。”叶涪陵看着五短身材的豆丁脸红红的样子,心里若有所思。
玄容恨不得围着自家师兄团团转圈,可一想到自己转圈也未必能让对方回来,又觉得十分丧气,干脆闷不吭声,绕过晏然,三两下爬上了院外的老梅树,摇落一地莫名其妙被打下床,同样气鼓鼓的残花。
晏然接了一瓣摇落下来的红在手心,终究没有再做任何表示,只无声的叹了口气,去收拾行李了。
叶涪陵略带茫然的目光下意识的追着晏然衣角飘到廊前的绯红,又转到辣手摧花的玄容身上,她脑子里突然飞快的掠过一丝什么,偏生觉得十分重要却怎么也回想不到。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如何宽慰玄容,兀自发起呆来。
可玄容自己却想开了,他暂时放下对离别的苦闷,从书上蹦下来,匆匆忙忙的要去帮粗心大意的师兄收拾行李。
晏然的行李果然收拾得不好,一张极小的四方包袱皮摊在床上,里面裹了点钱,放了双袜子。
晏然正看着这点东西发呆,手里攥了个前些日子编好的发带,本来打算过阵子再给师弟的。
“不能带着阿容一起出去,有点可惜啊。”晏然把发带搁在床角,又去开自己的药柜子。
玄容就是这时候过来的,把木质走廊踩得嘎吱作响,到了仿佛等着他般敞开的门边,却又磨磨蹭蹭的不肯进来。
“一起下山去。”
眼前一红,老大一个师兄就站在了面前。玄容楞楞地瞅着高大的师兄,整个人显得格外恍惚。
雪太大了,我听错了罢。玄容这样想着,师兄怎么会突然说话呢,他明明已经许久不曾说话了,那声音又轻又哑,就像是从梅花蕊里的积雪坠落的声音。
晏然咽了一口血,神色看起来倒也自若。他由着玄容小小的身子抱住自己的腰,忍住呛咳的欲望,慢慢蹲下去,摸了摸玄容的头。
不带玄容的理由可真是太充分,唯独玄容那副怯而不言的模样,拥有着最高的优先级。他要的是快乐的师弟,玄容想跟着自己,那就跟着罢。
养了十年小孩,单纯的慈父心态早已不再的晏然毫不留情的给了师弟一个爆栗。看对方顶着红红的脑门蹦进来,活力充足的开始收拾行李,顿觉无比顺眼。
晏然抄手站在廊下看向头顶深黑的巨塔。而玄容则看着站在廊下的师兄,他仍有些惴惴不安,他不想让师兄为难,不想给师兄添麻烦。
可师兄既然特地开口说了会带自己走,就意味着师兄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不会再改了。
和师兄一起出门的快乐占了上风,玄容脸上又现出光芒来。
即将拖家带口开始新征程的晏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耐。
不过,所谓山谷,当然四面环山。想要下山,就要先爬到山顶。晏然嘴角一翘,给了师弟一个“特等席”,扛在了左肩上。而对换地图充满抵抗的叶涪陵也被无情的塞进了一个窄小的“猫箱”,露在外面的四肢挥舞着,宛如一只八爪章鱼。
送别的柳婆婆站在用来挡风的儿子边上,看着晏然如一朵彤云般腾起,在飘渺雪花中朝山顶浮去,不由露出微笑,“这轻身功夫实在俊俏,云如飞鸟惊出岫,不知何日携伴归。”说着说着,声调一转,唱了半阙醉春风。
云飞得快不快,云上的人最清楚。玄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头顶的飞雪早已被踩在脚下,只见茫茫雪野,涛涛冻林,溪流冻作一弯玉环,嵌在群山的额间。自小围着奔跑的梅林像是画中美人的绛唇。
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而渺小,他忍不住在师兄的怀里挣动了一下,伸出手去接那从更遥远的天穹上飞落而来的雪花,如果站在更高的地方,又该能见到何种景象呢?他充满期冀地如此设想。
叶涪陵则被雪粒子拍了一脸,她有些恍惚的仰起脖子瞧自己掌心向天的右手,风和雪极速从掌缝中流泻,又冷又凉,又无比快活。“不愧是人类的终极梦想之一啊,会飞真好。”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飞惯了的“老司机”晏然实在没想到喘几口气的功夫,自己带的“行李”居然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他站在吹得三人脸皮抖动的狂风里,开始做手工。
继叶涪陵之后,玄容也被充作压舱物塞近“猫箱”里。叶涪陵把暖和的玄容团进怀里,看着晏然那在风里翻飞的红发。
雪下得慢了,准确的说,晏然周围的雪,下得慢了。叶涪陵敏锐的意识到。
身量已显的男人站在雪白的山巅,天空也是雪白,只有他红发黑裘,狂风烈雪到他眼前似乎都垂首敛息,仿佛在朝拜冉冉升起的旭日。晏然抖开系在背上的包袱,数根外表粗糙的黑色金属棒被他单手惯插进雪中。
当他伸手握住一根时,那凹凸不平的黑色在他手里逐渐发光起来。叶涪陵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徒手“冶炼”。看着晏然把那两只粗的棍子弯来折去,叶涪陵满脑子都是小时候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用气球折小狗的场面。
“你师兄练的什么武功?”她忍不住颠了一下怀里的玄容,小声问道。
“师兄的离火咒用的就是用得特别的好。”玄容把特别两个字读的很长。
“什么是离火咒?我是想问,除了这个火咒,你们是不是还用什么风咒、水咒之类的?靠什么修炼的?”叶涪陵两眼神采奕奕,直把玄容看得发毛,幸亏有一阵狂风,吹得叶涪陵不住咳嗽,没能继续增加玄容的答题量。
玄容只好扭了扭身体,凑到叶涪陵耳边,嘀嘀咕咕的背着风给她做了今天的第一条科普。锻炼身体而习得武艺,在武艺之上锻炼精神,则可以使用“咒”。
“但是,咒术本身还是很危险的,特别是身体不足以承受咒带来的负担的时候,人就会死掉。”玄容的脸突然挨近,睫毛上挂着的雪珠纤毫毕现,叶涪陵听到他这句轻飘飘的警告,不知怎么的有种毛骨悚然伴的惊骇。
晏然还在专心致志的折铁鹞,说是铁鹞,其实只有一对孤伶伶的翅膀和一个空荡荡等着填满的行李架,他捋了捋这头,再看看那头,摆弄半晌终于觉得左右协调了。
协调了,就能飞了。
展翼近五米的铁鹞带着三个人,摇摇晃晃的从山顶落下去,又磕磕绊绊的飞起来,叶涪陵摸了摸那颗扣在头顶充当动力源的红色石头,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徒有钢骨的飞鸟。
“操控的时候才好玩呢!”玄容把十指都按在动力源上,缩回来时,每个石头上都绕上了一根亮红色的细线,不仅如此,铁鹞钢骨间的衔接处,也泛起光芒,一根根红线如同肌肉般附着其上。
随着玄容扯动手指,淡红虚像在他手指间浮现,随着他的动作,铁鹞旋飞而上,又俯冲向下,贴着雪林急速掠过。叶涪陵顾不得看他的操作手法,只扒着吊篮,目不转睛的朝外看。
纷纷扬扬的落雪被飞行器搅扰,不依不饶的追在他们身后,汇成一道细长的雪线,铁鹞笔直的朝下俯冲,掠过覆雪的松林,簌簌白雪蓬然炸开,落了三个人满身满脸。
铁鹞扑棱棱的又飞高了,身后的雪线如同一条涳濛天地间的玉蛟,拥着一点似被神明用手指揩拭过的绿。
晏然也瞧着那雪,雪落到手掌心,微微的凉。烫红的手掌细细密密的起了泡,控火的人被火烫伤,算不上什么怪事。他摊开手,峥嵘的热意勃然而出,正如在吞噬中新生的烈火一般,伴随着灼烧感,水泡迅速干瘪了下去。
翻覆着看了看手掌,确定没有漏出丝毫端倪。晏然就拨开玄容,改为自己控弦。玄容毕竟年纪小,眼睛倒还亮得很,气却有些喘不匀了。
他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叶涪陵和师兄,“出门真好!”
所有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