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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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中学时光，总有那么一两个风云人物，像是点缀在过季褪色的旧衣服上，依旧鲜亮如初的襟章。
入学典礼上，那个明显比中一小萝卜头们高上不少的身形，代表旧生致了短短数分钟的欢迎辞，多少新生日后怀念的旧衣服上，便缀上了一枚名为陈鹤之的胸章。
徐照珩也不能免俗。
优秀的人，似乎天生是命运的宠儿，回报馈得丰厚。一所重点中学里，Alpha们竞争激烈，大大小小的成绩、竞赛、运动比赛，都不曾遗落陈鹤之的名字。所有校内八卦见闻的风起云涌，只要带上了他，又会掀起新的浪潮，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哪怕陈鹤之人如其名，鹤起秀之，却从不爱对自己的所长夸夸其谈，为人谦恭端方，好似古时君子，也禁不住学弟学妹们的好奇追逐。每每经过篮球场、荣誉墙，徐照珩和大家一样，会不自觉搜寻那个人的身形。望见那个人跳动起来投篮，见到相中人微微抿唇表情严肃，心情如同化雪后争相打探春意的枝上鸟，份外雀跃。
在徐照珩度过了整整六年光阴的中学，大家都如此理所当然恍若叽喳的雀群，调皮地朝教学楼下大叫一声陈鹤之学长，等楼下人抬头寻找发声者，闹作一团吃吃地笑。
“啊，学长往我这边看了。”
“你说，学长知不知道是我叫的他？”
这并不是特殊意义上的情感。
好比是热衷的偶像、欣赏的演员，仅仅是虔诚远观，隔着不去接近企及的距离，去膜拜一个仿佛与自己不同族群的憧憬。
陈鹤之，在大家眼里，在徐照珩眼里，正是这样一个憧憬。
直至徐照珩14岁的全面体检，在他心目中，化身神祗。
重点中学有一个不成文的行规。不论是繁华城市，还是偏远山区，一定会把能够检测出成年后分化性别的全面检查压到不能拖延的最后一年期限，也就是将满14岁的中三。由于体检对第二性别的判定准确率极高，被判定成年后第二性别分化为Alpha的学生仗着自己未来性别的优势，对不如自己的Beta、Omega学生进行欺凌，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加之被判断出性别为Omega的学生，为了避免成年前后可能受到的伤害，中三也是一个适当的时间节点让他们考虑是否转至Omega专门学校或者Omega专门班继续中四至中六的学业。为了最大程度缓和学生之间的氛围，学校们也是煞费苦心。
在拿到体检结果前，徐照珩设想过自己会是什么性别。
他的身高缓慢增长，在同龄人里处于中游；肌肉不多，也还算有力气，体育课上体能都是达标的；智力不差，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虽说在现今社会里，三种性别的智力差距并没有明显的落差，不能作为判断依据。
极大概率自己是个Beta，如果幸运的话，可能是不怎么厉害的Alpha，徐照珩心想，自己各方面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总不会是不尽人意的Omega吧。
如果一件事情注定会发生，那么，不管它的可能性有多小，它一定会发生。
体检是分批进行的，按照出生年月日的早晚，徐照珩被安排在了靠后的批次。不少同学口述体检过程使得它不再神秘，包括得知体检结果由机器打印自动封装在密封信封里，经体检人员在房间内单独交给受检人。这能安全地保证，除了自己主动告诉他人，体检结果是完全对无关系者保密的。
轮到徐照珩的时候，一切流程如同体检过的同学所说，没有感受到任何紧张的气氛。
直至体检人员问了他一句：
“你想要手环还是颈环？”
“……什么？”接过信封的徐照珩被这个不曾听闻的问题弄糊涂了。
体检人员对迷糊的受检人司空见惯，耐心解释：“附有皮下紧急注射器的监测器有两种，一种是手环，另一种是颈环，两种监测器都各有优点，手环佩戴方便隐蔽性强，颈环可以防止撕咬标记，就我个人意见，更推荐颈环给容易产生性冲动的青少年使用呢。”
“所有人都必须佩戴吗？” 徐照珩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隐约有了预感，结果不是极好，便是极坏。
“当然不，”对方得体微笑：“这两种监测器都是Omega专用的。”
属于徐照珩的信封被他拆开，亲手取出来的体检结果标明，受检者成年后Omega分化可能性为96.99%。
从没有哪一刻，徐照珩有如此痛恨墨菲这个糟老头子。
自认为不可能的坏事情发生，除了接受，又能如何呢。
徐照珩几乎是魂游天外听完了体检人员对他宣讲的注意事项，反正还收到了一本颇厚的Omega知识手册，日后有需要再翻看便是。
抱着装好册子与体检结果的大袋子，徐照珩魂不守舍走出房间前，还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上的衬衫袖扣，确认它是系好的。衬衫的长袖下，是他刚戴上的监测手环。
体检选在春天真是太好了，不然它的存在都没法隐藏，徐照珩庆幸。
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让徐照珩刚走到回廊拐角处便结结实实撞上了拐弯迎面而来的其他人，对方高大健硕，走得也急，徐照珩整个人被撞得后跌一坐，怀中的袋子与资料飞散一地。
双方连忙就近捡起身边的资料，对方是急着交还资料道歉赶路，徐照珩则是心焦对方看到自己的性别资料。
“你不用捡，我自己来就……”还未等徐照珩说完，对方帮忙收拾的手停顿在了一本粉色的小册子前。
发给三种性别的知识册子封面颜色皆是不同的。Beta是平和宁静的绿色，一如这个性别给人的中庸感；Alpha是纯粹的红色，烈得像爆焰的火；Omega是饱和明亮的粉色，接过它的时候徐照珩想起了小时候央求父母买过的棉花糖，华丽松软，吃起来却特别甜腻没有内涵。
单从颜色上就能猜出册子的主人是什么性别，更何况，正面朝上搁置的封皮大大地印着这几个字，Omega生理知识及其注意事项。
徐照珩顺着对方迟疑不前的手臂，看见了对方的脸，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住了。
同班同学靠前体检的批次里，有几个人被筛查判定未来性别为Alpha，为此他们足足吹嘘炫耀了好一阵子，其中一位，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Omega专门学校的教学质量自然没有重点中学理想，毕竟相当一部分Omega到这类学校来，就是打算成为贤O良ga。有着这类人生规划的家伙，读完中六或是额外多加两年的Omega短期大学，就足够走向婚恋市场了。Omega专门学校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人生的过渡阶段，学校也不会为了少部分希望走得更远的学生增大授课难度而使得大部分学生毕不了业。去Omega专门学校，对成绩优秀的徐照珩来说，无异于放弃了他未来的职业生涯的宽阔可能；不转学的话，在三种性别并存的学校就读完余下的三年，是一项艰难的挑战，不被同学老师知道自己是Omega区别对待还好，要是被他们知道了，瞧不起Omega只是小事，万一像新闻报道那样发生了针对Omega的校园欺凌和犯罪……普通学校对Omega的照料和保护，可是远远比不上Omega专门学校的。
这是横亘在每一个得知了自己未来分化性别的Omega立马要遭遇的第一个人生分岔口。
看出了徐照珩脸上为难的神色是何故，好心的体检人员也建议他回家与父母商量，毕竟仍是未成年人，转学与否都不是徐照珩一个人说了算的。走出房间前，自己还想着，即使是要转学，能在这所学校待到中三结束也是好的。
可这个天真的想法，似瞬梦般短暂，还来不及让他思索好如何隐瞒下Omega的身份度过不足一年的普通校园生活，这个如肥皂泡的脆弱的梦，爆破在了同班同学的面前。
“你是Omega？”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带着肯定。
徐照珩的舌头也冻结在了喉间，嘴唇紧闭，不愿意说出答案。
对方轻佻地笑了，身体开始活动，捡起那本粉色册子走过来，故意平肩伸手递到徐照珩的头顶。
这是一个蕴含了侮辱意味的姿势。
徐照珩方才蹲下捡资料的身子尚未顾得及站起，依照双方的身高差，要够到对方还来的手册，徐照珩只得举高手，像乞讨嗟来之食的路边丐。
他低下头，固执忍住夺眶的温热，双手死死按住地面的资料，怕它们给自己生事。
这一瞬间，徐照珩明白，是其往后将重复咀嚼的漫长屈辱的开端。
“你们是在演哪出骑士授勋的戏码？”一个打趣的声音在徐照珩背后响起。
“都中学生了，“那声音带着不以为然的笑意，”别玩这种过家家游戏在走廊上妨碍通行啊。”
粉色册子大喇喇被人扬在手里，不可能当真视若无物。制止这场胡闹，可以直接宣扬有Alpha欺负Omega，把事情闹大，让全校皆知。然而声音的主人，体贴地选择了一个不点明纠纷性质的玩笑，让被当场抓住欺负同学的Alpha好下台，为徐照珩解围。
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
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
I will fight all who do wrong.
I will fight for those who cannot fight
I will help those who call me for help.
I will harm no woman.
I will help my brother knight.
I will be true to my friends.
I will be faithful in love.
不凌弱小，不对囹圄中人落井下石；不平强权，不对邪谬之事袖手旁观。
如白鹤般高洁的人，比谦恭端方的君子更英勇，比起蹲在地上无能为力的自己，才更像个骑士。
徐照珩扭身望去，雾气朦胧的眼里有光，拨开云雾见天明。
声音的主人，逆光站在自己身后，一身汗水淋漓，一手揽着灰尘扑扑的篮球，只好拿另一只空闲的手为自个儿擦汗。
无需看清楚五官，徐照珩清清楚楚知道他是谁。
有的人啊，似乎天生蒙神所爱，立于世间，自带光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