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源于期待》栖泷

6、005

　　“我一位失踪已久的朋友，在前段时间被食人虎所杀……”

　　侦探社的年轻人严肃地在他那本封面写着「理想」二字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当我说完后，他停笔抬头。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的朋友是何时失踪的吗？”

　　“六年前。”

　　我垂下眼眸说。

　　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武装侦探社，持有异能营业许可的、由异能者所组成的侦探社。

　　但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并非已对自己彻底失去信心，决定将希望寄托于素不相识的人手中。而是因为——

　　“没想到西蒙娜现在也会有朋友了呢～”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这里是太宰如今的藏身之所。

　　一直正经严肃，给人以可靠感觉的年轻人在同一时刻捏断了自己手中的钢笔，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太！宰！”

　　“在！”像是未能察觉到年轻人的怒气般，太宰笑眯眯地应声。

　　与当年的空洞灰暗截然不同，现今的太宰脸上挂着看不出破绽的灿烂笑容，砂色风衣的颜色温暖又明亮。

　　“作为活在世上的人类，有朋友是很奇怪的事吗？”我侧头直视他。

　　“不——完全不奇怪。”

　　即便是如今的太宰，我仍觉得他有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不祥感。同他在一片空间呼吸都如刀割般痛苦。

　　“那么拜托了。”

　　走出侦探社的瞬间心情豁然开朗，如释重负地抬头望向远方，有轻柔的风吹拂皮肤，夹杂而来的是蓬勃的生机。

　　我在武装侦探社撒了谎。

　　涩泽龙彦——我从河中找到的尸体并非我的朋友。但当太宰在我面前隐晦地提出质疑时，我的心情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因为我所做的，是正确的事。

　　人类很少能有在理智状态下不顾一切的时候，我无比清楚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但为了我们所期待的未来，付出适当的代价是合理且应当的。

　　在遇到费奥多尔的那天起，我得到了比追寻「书」更加富有意义的理想。

　　一直以来对「书」的执着让我忘记了寻找它的初衷，回想最初在脑海中冒出的念头——

　　我为何要寻找「书」？为何要见到「神」？为何希望他收回赋予我的一切？

　　虽很不愿承认，但事实确是如此——在我看来我一直以来的迷茫与痛苦皆来源于那时的灾难，若我的家人仍活着，我的人生绝不会如此。

　　我常想，或许于我而言，一直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反而更好。

　　费奥多尔的出现重新打乱了我的认知，我所追求的只是个人的愿望与满足，与费奥多尔为了世界，为了创造没有异能的乐土，为了让人类得到解脱的理想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才是正确的。

　　正确得令人胆战心惊，以个人的力量妄图拯救整个人类的存在，将审判罪恶的责任承担于人类的躯体，把自己置于卑微而渺小的姿态，却又对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已经做好了吗？西蒙娜。”

　　通讯界面显示着费奥多尔的来信，涩泽龙彦的身份信息来自他，去侦探社委托也是出于他的计划。

　　涩泽龙彦不是我的朋友，费奥多尔才是。

　　当看到松尾芭蕉和森欧外的时候，我曾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接受所谓的友谊。但费奥多尔是比森欧外更具腐蚀性的存在，认真来说他们其实是截然不同，虽都具有令人臣服的能力，但费奥多尔却远比森欧外更加深入人心。

　　“嗯。”

　　平淡的对话无法体现我对费奥多尔的尊重与憧憬，但我确实对自己能与他相识感到庆幸。这是几乎可以称得上幸福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置于温暖的阳光中，四周弥漫着草木与鲜花的芬芳。

　　从费奥多尔口中，我得知了其他想追寻「书」的势力，他们通过在黑市发布悬赏的方式，让「人虎」的价格一夜之间飙升至70亿。

　　这实在高调且不符合我的观念，但这轻微的排斥感远不如费奥多尔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发自内心信服。

　　港口黑手党会接受悬赏是必然的，他们与武装侦探社之间的冲突也是必然的。但当「组合」的人前往日本亲自出手争夺「人虎」时，他们却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只有在利益与危难的驱使下，对立面的人们才会有统一战线的可能。”

　　我看到费奥多尔通过监控设备获取横滨的消息，他的侧脸在电子光线下显得诡异而无血色，但精致的五官却十分赏心悦目。

　　我很少有如此认真观察他人外貌的时刻，或者说在曾经的我看来人类的外表根本没有审视的必要，但有关费奥多尔的一切都让人从心底里想要知道更多，甚至让我觉得——

　　即便无法再次见到「神」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遇到了费奥多尔，因为我获得了费奥多尔所赋予的理想。他想要的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将我最初的想法覆盖，因为与他的相遇，我的苦痛已被彻底剥离。

　　“但争端与冲突的种子从不会消失，即便是现今亲密无间的挚友，也可能迎来反目成仇的结局。”

　　费奥多尔轻笑着转过头，漂亮澄澈的眼睛反射出屏幕的微光，略长的黑发盖过耳畔，显得瘦弱而不具攻击性。

　　“没有战争没有分歧的世界只存在于理想中的乌托邦，不过若能将人类思想中罪恶黑暗的部分剔除，将秩序之光注入每一个个体，让人类的思维得到完全的统一……”我突然噤声。

　　“怎么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仿佛加剧了黑暗的扩散，费奥多尔和我都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在这样的空间内，总喜欢坐在监视器前的费奥多尔总能让我在第一时间注视到他的存在。

　　仿佛自身也吸收了电子设备散发出的莹莹微光，费奥多尔的色彩轻盈得几近虚无。

　　“费奥多尔，你会期待那样的世界吗？”

　　我重视费奥多尔的同时也重视他对任何事物的看法，迄今为止在我与他交谈的过程中从未出现分歧，这是理想中的友人，是最真挚的友谊缔结的前提。

　　出乎意料的是费奥多尔并未回答我的问题，他沉默许久后仿佛忘记回答般将视线放回监视器。

　　这样的反应让我无法理解，在我看来费奥多尔是绝对的智者，他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认知，目标明确而具体，完美得不可思议。

　　“西蒙娜，你会期待那样的世界吗？”

　　费奥多尔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溃散，他将我的问题抛回我自己，仔细思考后我觉得这是个现在的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么我也是如此。”

　　费奥多尔垂眸思考时的模样温雅又柔和，他在房间里极少戴着自己的毛毡帽，但单薄的身形却总让人觉得柔弱而消瘦。

　　“但是费奥多尔，你所期待的只是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吗？”

　　我知道费奥多尔的最终理想，但具体实施过程他却从未告知我细节，迄今为止我只得到过一次他的指示，那就是去武装侦探社发布寻找「人虎」的委托。

　　“未来正因为未知所以充满希望，西蒙娜，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对我们现在所希望的未来，满怀期待地，期待着它的到来。”

　　费奥多尔一直相信我的异能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坚定又认真，神色凝重又庄严。

　　我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他的头顶，望着监控器上显示出的景色出神。

　　毫无疑问我在费奥多尔心目中是特殊的存在，但他有时的反应又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我自认为自己理解他的一切——觉得我们有共同的思维方式。

　　但实际上，费奥多尔的能力胜过我不止一丝半点，他对当前的局势有完全掌控的余地，与在横滨数年仍未得到「书」之所在的我截然不同。

　　他是勇敢而具有实际行动能力之人，与我等空想主义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我唯一的友人。

　　我们有共同的喜好，分享彼此对事物的看法，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前进。虽然在前进的道路上费奥多尔身后有了无数追随他的人，但真正能站在他身边，能在未来、在理想中的世界降临之时与他分享喜悦之人，只会是我。

　　我无比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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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费佳！！！！！（撕心裂肺）
我终于写到他了噫呜呜噫，激动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