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叶知行

13、第十三章

　　过年的气氛把所有人都熏得懒洋洋的，一群大老爷们生生地给养成了婆娘，一个两个是除了唠嗑干啥事都提不起劲。好在狱卒也是乐的偷懒，不如年前严苛，对工厂里的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炀每日沾了刘亘的光，在狱卒眼皮子底下，懒也不偷了，天也不聊了，直接光明正大的罢工了。跟着刘亘看着日头在操场晒太阳或者窝角落里看阅览室开放时顺出来的书。

　　顾炀再次体会到了高中校霸的待遇。
　　这会是在监狱。

　　陆刑这个小跟班加狗头军师每天被顾炀占着位，连和刘亘说上话的机会都难找着，看顾炀的眼神就像是瞧狐媚子，就差冲他啐口水。
　　“刘哥！你干什么呢天天和那小少爷腻歪上了。”陆刑逮着刘亘落单的时候冲到了他大哥边上，不知是给气的还是跑太急，说话都不顺溜了。
　　“你小孩子不懂。”刘亘瞥都没瞥他一眼，自顾自地靠着墙抽烟。
　　“……”陆刑心说我日你妈了，也不知道谁个月把前才给大鸟找到窝的，搁这装什么成熟老男人！

　　“刘哥？”顾炀甩着手从门里走出来，“哎？陆哥好啊。”
　　“嗯，好了？”刘亘掐了烟，站直了等顾炀过来。
　　“……”陆刑目眦欲裂，“你怎么在……？！”
　　“啊？我上厕所啊。”顾炀莫名其妙。
　　陆刑这会才看清他走出来的门上挂着什么，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间有点喘不上气。

　　刘亘竟然陪人上厕所？！
　　还是陪顾炀？？！！
　　小姑娘吗？？？

　　可能是陆刑靠着墙抚着心口气息奄奄的样子太过可怜无助，顾炀好奇地凑过去，却被刘亘拎着后颈子拽了回去。
　　“他犯病了，别靠近。”刘哥捅刀。
　　陆刑：“？？？”
　　“小心传染。”刘哥补刀。
　　“……”陆刑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外保就医。

　　陆刑觉得世界不太美好，他竟然有一天需要在顾炀上厕所的时候才能捡着漏和刘亘说上那么一句，还被怼了。
　　“真是绝了。”陆刑想，“新婚燕尔。”

　　然而两位当事人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在他们看来是在聊陆刑不便知道的正经事而已，只是偶尔搓搓火调调情罢了。
　　顾炀和刘亘都很清楚两人的关系，也都很懂得把握那个度。陆刑是刘亘小弟没错，但怎么说也是老板安排进来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们只是同事。关系再铁的小弟，也罩着一个壳子，连不到真心，刘亘不敢让陆刑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也没明确回避着陆刑，或许刘亘心里总有那么一股侥幸，是陆刑对他的看重。
　　陆刑是不知情的，却因着不忍看自家好好一“根红苗正”的老大，给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给带的这幅模样，怎么也不乐意看刘亘“美色误国”的样子。只要顾炀在场，自觉避退三舍，一边自觉留位，一边恨的牙酸。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态。

　　也刚好歪打正着，两厢无事。

　　“陆哥什么情况？”陆刑走后，顾炀想着还是不对劲，歪头问刘亘，“你没和他说？”
　　“嗯，”刘亘也不介意让顾炀知道他和那几个也不是铁板一块，真正的一条心，“他也是老板手下的，我能和他说？”
　　“哦……”顾炀恍然，“那我们岂不是在偷情？”

　　刘亘看着顾炀笑弯的一双桃花眼，心里突然想着，这样也不错，如果这监狱的壳子一直在的话。
　　这是世外桃源，这是逃避现实。他为什么开始幻想龟缩一隅了呢，刘亘想。

　　徐清放那头一直盯着陈群，翻垃圾桶也没翻出个所以然，一时正一筹莫展。陈群却已经把顾铭联系上了，意料之外的快速，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在狱长的眼皮下把消息递出去，又或者不是一个人。
　　顾铭来的是一个下午，顾炀才从食堂出来，琢磨这要不要磨一磨刘亘再逃一次工，就被狱卒叫走了。

　　进会面室时，顾炀既意外又不意外，只是看到才不到半年就老了许多的亲哥，顾少爷一抽鼻子就掉眼泪的羊脾气又上来了。红着眼眶看着他玻璃外头的哥哥，抱着话筒也不知道说什么。
　　顾炀敏感，什么事都看透大半，也清楚他爹他哥把他送进着别人看来是吃人洞的监狱后，两个人在外面承受了什么。他个什么都不懂的，和顾铭能只隔一层玻璃讲话，已经是顾家爷俩对他最大的保护了。
　　顾铭见他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以为是找的地方不够好，让弟弟受了苦，但实在没办法，这处处被人盯着，能把他送进去已经很不容易，又怎么轻易换地方。心里难受，也不知道说什么。

　　“哥，想你了。”最后还是顾炀打破了沉默，含着哭腔软绵绵的撒了个娇，和小时候一样，就差下一秒伸手要抱了。
　　“嗯，我也想。”顾铭顿了顿，声音控制不住的抖。他已经……很久没能找人这么说说话了，久到都快忘了出事前家里是什么样的了。
　　“爸爸呢，公司稳定了嘛。”顾炀抽了抽鼻涕，问。
　　“没有，还有一堆麻烦，有人故意和我们家过不去，小事情都被闹大了。”顾铭不想骗他，白白给了希望，再让他无望的等。
　　“嗯，”顾炀轻轻地应了一声，又问，“哥，你知道和我们家作对的有几家吗？”
　　“什么？”顾铭愣了一下，“你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你们在外面操那么多心，我也关心一下嘛。”顾炀声音软糯糯地，一大小伙子毫无压力地冲哥哥撒娇。
　　“一家，”顾铭看着弟弟沉默了会最终还是说了，冷冰冰地，“你项叔叔本家，他大哥带的集团总公司。他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是我们顾家帮他填了经济漏洞，现在为了对付我们，项老大一招手，什么话都没说，他又跟条狗似的跑了回去。”

　　如果说顾炀是个不学无术泼皮无赖，顾铭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顾炀八岁就会不带喘的问候人祖宗，顾铭大学给倒贴坑钱的女流氓赖上了憋了半天才只有一句“不要脸”。顾炀造声势吓人，而惹急了顾铭是实打实的“造人”了。
　　而今让他这么阴着脸骂人，顾炀心想，他项叔叔是真的挺畜生了。

　　项宏鸣曾经也是带着顾炀四处当逍遥公子的老前辈，四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个混不吝的，家里的老婆是项老爷子强行塞的。那会项宏鸣才被家里赶出来，白手起家了一家小公司，拜托了家里的条条框框，自然也瞧不上房里父母之命强加来的妻子。一日日的越发嚣张，吃喝嫖赌一把好手，给那群二世祖们当了个举红旗的领头人。
　　顾炀之前也是跟着他玩的，虽说大多是和自己的朋友玩，但这个老叔叔总能带点几个年轻人不知道的新玩意，顾炀隔三差五的也会找项宏鸣热闹热闹。但顾老爷子放养归放养，真的出格的事是不会让他做的，这也是为什么顾炀一出生作死到成了高端知识分子了才意外出了个车祸，同他玩的另几个，大事小事不知道进过几次看守所又被保出来了。

　　也因为这个，顾炀到底没有和项宏鸣走很近。
　　但顾炀依旧觉得，项宏鸣是条白眼狼，也是条处事圆滑的白眼狼。就算要卖恩人顾家，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把人得罪了透，戏总是会做一波的。

　　而且，不可能只有一家。

　　“你想什么呢。”顾铭看顾炀不说话，以为是被项宏鸣气到了，“爷爷没让你老跟着那老混蛋是对的，你这会怎么还想着他发呆呢。”
　　“没有，哥，我跟他关系不怎么样。”顾炀连忙解释，“我只是在想，项家开了什么条件让他一个离家出走，公司才上市的叛逆儿子一点异议都没有的，屁颠屁颠就回去了？”

　　“这个我也想过，”顾铭抓着话筒的手指不经意地一下一下扣着塑料盖，“我让人着手查过，还没查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明项宏鸣是完全自愿，甚至上赶着贴上项宏利的。”
　　“这才反常，他项家俩兄弟勾心斗角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改性。哥，你换条线。”顾炀神经兮兮地捂住话筒，“查查第三家人。”

　　顾炀简单的把陈群外保到找他交易的事都和他哥说了，只是大概改了改刘亘揍他的理由，“我不知道项家的立场，但光看这监狱里的势力就有三股。”
　　“我是制约他们的平衡点，这个监狱也是制约你们的平衡点。只要刘亘的老板认为他的人在监狱里控制住了我，陈群的背后的人能拿到陈群送出去的所有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你和爸爸在外面就可能减少点麻烦。让他们认为计谋得逞，也会更游刃有余些。”
　　“……”顾铭半晌说不出话来，弟弟好像突然就懂事了，又好像一直都这么懂事，只是有人照顾才想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巨婴。但无论怎样，顾铭都心疼的不行，他倒宁愿这小崽子永远都是个哭包废物，这也好说明他个做哥哥的保护的他很好。

　　“滴——”

　　墙上的小圆盘亮起了红灯，哔哔地叫着，提醒探监时间已经结束了，顾铭顾不得感慨，赶着最后的时间，抓紧了话筒，
　　“你在里面什么都不用干，不管是谁找你都斟酌着敷衍过去就行。哥哥知道你很聪明，但他们是团伙，你一个人在里面，凡事别出头。”
　　“嗯。”顾炀看着话筒断了线，没声儿了，鼻子一酸，又是一汪眼泪，掬都掬不住，不打招呼地就砸了一串在桌上。

　　顾少爷又没出息的哭成了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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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