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王秋千

14、葵水

　　“似锦醒醒，怎么流血了？”昉兮再唤我。

　　我迷糊糊的醒来，已是清晨，朝着昉兮惊叹的方向看去，是血，我大腿的单衣上红红的一片。我一下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哥哥教过我，有血便是来了月事。

　　这下尴尬了，第一次来，旁边昉兮还在观看瞎叫。

　　“哪里受伤了？？是不是落水留下寒症？”昉兮切切的，欲掀起被子观看伤势。

　　我脸颊烫烫的，害羞到极点，抱着被子护着自己的腿，“没事的，，你别看。老毛病又犯了，我不好意思说。”

　　“在我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焦急不解道，手依旧不离被角儿。

　　我把两腿护得更紧了，“我真不好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
　　他穷追不舍，我的脑汁已烧尽，接着绞尽肝胆，终于想到了一个与此颇为相似的病症，低头弱弱道：“是，，痔疮。”

　　昉兮怔了一下，我已经十分不好意思看他了，但为了看清事态发展。我两眼微抬，还是弱弱地瞄上了一眼，他似乎不是那么焦切了。

　　他松了口气，“十人九痔，好在不是大事，让阆风马上去请天医来看。”
　　叫天医，那不就露馅了。我干干一笑摆手道：“不用了，不用麻烦了。我备的有药，叫千千来收拾云被就行。你赶快去做你的事了。”

　　他见我抱着被角儿死守的固执，就唤了千千来。

　　千千提着白色小裙摆跨过门栏，见到此情此景很诧异的看着我，关切道：“似锦公子你怎么了？”
　　昉兮：“他痔疮犯了，正不好意思呢。过来把云被收走吧。”
　　“是，太子。”千千颔首，过来拉扯整理起我身边的云被。我顺势拉着她的衣角，凑到她耳边说道：“千千，痔疮还在滴血，把你的处理葵水的棉巾给我用点吧。”

　　她先是一怔，随即恍恍惚惚地抿嘴一笑，“好的，马上给你。”

　　“当真不要天医来看？”昉兮还是不放心的侯在那问道。

　　“有病不能乱投医的，不同的医生来看，之前的方子几前功尽弃，看不到后效了。生病最忌讳这个。小病而已，你快去吧。”

　　“如若不行，赶快叫天医来。”他还有些不安地交代道。
　　“嗯，嗯。”我点头应承着，他终于走了。我双腿都收疼了，换了个姿势，如释重负。

　　我穿了身干净的衣服，用上了千千的葵水巾。莫非是我平日里轻松惯了，如今垫上葵水巾走起步子就像□□骑了一只猪一样难受，来回在屋里走了两三圈还是不习惯。
　　千千在院子里处理云被上的血痕迹，我走了过去。
　　温泉水呼唤的冒着热气……
　　“千千，你们的葵水巾怎么这么难受。”
　　“上次我去采物阁领的时候，只剩下晚上用的了，所以才这么厚重。”
　　“你们来这个，都是去那里领的呀？”
　　“嗯，领这些东西还有仙品之分，我只是一个小仙娥，品阶不高，自然用的东西次了些，但也不是最次的。”
　　竟然有好坏之分，那用起来的感觉自然是不一样了，“那好的是不是特别好用？”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嗯，那是当然。当下就数天后用的最好。兰溪尊主千好和太子是比拟情缘，也算是待定天妃，所以就和天后用的一样。听说是用最软的云层做的，柔柔软软，微风一吹都能飘起来。我小的时候随娘亲在天后那里当差，那时还小不知道是葵水巾，只觉白白的一片轻盈薄透像是羽毛，又像细云层，忍不住偷偷摸了摸。”
　　千千撩了些水在石板上，搓揉着继续说道：“不过不幸嬷嬷看到，说我手指不干净，拉着我痛打了一番，还是天后看到了，嬷嬷才停了下来。”
　　千千怎么也是个有仙力的仙娥，也会遭受着么多苦。青川虽富足，却也不像黄野一般，人人都可享有这样的富足。
　　我可不想受这委屈，有好用的葵水巾，势必要弄来一些了。一不做二不休，要去弄，就多弄点来，也好给千千用。

　　“公子，在想什么呢？”千千看着我问道。
　　“哦，没想啥，我出去转转。”又不是什么好事，此时还不能告诉她。

　　我起身出了欺月阁。采物阁原是那次陪昉兮去兰溪时见过的，就在天宫和兰溪之间。天宫在期月阁的东边，兰溪在期月阁的东南边。采物阁就在期月阁的东偏南一点。顺着这个方向，左右看个数十里，应不会错的。

　　飞了一刻钟，云雾间依稀看到一个青墙黄顶的房子。

　　我便化作蓝水的模样，这个小丫头我原是见过的，天后那里的老嬷嬷却一个也不认的，就以千好的名义来领。且千好是预定的天后，尚不是真正的天后，官小一级，若真出什么事，罪名似乎轻那么一点点儿。

　　走向前来，大门写着采物阁三个字，门两旁还有联子写道，“应有尽有，无所不有。钟灵毓秀，毓秀云中。

　　我迈步走了进去，里面却有几个忙活的小仙厮，个个穿着从头到脚油绿绿的衣服，一个穿着红衣服的，这一丛绿中一点红，不简单，我估摸着是领事。
　　他上前来曲背施礼道：“呦，是蓝水姑娘来了，您要什么吩咐，采物阁马上给您备好。”
　　我含笑温温婉婉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我家尊主近日需要些葵水巾。”
　　他脸色一慌，苦诉道： “这个月的您不是前两天才领过吗？这个东西虽然不是大件，这奴才们没准备好，有些措手不及啊。”
　　看来蓝水刚领过，需得打个圆场，我叹气道： “哎，难为你了，我家尊主最近有些异样。”
　　领事的脸又是一怔。
　　我小声继续道：“尊主最近修练了别样的神功，来得量比往日丰富了许多，不够用。尊主不好意思，不想让别人知道。鉴于您是这里的管事，才让您知道的。此事不要声张，日后烦您多备些，我每月还要多来领几次。”

　　领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说，好说，我让乐云坊的姑娘多做些就是。这里备好了天后用的，估计她月末才用上。这会姑娘先拿走用吧，救急要紧。”

　　此时看起来也不难，我心中一喜道：“您真是雪中送碳啊。”
　　领事一笑道：“哪里的话，应该的，我还盼着千好尊主做天后了多照着我呢，怎么能不尽心。”
　　“行，您的好我们尊主自会记得。”
　　他的脸上笑开了花，“让尊主安心，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我一笑回礼，转身要走，但总觉得交代的还不够妥帖，又道：“尊主所修本是秘术，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使有时你问了我，我也装作不知。所以缄口，不要问不要说就是。”
　　他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瞅着他确认了他的眼神，好，够坚定。如此我才安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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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物殿内
　　小东子拿着记事本，“师傅，蓝水姑娘今天可真好说话，一进门都对您笑。”
　　领事看着蓝水离去的背影道：“求人呢，能不好吗？过了明儿又不知道是什么样了，走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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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走出殿外不远就碰见一个中年的嬷嬷正面走来，我并不为意，转身先往兰溪的方向走去，琢磨着稍走一段在转向欺月阁比较好，至少也要出了这采物阁的视线。
　　走了几步但听到身后，“水儿，水儿，，”的急呼声，莫不是叫我的，蓝水 ，水儿 ,正是了。我警觉地转身观察形势。
　　是刚才那个嬷嬷急急的向我跑来。在我跟前一两米的地方收住了欲迈出的脚步，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有些胆怯，“你这孩子，见娘，为何不叫一声。”

　　原来是蓝水她娘亲，这么一说看着确实很像。
　　蓝水的娘亲虽然老了有些色衰，但放在年轻时候也是闪亮一个大美女。于此我忙叫道：“娘亲。”

　　她娘亲眼圈一红，慌慌道：“你成日躲着我，不愿见我。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娘的，可巧今日碰见了，这会儿子没人，我，，我，，娘，忍不住跟了上来。今日听到你叫一声娘真好，，真好。”说着，说着，两行清泪哗哗地就流下来了。
　　她低头用袖口抿着眼泪，抬头时脸部控制不住地打颤，道：“自从你去了千好尊主宫里，已经400年没着家了，你爹爹日日盼着你。他年纪大了，估计是等不久了，回去见见他吧？水儿，你看成不？”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来蓝水和她双亲的关系，并不容洽。但一颗老母亲的心怎能伤得，我上前拉起她抖动的手，道：“娘亲，是孩儿不孝。”

　　她娘亲慌慌不认同道：“不，水儿没错，你有你的苦衷。”
　　她娘亲怎么这般纵容她，要是我娘亲虽慈善，但视儿女如此不孝，早还不刮刮刮，几巴掌把我们冱昏。

　　我正寻思着，她娘亲就慌慌的要挣开手。我不明其理，“娘亲，怎么了？”

　　话间，旁边走过几个说着笑着来领东西的小仙娥。

　　她娘亲低着头怯怯道：“娘不给你丢人，娘知道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娘会给你维护的。娘从来不提。”说着用绢帕擦去眼中忍不住流出的眼泪。

　　可怜天下父母亲，即使儿女虐他们双老千百遍，在他们心中，她依旧是那个最重要，最想念，最想守候的人。

　　我心中一软，忍不住道：“娘亲，您别哭了，我们今日就回家见去爹爹。”
　　她娘亲抬头泪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道： “真的？”
　　她娘亲此时，倒如小孩子一般，还问真不真。我对她暖暖一笑，安慰道：“真的，比你耳朵上的真金耳环还真。”
　　她娘亲笑着，整张脸都溢满了幸福，“我们不用回家，就在前边南界的榔头山，你爹爹想离你近一点，就在那儿搭了个茅棚，日日守在那里放牛。”
　　她说着一高兴眼泪又突突的流出来，却又似不好意思，手指触了触耳环道：“这对耳环是镏金的，不是真金的……你在这先等娘，娘去给周领事交代点事我们就去。”
　　不是真金就不是真金，我也不是你们真女儿。我站在这棵大树下，思量着这脑热的冒充别人女儿的做法也不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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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物阁内

　　“我说蓝婷嬷嬷，您今日咋真高兴？”领事迎面道。
　　蓝婷道：“我家主子，要2口绿玉梅花雕花瓶，这月15来取。”
　　“好说，东子过来录上。”领事一召唤，瘦高个的东子拿着录事薄，喜颠颠的就过来了。
　　蓝婷脸上笑着，褶子里似乎散发着阳光，道：“好勒，好勒，麻烦您了周领事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您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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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嬷嬷走后，东子把花瓶录上，惯性地不愿走，又唠嗑道：“师傅，这蓝婷嬷嬷平日里像霜打蔫透了的的茄子，苦大仇深的，今天咋也着么高兴，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哪里知道？姓蓝的祖宗显灵了，今日个个都有了好事吧。快，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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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呼呼的声音，蓝水的娘亲小步子飞一般的跑过来。
　　“水儿，我们走吧。”
　　我微微一笑，应承着她。

　　跟着蓝水的娘亲飞了半把个时辰，便道前面的山头有几个黄点。再近些就看到她爹爹躺在草地上嘴里嚼着一颗芨芨草。
　　看到我们母女，他暗铜色的脸庞先是一怔，慌慌地起了身子，似有些不妥，低头又扯了几下自己似有点短小的衣服。随后对我说：“水儿，坐，坐。”
　　话说间，噌的又跪在地上，两只干枯的像冬日树枝的手在草上扑拉来扑拉去，像要在本来干净的草上清去灰尘。
　　随后抬头，脸上笑着，“干净了，干净了，水儿，坐，坐。”
　　他似乎不知道要把手放在那里了，拘谨中带着喜悦。
　　我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唤了声，“阿爹。”
　　他笑啊笑啊，“嗯。”了一声就是不说话。
　　身边的娘亲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老头子，你不是憋了很多话给姑娘讲吗？怎么一句也说出来了。”
　　他爹爹笑着露出两排牙齿，嘴巴动了几动道：“前边这只，，这只牛，你小时，小时候爱骑牛，这是 你老骑那头牛的，牛的娃娃。”
　　娘亲道：“什么这头，那头，我都没听明白，你是不是高兴糊涂了。”
　　“是，，是”

　　我和她娘亲爹爹相依在一起，山涧的清风吹冷了我的鼻尖，在夕阳的余晖下，他们脸上铺满了笑容。

　　“娘亲，爹爹今日过后。女儿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你能接受吗？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也别再问我，千好尊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爹爹看了看我，有点凄色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是憨憨一笑。
　　她娘亲笑了笑道：“嗯，娘知道，娘理解，娘以后还离你远远的。”
　　“娘亲，”
　　“真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你只是小时候老缠着我叫娘亲，娘亲的，长大后就叫娘，后来叫娘也叫的越来越少。今日，左一个娘亲，右一个娘亲，叫的娘也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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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别蓝水的爹爹娘亲。回到欺月阁已快到了晚上，昉兮已在书房。
　　进去书房，昉兮最近总是有点懒，灯芯又燃的老长，都快勾了头，又需我去剪。

　　“今日去了哪里，有病不在家养着，尽让人费心。”昉兮低头看着一本超厚的书。
　　“过了冬日，就要春修了。到时候想玩都玩不了了。当玩且玩，不负好时光。今日我在家实在闷的慌，就出去走走。那点伤不碍事。”我剪着烛花娓娓道。

　　“流了那么多血，岂是小病。厨房里炖了补血汤，让千千乘过给你喝。”

　　是药难免会有味道，扰到昉兮修习就不好了。
　　“我去厨房喝就行。”说罢吹灭剪掉的烛花，走出书房打了一下别月的树枝，千千欢实的从树上翻落下来。跟着我去了小厨房，足足一小罐汤。
　　我便给她乘了一碗。
　　千千一脸见此正色道： “公子，这汤是太子给你炖的，我喝不得。”
　　“你一个小女孩，月月失血，自然要补补。”我坚持道。
　　如此千千才坐下，捧着热汤喝了起来。
　　我把葵水巾往千千面前一推。
　　她原不知是什么，但打开用手一摸，这记忆变回来了。两眼睁了一个圆整，惊呼道：“公子，你怎么弄来的？”
　　我忙捂着她的嘴道：“小声点，秘密，每月我都给你带，你只管用就行了。”
　　千千脸一红，一低道：“公子，可是为了千千要了这个。”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就道：“不光为你，我痔疮也是要用的。”
　　她脸更一红道：“多谢公子。”十分扭捏的喝起汤来，倒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

　　冬日的天越来越冷，两只小百灵雏鸟倒是越来越胖。
　　鉴于她俩都是女性，我就给她们起了个颇温婉的名字，一个“清扬”，一个“婉兮”。这两只小鸟倒是好养，过了十多日便长齐了羽毛，能飞到了枝头。再过了十多日，竟然化出了人形，十三四岁的样子。原形愈加丰满，成日里爱跑出去玩。不是去偷看天界山公子，就是去树林捉虫子。我这个日日养它们的老母亲，虽不是很放心，但也不能禁锢了它们的自由。也就日日由着她们去了。

　　在家闲着的日子过得极快，已经到了春季。每年二月仙界山上下，在学舍闭关春修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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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