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风雪夜归人》阅尽人间客

106、赤血龙晶归墟有

　　　　蓝曦臣一路上翻山越岭，即便是用了全力，到了东海，也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本想直接进入东海，但无奈彼时灵力欠缺，不足以支撑他往里深入。虽然说有景岁寒给他的丹药，但看他的神色语气，分明是担心他会死在东海才将那东西拿出来的，他还是要加倍小心。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其中一位居住在那里的修真者告诉他，无念崖虽位于归墟，但唯有每月下弦月初升之时方会显现。也就是说，他只能等到月末。
　　蓝曦臣日夜守在东海边，时不时便御剑出海探查情况，如此过了些时日，倒还真让他摸索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一旦入了东海，他就要避免动手，留存灵力才是正事。
　　是夜，蓝曦臣站在东海海边，狂乱的海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和白衣一同在墨色浓重的夜里飞舞。这次的海风不同往日，风速急，风力狠，落在身上像要把人劈成碎块，带着一种特别的海腥味，还有极为隐蔽的灵力波动。
　　他将长发束了起来，又将抹额摘下来小心翼翼的保存好，心里担心江澄的状况会不那么乐观。如果没有这件事，他的生辰，他是决计不会错过的。
　　惊涛拍岸，海浪的狂笑声打断了蓝曦臣的思绪。他敛了神，望了望挂在天空之中那弯惨白的月亮，心道：“晚吟，你要等我。”末了，便召出朔月，捏了个剑诀，急速飞掠，入了东海。
　　无念崖的显现似乎对东海影响不小，他不过刚入东海，便有不少不知名的海兽翻腾叫嚣着冲了出来。
　　好在蓝曦臣探查过，直到东海内圈，他走的路都还算得上安全。初到东海时，他御剑飞行的高度比现在高出数十米，彼时堪称寸步难行。经那位修真者指点过后方才知晓，东海据说有龙族留下的咒印，不允许有东西进入东海的空域，靠近海面的话会相对轻松很多。当然，遭受海兽袭击的可能性也大幅提升。
　　蓝曦臣躲开一只海兽的血盆大口，汹涌的海水拍在朔月剑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摆和靴子，透心的凉。
　　蓝曦臣一面御剑，一面想到，东海的麻烦不仅仅是守护龙晶的海龙，还有东海内圈的守护者——盲鲸。
　　他初探东海便一股脑冲到了内圈，却险些被生活在那里的盲鲸吞入腹中，幸得那位修真者相助才死里逃生。那人名为容瑾，无念崖的事也是他告诉他的。这些日子亦是对方收留了他，也帮了他不少。容瑾的实力十分强横，能够自由出入东海内外圈。但，即便是他，也从未踏足过东海中心，那名为“归墟”的神秘之处。
　　蓝曦臣看着越来越近的水蓝色边界，抬手欲结符印。
　　这也是容瑾教他的，他曾为了医治妹妹而深入东海取鲛珠，便是用此法凝聚了自身灵力，又将其掩盖。
　　东海盲鲸一如其名，他们在东海海底生活了成千乃至上万年，眼睛已经退化成了灰白色，再无法视物，只剩下了耳朵、表皮和大脑来感知灵力波动，一旦有陌生灵力侵入东海内圈，它们便会一跃出水，将那入侵者吞吃入腹。所以，东海龙族不曾外出，也没有人敢前去。
　　五条身长数十丈的海蛟骤然破水而出，月光映照在它们身上，水渍和身上的鳞甲都闪着寒凉的光，一横身子便挡在了蓝曦臣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微微抬眸，望见海蛟眼里人性化的贪婪。
　　海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要靠食人金丹来迈向下一个台阶。所以，海蛟常为人所诛杀。
　　蓝曦臣的脑中掠过藏书阁某一古籍的某一页，心知这五条海蛟是想劫他的丹。容瑾也说过，每个月的月末东海都会乱一次，这些天基本没有修真者会去找死。
　　一念及此，他御剑的速度并不减缓，似乎是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为首的海蛟有些怒了，嘶鸣一声冲上前来，其他四条也紧随其后向他冲过来。
　　蓝曦臣身子一侧，几乎是贴着它的鳞片闪了过去，冰冷的触感让他这种不惧寒凉的修真者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另外四条张着血盆大口蜂拥而上、攻上前来。那为首的海蛟发出一声命令似的嘶鸣，这几条海蛟便将他围住了，停了下来。
　　蓝曦臣微微皱眉，看着对面几条海蛟身间的空隙，似乎是在计算闪过去甩开他们到底要多久。那海蛟觉得受了轻视，长啸一声，其他几个便也一起、一股脑涌了上来，将他的前路堵的更加密不透风。蓝曦臣手势微变，朔月剑身宛如银月匹练，直冲对面那只海蛟的眼睛刺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类吓到了，那只海蛟往后退了些，包围圈便露出一个缺口。蓝曦臣无心恋战，指尖微转，指使着朔月紧跟在自己身后，运转灵力的速度也更快了，只在身后留下了一抹冰白流光，身子微偏，从那个空隙之中飞掠而出。
　　为首的海蛟怒吼一声，其他四只望着那水蓝色的边界，似乎是有些犹豫。
　　但，经不住首领一再催促，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蓝曦臣听着风声，脚尖触到朔月，而后站定了，双手迅速结印，在进入东海内圈的一瞬间隐匿了气息。
　　那几只海蛟铆足了劲只顾着往前冲，直至进入那水蓝色的范围。
　　诡异而沉闷的声音自海中传来，那嘶鸣声低沉而冷肃，令人恐惧。那几只海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何处，慌忙止住了身形想要往回逃窜，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只身长数百丈、浑身惨白的大鱼自水中一跃而起，带着海底最深处的、最冰冷的的水花跃出水面，张开空洞一般的巨嘴，露出尖锐锋利的森白牙齿，只一口便将那五只海蛟拦腰咬断。它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或痛苦或求饶的嘶鸣，便已断做了两节。一截沉入海底，一截被盲鲸咬住，吞吃入腹。而后，盲鲸沉回海底，又激起一片海浪。
　　蓝曦臣不是第一次看见盲鲸，但确实是第一次看见它捕猎，一咬即中，一中必死。
　　若没有容瑾，他也不过是一死罢了。
　　蓝曦臣敛了思绪，加快了御剑的速度想要快点到达东海中心。
　　然而，一头盲鲸却突然出现他面前，巨大的水花狠狠砸在他身上，竟有些眩晕。蓝曦臣用力咬了咬舌尖，清醒过来，立刻挥开朔月让它急转避开盲鲸的表皮，自己则撤销所有灵力，深吸一口气后，摔进了刺骨冰寒的海水中。
　　容瑾说过，盲鲸的表皮绝对不能触碰。它的表皮很脆弱，经受不起利器一丁点的伤害。若它的表皮受到了伤害，会变得十分狂躁，届时，东海就会乱起来。

　　盲鲸若是狂躁了，不知道会不会牵动归墟……

　　东海内圈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杀机暗藏。水中的暗流和漩涡一个接一个，蓝曦臣不过堪堪稳住身形，又被盲鲸沉回水底带来的水流卷的摇晃不已。
　　隐灵咒时效有限，他必须在这之前更加深入东海，找到归墟。
　　蓝曦臣开始小心地往上浮，顺便捏着剑诀将朔月往他所在的方向带，盲鲸庞大的身躯在他周围缓缓游动，让他的动作不得不变得慎之又慎，都不敢带什么水花。
　　就在他出水的前一秒，盲鲸忽然张嘴咬住了他的衣摆，蓝曦臣的心瞬间提起来，已经抓到了朔月剑柄的手青筋微凸，指节泛着苍冷的白。
　　盲鲸探出头，冷冰冰的海水扑在他脸上，令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盲鲸一扭头将他扔了出去。
　　蓝曦臣：“？？？？？”
　　他在空中飞了将近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脑子里闪过容瑾的话：“若是用了隐灵咒，又不慎掉进了盲鲸所在的海域，对它来说等于是多了一具尸体在那里。盲鲸会吃掉流血的尸体以免它污染海水，而完整的尸体则会被扔进归墟。”
　　这是找到归墟最快的方法，据容瑾说，也最危险。
　　蓝曦臣只知道不管被咬住哪里都绝不能动，并不知道为什么这方法危险。
　　他刚想运转灵力有所动作，却是猛地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五脏被震得剧痛不说，左肩膀也是疼得厉害，他闷哼一声，只感觉一瞬间痛觉都集中在了左肩膀上。
　　蓝曦臣运转灵力，手指尖忍不住颤了颤，他低头看了看，竟是一只尖利的石锥刺穿了他的左肩。
　　蓝曦臣忍着痛扭头，只见他背后撞到的那块巨石满满的都是尖锐的石锥。若不是他砸的是石块边缘，只怕现在已经成了个筛子。至此，他终于知道容瑾为什么会说这方法危险。
　　脚下传来的强大吸力撕扯着他的伤口，让他来不及多想，用力往后拍了一掌，这才自那足有二十公分长的石锥上挣脱出来。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块悬在半空的巨石，巨石上有很多驳杂的暗色痕迹，有深有浅，蓝曦臣总觉得那是血。
　　他抬头，只见巨石最上方，似乎用鲜红的颜料写着什么字。
　　他微眯了眼睛，云雾飘渺、月光倾洒的巨石顶部是用篆体写着的两个大字——“归墟”。
　　蓝曦臣没想到真就这么到了，他正想找无念崖的位置，脚下的吸力却越来越强，他勉强站住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百水汇聚之处
　　天下之水汇聚之处，归墟也。月光映照下的水呈现出了各种颜色，青碧的，湛蓝的，甚至是翠色的，都翻腾着同一种雪白的浪花涌进了那个无底洞，仿佛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景岁寒是说过的，无念崖在归墟之下。可他该如何进入归墟？
　　蓝曦臣还在思索，脚下的吸力已是愈发扭曲，好像也要将他一并拖进那个深渊。他越是挣扎，吸力就越是强大。他挣扎了片刻，脑中灵光乍现，决定赌一把，也放弃了无用功，任由那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他向下坠。
　　那坑实在是深，他落了好一会儿，终于扑通一声砸进了水里。但这感觉又有些不太真实，他明明睁着眼睛，却看不见该有的海水。他伸手胡乱挥了挥，什么触感都没有。
　　蓝曦臣有些摸不着头脑，心却是一点点悬了起来。
　　没一会儿，四周逐渐暗了下来，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他脚下一实，似乎是落地了。
　　周围还是黑黢黢的。
　　蓝曦臣摸了摸肩上的伤，觉着没什么大碍，便外放了些灵力用来探路。他四处走了几步，见最前方出现了一块石碑，石碑上痕迹斑驳，只能勉强辨认出“无念”二字。
　　蓝曦臣知道这就是无念崖了，但他看前面已经没什么路了，正琢磨该怎么办，便瞧见下方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蓝曦臣细细看了一会儿，确定了那是赤红色光芒，心道：“这便是景医师所说的龙晶台了吧。”
　　他直接跳了下去，落地无声。然而周围也是死寂的，并没有看到守护龙晶的海龙，他心里却愈发的紧张了。
　　蓝曦臣向前迈了一步，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传来，他迅速侧过身子闪避，却仍旧被破空而来的龙尾抽得倒飞了出去。
　　蓝曦臣的身子撞在一块大碎石上，狠狠咳了一声，正欲起身，却是忽的吐出一口血，一条龙尾从天而降横在他身前，以一种极为蛮横的力道将他压在碎石上，且愈发用力得挤压他的身体。蓝曦臣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肌肉和骨骼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巨大的压力几乎快要将他的五脏挤压破碎。
　　他使劲咬了咬后槽牙，拿着朔月的手腕一扭，近乎拼尽全力，狠狠刺向了那布满鳞片的龙尾，并运转灵力试图攻进他的体内。
　　似有一声低啸传来，那条龙尾迅速抽开。
　　蓝曦臣赶忙打了个空翻，又退了好些距离，握紧了剑。
　　仍旧是一片漆黑，但却有六只幽蓝的眼睛由远及近，逐渐放大了。来物就像三座大山，骤然横在了他面前。
　　蓝曦臣抚着胸口，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又站直了身子。
　　他知道，接下来，将要有一场鏖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