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世界》毛小姐

4、贝利：如影

　　难道有比巴德兰王国的女王更难伺候的人吗？
　　有，那就是巴德兰王国的安琪·W·伊莎拉娅公主。与她的姐姐安妮温柔乖巧不同，安琪她骄横跋扈、脾气火爆。在母亲和姐姐的宠溺下，她的任性在十三年间，至少到今天为止，还从未付出过代价。
　　“我要吃雪砂，就现在。我要到新开的南希雪砂店去吃。”
　　安琪抓起自己的迷你毛毡挎包就朝着寝宫的大门走去。贝莉一步跨到安琪身前，伸出一条手臂，拦下了安琪的去路。
　　“听好了，贝莉。我已经半个月没出过宫殿了！我母亲给你的命令是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是限制我的活动空间。你是影兔卫，不是教母，听懂了吗？”
　　贝莉不善言辞，影兔卫不须巧言善辩。
　　影兔卫原本的职责是形影不离地陪伴着王室成员，保护她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优雅的重要性超过了威严，带着贴身保镖与人交谈在巴德兰被视为粗鲁的举动。王室成员不得不要求影兔卫待在远处不易被察觉到的地方，在不惊动主人和宾客的情况下排除危险。显然，这不是一件易事。
　　巴德兰的梅罗人个个长着毛茸茸的兔耳，有长有短大小不一。有人说血统越高贵的人越容易长出长而大的耳朵，但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梅罗人有着特殊的长相，导致她们不擅长隐藏自己，长长的耳朵总会暴露自己的踪迹，所以影兔卫只从那些耳朵较为短小的女孩儿中选拔而来，她们大多数都来自底层的贫困家庭，贝莉就是其中一个。为了尽可能地减少长耳带来的破绽，贝莉自六岁开始每天用布条把耳朵折叠固定，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十二年。历经重重选拔和单调和艰苦的训练后，贝莉终于在成年之际成为一名真正的影兔卫战士。她在训练营表现优异，在毕业时被伊莎拉娅女王选中，成为安琪公主影兔卫队的一员。
　　贝莉的优秀，给她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安琪巧妙地甩开了贝莉，自己一个人走到街面上。集市上行人来来往往，大多穿着朴素的衬衫与背带裤。安琪青色的克里诺林裙拖在普罗嘉庭的街道上，裙摆沾满尘土。她来集市的次数不多，但对自己钟情的几家店面记忆犹新。自从工厂林立之后，这里能买到的新奇货物越来越多，无论是精密的盒子还是改良的弹弓，都令安琪兴致盎然。
　　下个路口右转，就是南希的雪砂店。但在这之前，安琪停下了脚步，张口说道：“贝莉，我是不是说过，不要你跟过来。你让我很难堪，懂吗？”
　　贝莉从街角的阴影中走出，左手拿着步枪，右手抚在胸口。
　　“别再跟着我了。我会证明给你看，在我母亲的治理下，普罗嘉庭的治安无比良好。”
　　安琪挪步，贝莉也挪步，挡在这个年幼的公主身前。
　　“好了好了！”安琪面对一根筋的人也束手无策，“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里站着。我到前边的店里买好雪砂，再回来找你。听懂了吗？”
　　贝莉点点头，手持枪托，把步枪扛在肩上，站岗一般笔直地站在这个路口。安琪看见，倍觉无奈。
　　“随便你了，总之不要跟着我。”
　　安琪如愿地独自一人溜到南希的雪砂商店，感受到宫内少有的安逸和活泼。低矮的墙壁下生长着不知名的杂草，摸不透旋律的口哨回荡在街角。一伙青年捧着汽水坐在墙头上说说笑笑，店门口有情侣在互喂雪砂。
　　“老板，一份梅子味雪砂。”
　　“没问题，我的梅罗。十二块。”
　　安琪把手伸进粘毛挎包，掏出更小的丝绒钱包，从中拿出银币。
　　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墙头上的小青年们看见了。
　　“你看，那小姑娘的包，肯定是件好货！”
　　“当然啦，她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就吃一整份雪砂。”
　　“但是她身边没有大人。”
　　“我长眼睛了，不用你提醒我。”
　　“我是说，她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富贵人家不会让自家小孩儿独自走在街上。”
　　“啥意思？”
　　“嘿嘿，按照街面上的规矩，掉在地上的玩意儿，谁捡到就是谁的。”
　　安琪将玻璃杯里的雪砂一勺一勺送进嘴里，边吃边走去巷子深处。她对巷子更深处的店家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晚一点儿回到宫殿而已。
　　“喂，小妞，你迷路了吗？”
　　是之前坐在墙头上的那伙小青年。
　　“我很好，不劳你们费心。”安琪牵起一边的裙摆，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小妞，别逞强啦。我们指路的价格很公道。最多不过几枚银币……又或者一个毛毡挎包，再……外加一条裙子。”
　　领头的小流氓说完，大家一阵哄笑。接着他掏出一把弹簧刀，按下按钮，刀光弹射而出。
　　“把银币扔在地上。”
　　娇生惯养的安琪哪见过这种危险？她嘴唇发白，不听使唤地掏出了自己的钱包，烫手似的丢在了地上，撒出数枚银币。
　　“还有包。”
　　安琪按照他说的，摘下了自己的小挎包，也丢在了地上。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她的眼泪。
　　“还有，”拿着刀的小流氓轻蔑一笑，“裙子。”
　　安琪僵住了，胃里冰凉的雪砂好像化成了暴风雪，将她冻在原地。
　　“我说，裙子。”他每一提到裙子，身后几个跟班都会笑个不停。
　　“大哥啊，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你这么急着要有她余温的衣服吗，我的梅罗？”
　　“我是说，真的有点冷。”
　　阴影中的寒意渗透街道，一抹黑影在低矮的墙壁间穿梭，两边的店铺和行人飞速地后退，砖与瓦连成线，风向只有自前向后。
　　砰！一个体型修长的女人现身在小流氓正前方，砸下枪托。
　　“什么时候出现的？！”
　　“别管那么多，夺下她的枪！”
　　六个青年一哄而上，却扑了个空。他们回过头，发现贝莉早就跑到他们的身后，拦在青年们和安琪公主之间。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看见火枪，立刻把边上的三个铁质的垃圾桶盖拿起，两两一组向贝莉逼近。
　　“抢下这把枪，我们就赚大了！”
　　贝莉冷静地架起自己的步枪，手肘收紧，扣动扳机。
　　一发子弹从六个青年的耳边呼啸而过。
　　“哈哈哈哈哈，这女人枪法不怎么样嘛！”
　　子弹打在铁皮垃圾桶上，反弹后击穿了一个人的膝盖，接着冲到了他手中的铁盖上，子弹继续弹射到一家店铺的招牌，折射回了垃圾桶上，再反弹划破了一个人的肋间，最终射在离贝莉最近一个人的铁盖边缘，弹射进了那人脚趾前一寸的土地中。
　　一枪，两个！
　　“啧。”贝莉对自己的精度略微不满。
　　贝莉咔嗒一声将新的一枚子弹推入膛中，青年们吓得拔腿就跑。
　　“贝莉，谢谢……”贝莉转过身，尽管戴着面罩，但能从眼睛的弧度猜出嘴角上扬的角度。
　　噗嗤！弹簧刀插进贝莉的大腿。
　　领头的小流氓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有本事来追我啊！”他爬墙上房的功夫的确了得，没几秒就翻过了几面墙壁，消失在贝莉的视野当中。
　　“贝莉，别管他了！你在流血！”
　　“你在流泪。”
　　安琪歪头盯着自己的瞄准镜，里边已经看不见那个混小子的人影。她屏住一口气，轻轻叩动扳机。
　　这发子弹如白虹贯日，击穿一面面墙壁，一个个墙角，在一条笔直的线上无所畏惧的冲撞，飞跃百丈射穿那流氓的胸膛。
　　小径上的血腥味翻搅着安琪公主胃里的梅子雪砂。
　　“贝莉，我，我恶心，我要回宫……”
　　“走。”
　　贝莉跟在安琪公主身后，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