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世界》毛小姐

5、猫，苍蝇和箭矢

　　望月他不理解，米涅维茨怎么会有这么多苍蝇。不仅在他耳旁萦绕嗡嗡作响，甚至敢直接落在他正在搭箭的手指尖上。
　　在他的家乡，海风、日光和火盆会驱走飞虫，人们敢大胆地穿着清爽透气的单衣，不必担心害虫爬上自己的肌肤。
　　他松开拉住弓弦的手，箭矢破空而出，刺进麻绳制成的靶子上——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对于望月而言，射箭不过是一种消遣。他不必像别人那样积极的练习来维持手感，以求在战斗中能侥幸地射中自己瞄准的地方。自从他来到米涅维茨后，十年如一日地在狩猎中度过。搭箭，开弓，脱弦，于这个少年而言就如同心跳、呼吸、眨眼一般熟练和自然，既是血脉的传承，也是人生的痕迹，是流淌在血液中、镌刻在脑子里的本能。
　　“嘿，小伙。练射箭呢？”巴达从营房的方向走来，脚步略显蹒跚。在不久前渗透兵工厂的行动中，这个不可一世的壮汉被机关暗算，一支尖刀贯穿了他的脚踝。
　　“大夫叫你静养。”
　　“静养？那我长话短说，陪我练两手。”
　　望月瞥了巴达一眼，不耐烦写在脸上：“怎么练？”
　　巴达从校场的兵器架上抄起一把阔剑，站到了一面土坯墙前边。
　　“向我放箭。”
　　“？”
　　“我可以管你叫小黑吧？小黑，你没听错，向我放箭。”
　　搭箭开弓脱弦一气呵成，转眼间箭矢已插进巴达身旁两尺的墙上，箭身震颤不止。
　　“别闹了，养伤去。”
　　巴达咧开嘴，龇着牙笑起来：“哈哈哈哈！我一动不动，你都射不中吗？”巴达露出挑衅式的冷笑，“你的水平不过如此嘛。”
　　少年长叹一口气，把身体摆正，左脚尖扭向巴达的方向。
　　“这回来真的咯？”
　　“怕你不来真的。”
　　抽箭，拨弦，两支箭，冲向巴达。
　　巴达双手稳住阔剑，侧开半边身子，翻转剑刃，轻轻一挑，把迎面射来的箭劈成两段。
　　“就这样，再来！”
　　又一对箭矢奔向巴达。巴达猛地向另一侧移动，脚下掀起一阵尘土，他再次翻转刀刃，用剑身挡住了直奔小腿的箭矢。
　　“就这点本事？”
　　话音未落，箭风已至。
　　巴达把阔剑立在自己面前，剑刃朝前。
　　箭头与利刃相撞，却没有被弹开，箭尾有一股看不见的压力逼着箭矢继续冲刺，但在削铁如泥的寒刃面前不得不一分为二，滑向巴达的两边。不得不说这一箭力道浑厚，尽管被劈开，仍能稳稳地刺进墙壁。
　　“好劲道！”
　　“好身手。”
　　小黑摸到背后的箭篓空空如也，巴达因为连续的闪避与招架气喘吁吁，汗珠从表皮渗出来。
　　“真不赖啊，小黑。你如果有射箭的窍门，请务必教给我手底下的民兵。”巴达是个绝对称职的反抗军领袖，在他的调教下，反抗军纪律严明，斗志高昂。
　　“他们跟你学就够了。”小黑冷冷道。
　　“哈哈哈！我的技巧是在实战中千锤百炼来的，他们可练不来。”
　　“我的技巧，他们也未必学得会。”
　　巴达从小就为了讨生活而与人或野兽搏杀，兽笼角斗，落草为寇。谁不是呢？小黑从小就为了生存而狩猎。赌上生死的恶战哪需要技巧，需要的不过是信念而已。米涅维茨人哪里知道小黑，不，望月殿下，每一次射猎背负了多少人的希望。他的国家因为邪恶的入侵而沉入海底，他作为幸存者中最后的王储背负上了拯救家园的重担。他乘舟破浪，来到米涅维茨，就是为了找到能拯救猫国的力量。
　　只有力量才能吸引力量。
　　“离晚饭时间还早呢，不再练两轮？”巴达问
　　“你的脚踝，要撑不住了。”
　　小黑没有说谎，巴达的右脚正在发抖。其实从一开始，巴达就忍着疼痛，强迫身体对射过来的箭矢有所反应。但令小黑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个莽汉竟可以在伤病缠身的情况下保持如此良好的战斗状态。
　　“呵，小伤而已……再三箭，就三箭，怎样？看，你不是有三箭脱了靶，射在了我旁边儿的墙上？”
　　“不了，我不想再听苍蝇唱歌了。”
　　“苍蝇？苍蝇有啥……”
　　巴达话音刚落，就看见校场另一头的小黑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对，他看见一直头顶有白色纹路的黑猫，跳上了墙壁，离开了这里。
　　“变成猫跑了？猫族人可真没劲。”巴达苦笑道。
　　巴达是这片校场上的最后一个人，不得不把散落一地的兵器放回原处，处理靶子上未拔下的箭矢。
　　这时，巴达看着小黑脱靶的三支箭结实地插在墙上。“我说呢，原来没有脱靶啊。”每一只箭头上，都钉着一只小黑讨厌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