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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生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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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到了市财政局,门口的警卫都认得她,老远便迎出来打招呼:“汪副所长,好久不见,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汪曼春笑应着,指了指楼上问:“还忙着呢?”
“可不是,明主任也太辛苦。您这刚回来还得送饭,快进去吧!”
虽说早过了下班时间,楼里仍有许多加班忙碌着的熟悉面孔,不时和汪曼春擦肩而过寒暄几句。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局长办公室,当值秘书小何连忙请她稍候,自己入内通报明楼。不想这一通报,就叫汪曼春在门口站了足足有十来分钟。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小何再出来时神情很不自在,一边抹着汗一面连声道歉:“明主任在开会,谢绝一切打扰。请您先回去吧!”
“开会?”汪曼春不禁担心起来:“这么晚了他还没吃饭吧?忙成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汪大姐您放心,明主任的工作餐由专人负责,而且还有郑老在一旁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小何赶紧说着,不自觉地在汪曼春身前挡了挡,仿佛怕她硬闯进去似的。
“郑老在里面?”汪曼春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来的?”
“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啊!”
汪曼春沉默了片刻,又问:“这会大概要开多久?”
小何面露难色:“这我可不好说。”
“没关系,那我等好了。”汪曼春爽快地接道。
“可是,也许需要很久哦。”小何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遍:“明主任请您先回家。”
汪曼春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等他!”
“那——好吧。”
小何无奈,只得把她请进接待室,为她端了杯热茶:“您先坐一下,我过会儿再去看看。”
又等了约莫半个钟,老常探头探脑地进来陪笑道:“小汪同志来啦?怎么样,身体都康复了吗?”
“嗯,全好了。”汪曼春站起身,免去客套直接问:“你怎么出来了?我师哥呢?”
“是这样,他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不要等了。你今天才回上海,想来也累了,回家去好好休息,有事以后再说。”
“不,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汪曼春赌气地抬高了声音:“以前无论多忙,我来,他总是会抽空见我的。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是不是他又不舒服了?”
“哎呀,没有没有!”老常见她发急,慌张张地试图澄清:“他的身体勉强还过得去,我们真的是、是有紧急任务……”
“勉强还过得去,那为什么郑老要一直跟着,都没有回医院去?”
“这是老陈的意思。组织上很关心明主任的身体,考虑到你不在身边,怕他过劳,特别调郑老过来的。”
正绞尽脑汁尽力解释着,小何进来说,明楼叫他们进去。
“师哥!”
汪曼春迫不及待推门而入,只见办公桌前围了一排工作人员,个个神情专注地在做笔记。明楼容色苍白地端坐在桌后的圈椅上,清癯面庞分明倦意深沉,一双点墨深瞳却依旧熠熠如星,湛亮夺人。看她来了,他微微挥手示意,屋中众人鱼贯地退了出去。
“不是让你先回家去么?”
平平淡淡的冷漠语声,不带一丝情感的波澜,仿佛在对一位新来的下属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汪曼春顿住正要向他扑过去的脚步,几分娇嗔几分委屈地低低唤:“师哥——”
“你等在这里不肯走,让我怎么专心工作?”
“我……”汪曼春不由自主垂下头,咬着嘴唇轻轻嘟囔:“这不是不放心你嘛!”
“好,你说今天一定要见我,现在已经见到了。”
明楼合上手里的文件夹,一副结束谈话的样子:“我好端端的在这里。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汪曼春偷偷瞄眼四下,小声问:“郑老是不是……”
明楼指了指与办公室相连的小休息室,疲乏的声音中隐隐透着烦躁:“里面歇着呢!要我把他也叫出来见你?”
“不不,不用了。”
汪曼春其实已注意到撂在窗台上的那个医药箱,是郑老出诊时专用的,连忙摇着手说:“我就是没想到,老先生还真一直陪着你。”
明楼眉峰一挑:“这难道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积了满腹的话,在他这样的气势下竟一个字也无法出口,有些无措的汪曼春只能默默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事?”明楼揉着额角又问。
“没有了,你忙吧。”汪曼春只好低眉顺眼乖乖回答。
明楼便不再理睬她,径自又翻开了一叠文件开始批阅。
上前将食盒小心放到书桌一角,汪曼春望着那个灯下伏案的身影,忍不住又柔声叮嘱道:“这有我才烧好的菜,还热着,你饿了就吃一点暖暖胃。我在家等你,别熬得太晚……”
明楼埋头凝神于手中的工作,对她的轻言软语置若罔闻。
汪曼春不敢再多叨扰,一声不响地退了出来。
回到家,汪曼春躺在那张巨大的雕花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中一遍又一遍,反复回演的都是明楼冷漠疏离的言语态度。
明楼的心思深沉,是明镜每每提及都要咬牙切齿数落一番的。而汪曼春与他从小心意相通,多年来相知相守,情深意重,自认是最懂他的人。可这次,连她都觉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思前想后,也没琢磨明白一向对自己宠溺有加的他这是在闹什么情绪。
就这么衾裯辗转了大半夜,终究抵不过一路舟车劳顿,她迷迷糊糊地独自睡去。
一觉醒来,身畔仍是空荡荡的一室清冷。
汪曼春打了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消。
天才刚蒙蒙亮,她翻身而起坐在床边,极力抑制住自己又要去拿电话的冲动——明楼有时工作到太晚,免得来回折腾就在办公室里过夜,只是原先都会跟她打声招呼免她挂念。这个时候拨电话过去,怕是正好会惊扰到刚刚休息的他。
汪曼春大睁着眼呆愣半晌,终是耐不住蹑手蹑脚摸黑下楼,想去门口看看今天的报纸送来了没有。途经明楼书房,却见紧闭的门缝底下透出一线灯光。
轻轻推开门,明楼正衬衫西裤地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分明一副起床后梳洗完毕要去上班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惊讶地问:“怎么不回房睡?”
“很晚了就不打扰你了,在这里睡也是一样的。”
还是那般漠然疏远的平淡口气,明楼只顾盯着镜中自己的手指和领结,甚至都没偏头看她一眼。
汪曼春有些僵硬地立在门边,望着那风霜浸染沉倦憔悴的清华眉目,重重吸气压下快要失控的脾气,尽量维持着语声温和:“你是在怪我回来晚了么?车到长沙,就一直晚点,一直要给其它列车让路,所以……”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你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都是你的自由。”
明楼截住她的话头,径自拿了西装外套便往外走:“我就是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年底事多,我要在局里住上几天,你们不用等我。”
“明楼,你什么意思?”汪曼春终于受够了,在他身后怒声大叫:“不想我回来你直说便是,嫌我烦也犯不着这么躲躲避避的!我汪曼春又不是没地方去,你好好住你的明公馆,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