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斑斓熊

4、第4章

　　懒虫，起床吃早饭。该迟到了。姐姐推开门喊我。
　　不愿意起床，不愿意离开家，不愿意去学校。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
　　姐姐。
　　嗯？
　　姐姐。
　　有什麽事就快说，别磨磨叽叽的。姐姐笑。
　　我可不可以不去学校？我咕哝。
　　不行，不许逃课。姐姐说得义正词严。
　　呐，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去坐摩天轮好不好？我一边洗脸一边引诱姐姐。
　　嗨，你要上课我要上班呢。其实已经可以听得出来，姐姐禁不住诱惑了。
　　我坏笑着。去请假好了，反正你平时不怎么请假的。对了，顺便把车开回来。

　　天空清澈得心旷神怡，北京的空气难得这么好一次。我打开车的顶棚，站在车里，伸出半个身子在车外，放肆地喊着。
　　轻点儿，小伙子。路边心脏不好的大妈该被你吓晕了。
　　姐姐，你说这么好的天气用来上班上课真是浪费了。我感叹。
　　姐姐不搭我的话，微笑着开车。她穿着草绿色的长T恤，深色的牛仔裤和跑鞋，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挽成一束马尾，年轻得好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我举起相机，拍摄着阳光铺洒下的景色，只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姐姐，你别开车了，站在路边给我拍好不好？
　　自己拍。别影响我开车。况且，这边不许停车的。
　　我有些沮丧。美景如画，我却无心拍摄。因为，这美景之中，缺少一个人的影子。无论如何美丽的景色，少了人，都会显得有些呆板。

　　进了游乐园，先找到摩天轮。迫不及待地拉了姐姐进去，锁上门，怀着激动的心情随着摩天轮一起上升。
　　姐姐。
　　嗯。
　　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讲过的摩天轮的故事。
　　什么故事？
　　和心爱的人一起坐着摩天轮到达最顶峰，就会一生一世不分开。
　　唔。姐姐有些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
　　很浪漫的故事呢。我继续感慨。
　　宝儿，这种故事，还是不要多信的好。姐姐突然说。
　　我有些惊讶。怎么？
　　都是骗小孩的。姐姐笑着说。笑得有些惨淡。
　　姐姐？我叫她。
　　她继续笑着，只是，越笑越苍白。
　　有一个人，讲给我这个故事听，在带着我升到摩天轮的最顶端的时候。所以，轻易地被感动，轻易地情愿跟着他一生一世。
　　姐姐。
　　后来，他走的时候，对我说，‘傻瓜。’我就知道，那些故事都是骗小孩的。
　　姐姐的泪，就那样，很轻很轻地落了下来。

　　我站在窗玻璃前，呆呆望着渐渐离我远去的地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根细细的刺，刺进内心最伤心处，痛到不能自已。可是，我宁愿被刺到，也不愿我最亲爱的姐姐心里疼痛。

　　嘿，到最顶了呢。姐姐从后面扶住我的肩，伸头从玻璃上往下看。
　　嗯，到顶了。我看着姐姐，她冲我笑笑。
　　姐姐，对不……
　　别难过。那故事也说不定是真的呢。突然间，姐姐笑得好灿烂。你看，我和宝儿坐在了这里，以后也不会分开。
　　我的心，忽而开始砰砰乱跳。
　　对不对？姐姐摇摇我。宝儿不会和姐姐分开的。
　　嗯。我看着姐姐的眼睛，心里开始酸楚。

　　真的可以不分开吗？我很认真地想。大概一个人用最虔诚的心去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它就会是真的。姐姐，你得告诉我，这并不是用来骗小孩的。

　　我枕着臂膀，躺在草坪上。姐姐坐在我身旁，撑着头望着天空。阳光斜斜地射进我的眼，眼前一片金色，我眯着眼看姐姐，看得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姐姐转过头来问我。
　　姐姐。我抬眼望向天空。你说，如果我们一直像这样，该多好。
　　傻瓜。姐姐笑着揉乱我的头发。
　　我一跃而起。我来给你拍照。

　　我举起相机，镜头中的姐姐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不用紧张的，也不用看我，随意点，想自己的事情好了。
　　五月的刺槐花撒了一地，洁白了地面。风会小心地吹，仔细地只把花瓣吹到半空飞舞。姐姐坐在那里，好似即将远嫁的公主，一些的忧愁渐渐在她眼角散开。她的一笑一颦甚至是一个低头的瞬间，都美得令我窒息。我屏住呼吸，摁下一个又一个快门键。

　　我最终没能避开陆小也。我从暗房出来的时候有个人挡住了我。是陆小也。
　　是晚会的照片么？洗出来啦？速度真快。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一摞照片。
　　她随便坐在了身旁的长椅上，我有点无奈地坐在了她旁边。
　　对了，昨天怎么没来上课？找你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她抬头问我。
　　我不做声。自然是不愿来学校才没来的。却随口问了一句，找我做什么？
　　呃，老师点名了。她顿了顿。许若图，你把我拍得真好。她笑，天真得像个孩子。
　　不由自主地被她感染，突然心情明朗起来。因为你本来就长得很漂亮。我由衷地说了一句。这是真的。
　　她摇头。不一样的，感觉不一样。大概是老师说的，你解除了我的防备，所以才可以把我拍得有些不一样。
　　呵呵。你有什么防备，我怎麽不知道？

　　哇，这是谁？好美。她突然喊了出来。
　　我伸头去看，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我最亲爱的姐姐。
　　是么？我只是这样说。
　　好美呢。她喃喃。一张一张地翻下去，她开始默不作声。
　　你拍她比拍我还要好。她抬头，忽然说出一句。你拍得更专注。
　　是么。我有些发愣。

　　嘿，你昨天没来学校是不是和她去约会了？陆小也突地蹦出一句话。
　　我…… 我迟疑了一下。
　　你不肯接受我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她撅起嘴巴。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其实我想说不是的陆小也你别误会，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只是我的姐姐，我昨天不是和她去约会了只是喊她陪我去了游乐园，我想说虽然我很爱她但是我只能喊她姐姐，是的，那个美丽的女人，她只是我的姐姐。我想说她只是我姐姐可是我喉咙不知道被什么哽住了，我真的想说话可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我能说出话来的时候，陆小也已经跑远了。长椅上散落着一张张的照片，凌乱地散落着。
　　姐姐在照片里看着我，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之间，我就哭了起来，所有的伤心似乎都听到了我的召唤，从四面八方跑来，聚集到了一起。于是我的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掉在了姐姐哀愁的眼角上，然后，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流，缓缓地往下流。

　　我一张一张地拾起散乱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把它们整好。姐姐，你有为我哭过吗？你为妈妈哭，为爸爸哭，为你的男人哭可是，你有为我哭过吗？姐姐你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我还是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哭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开那个长椅的，只感觉时间仿佛静止。我在静止的校园里走着，心想还是回家吧，于是朝车棚走去。
　　远远的，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又是她，陆小也。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小强科生物，张特。
　　陆小也站在张特旁边和他说着话，张特歪跨在自行车上。然后，张特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自行车撑在一边，伸手来拉陆小也的手，一副无赖的样子。陆小也仿佛满不高兴的挣脱开去，那男生却又有些不知好歹地粘了过去，顺势揽住了陆小也的肩。我皱了皱眉，准备绕开来去，结果，被喊住了。这个女孩，仿佛是我的魔星。
　　阿图！看到我，她好像特别开心，连称呼都变了。你怎麽才来啊。
　　她跑过来挽住我的臂膀。
　　一下子，我全明白了。但是，已经无法拨开她纤细的手指。
　　等了你好久，说送我回家怎么那么久都不来呢？故意埋怨的语气，听得我好想笑。陆小也一面和我说话一面挽着我朝车棚走去。
　　我就知道张特不会轻易让她走的，果真他就横在了我的面前。
　　陆小也，你什么意思？他有些恨恨的。
　　你看不出来么？陆小也一歪头，有些得意地说。
　　张特盯着我，盯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低头看看陆小也，她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于是我顿了顿嗓子。
　　陆小也是我的女朋友了，你离她远点。

　　转过头，看到张特有些丧气地跨上自行车骑出校园，两人对视，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看一向神气兮兮的主席受了挫还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笑得肚子痛，直到直不起腰来。末了，我说，陆小也，你真够行的啊，玩张特，今后有你受的。
　　我不怕。她扬起头，骄傲地说。更何况，还有你陪我呢。
　　我？我掉头便走。我可不陪你遭这趟浑水。
　　许若图！她一把拉住我。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看她。这和是不是男人有什麽关系？
　　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她义愤填膺。
　　什么话？我问，一问出口，我就明白了。
　　小姐，我那是救你于危难之中哎，我不那样说，张大主席会放过你么？我有点无奈。
　　就算你不那样说，我也有办法的。她的嘴巴翻得飞快。你既然那样说，说明你想那么做。敢说不敢做，算什么男人。
　　我…… 我狂无语。开了自行车的锁，飞快地跨上去，溜了。任凭那个小姑娘在身后如何地喊。不管了。

　　跑那么急，身后有狼啊。姐姐嗔怪着，扔了毛巾给气喘吁吁的我。
　　嗯，有个狼，吓死我了。我擦擦额头上的汗。
　　又耍贫。姐姐笑着，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来。呶，我做了冰糕，尝尝好不好吃？
　　我接过来，吞了几口。
　　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姐姐叹气。人家辛辛苦苦做的呢，也不仔细品品。
　　我停住吃，看着姐姐。要吃冰淇淋的话去外面买就好了，干嘛在家里做。卖的多好吃。
　　不好吃啊，姐姐有些失望。下次就会好点了。
　　嗯，还好。从温度上讲，确实挺像冰糕的。我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宝儿你真恶心。姐姐扑上来对我一阵拳脚相加，打得我连连告饶。
　　好姐姐，给你看美女照好不好？
　　我拿出一叠照片递给姐姐。这是我们学校的晚会，我拍照的技术不错吧。顺便向姐姐小炫耀一下。
　　嗯，挺好。
　　我伸过头去，指着一个女孩问她，你觉得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姐姐抬起脸，盯着我坏笑，怎么，恋爱啦？想追人家吧。
　　我红了脸。哪有。只是问问你，想知道女人是怎么看女人的。不说就算了。我起身去卧室。
　　呃，蛮清秀的，挺有灵气。姐姐笑眯眯地看着我。她叫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
　　嗨，我都把人家评价完了，总该知道人家的名字吧。
　　陆小也。
　　嗯。长得挺好。姐姐点头。
　　姐姐，你说她美还是你美？我翻出姐姐坐在草地上的照片，问她。
　　这个是没法比的，人和人又不一样。
　　你还真不谦虚呢。别的人一定会说，人家美嘛。我嘻嘻笑着。
　　你个坏小子，看我不杀了你！姐姐从沙发上跳起，向我扑来。我赶忙逃跑，要不，真会被她给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