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阙(GL）》久柒肆伍

2、二、牛毛针

　　眼见面前人皆散去，人群之中早已是没了那两位姑娘的身影，李攸宁思索了一番确定自己不曾见过汴梁城的官家里有这么个气质出众、生着一双好看杏眼的小姐。
　　满头疑惑也只得先压下去，将那玉坠儿放进衣兜里。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去找义父谈谈这幽昙门与督卫司之事。

　　在民间里，谦王陈之显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对于不知朝廷密事的平民百姓来说，谦王不过就是个无心朝野权谋却被先帝强行扣留京城、以防后患的倒霉王爷。朱后把权后，更是变得无大权无大势，只空有着王爷之名，领着朝廷俸禄。
　　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谦王早已与小皇帝结成一派，在朱后权倾朝野时，暗中扶持幼帝并为其培养着秘密的势力。最为代表的，就是江湖之中地位颇高的百晓阁。
　　说是暗中，自然不得被旁人察觉端倪。

　　李攸宁一路上慢悠悠地七拐八拐，避开了许多督卫司眼线，最后终于是到了谦王府最僻静的后门。
　　她轻轻敲了敲，见没人来开，便翻身跃墙而入。
　　王府偌大，却并没有什么看上去特别奢华富丽之处。庭院中树林花草小池塘，偶尔的假山假石，也仅是别有雅致而已。
　　通往府中议事堂的路上没有什么下人，李攸宁一路快走，到时恰逢堂中沉默。
　　见她到来，肖如浅起身道：“你来了。”
　　“大哥。”李攸宁边点头边跨进门，却在往堂中看时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她略带惊讶道：“师父？”
　　堂中正坐的不是她谦王义父，却是她师父、百晓阁老阁主李百通。此刻正靠在高座上一脸的百无聊赖。
　　“师父，您怎么会来？义父呢？”
　　“李老阁主是义父请来论事的，义父…”肖如浅顿了一下，“在你来的前一会，刚被宫里叫走。”
　　“又是朱后的人？”
　　肖如浅摇头：“不清楚。”
　　李攸宁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向前，给坐在正位上的李百通倒了杯茶水：“义父请您来，可也是因为那建宁之事？”
　　“丫头聪明，我这把老身骨还能被谦王请来叙旧，可不得因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怪事。”李百通满意地喝着茶，悠悠说道。
　　肖如浅听着李百通话里的意思有些奇怪，赶忙说道：“李老阁主莫说笑，您是义父至交。”
　　暼了一眼肖如浅，李百通轻哼一声，放下茶杯，开口：“那建宁的活死人之事我听攸宁丫头说了，满月之时用活人祭祀湖里被养着的人形怪物，这种做法像是邪教，但这种祭祀人形怪物的魔教我是没见过，这想来不是什么老牌魔教的噱头。”
　　“至于肖家小子你说的什么孔雀图腾，也没听过。不过若是能弄到刻着图腾的玩意儿来细看其刻法与画风，或许放到百晓阁一问，能问出些端倪。”李百通说完，斜眼瞧着肖如浅：“可惜你们没带回来。”
　　“是晚辈大意了。”肖如浅正色道。
　　“大哥说的那个牛毛倒钩针呢？师父可知其来头？”
　　李百通狐疑道：“牛毛倒钩针？”
　　肖如浅迅速地从自己衣兜里拿出了个布包，摊开来正是一根细如牛毛泛着寒光的银针。针身上还有着细而密的倒钩，若是刺中身体，往外拔时必定会钩出伤口周围的皮肉，使伤口难以愈合。
　　李百通接过银针细看，端详了半会，竟感叹道：“这般阴损的暗器，妙哉。”
　　“师父？”李攸宁疑惑。
　　“天下之间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能巧妙运用在杀人之上的，唯有两人。一人是百晓阁密阁里的赛公输段丙。”
　　“段叔？不可能是他，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可是你们义父与我的老熟人了。”李百通将针放回布上，幽幽开口：“七绝盘朱杀命。”
　　“七绝盘…”肖如浅皱眉，似是听过这名字却又没有印象。
　　李攸宁听后，却不由正色道：“当年四魔教之首的摩尼教右护法。二十多年前摩尼教兴盛，危及社稷。先帝派朝廷大军与江湖人士携手，花费整整三年才将其全数歼灭。师父，七绝盘不是应该死了么？”
　　“他确实应该死了，当年是谦王与我联手将他逼死于悬崖之上。但如今仔细想想，我们也只看到他身中数剑坠于望天崖…”李百通思及曾经，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他不死也该残了啊…”
　　“他可有徒弟之类的亲近之人？”肖如浅开口。
　　李攸宁摇头，答道：“据传七绝盘性格孤傲多疑，自命不凡。不是会收徒弟的性格。”
　　肖如浅叹了口气，收回了银针，说：“看来这事该如何处理，还是要等义父回来才能定夺。”
　　讨论已入瓶颈，李攸宁与肖如浅相顾无言。

　　正当李攸宁想给自己倒水时，看到肖如浅腰间系着的玉佩，这才想起还有一事本是要和义父说说的。
　　如今想想，这幽昙门的事和师父谈也没差，于是她喝了茶，开口打破沉默到：“师父，我今天碰到了幽昙门的小少爷。”
　　这一开口，把李百通早已飞去不知何处的思绪给拽了回来，他轻咳了一声，回神道：“怎么回事？”
　　“他与督卫司的人起了争执，险些被抓去审讯。我救下他之后，趁他不注意往他身上放了寻踪散，可要派人寻去保护？”
　　寻踪散顾名思义乃寻人之用，常人闻不到其香更看不到其色，只有一种名为黑瓢虫的虫子能够寻到其踪迹。是百晓阁独有的跟踪技之一。
　　“嗯，派几个人看着就好，顺便写封信送去幽昙门。别让那老鬼担心儿子担心疯了。”
　　“好。”李攸宁点头。
　　“得了得了，我也该走了，想必谦王爷也不会那么早回来，有什么事来日再说吧。”说着李百通起身，把身上的素色衣袍一捋，就往门口走去。
　　李攸宁刚想跟上，就被李百通打住。
　　“攸宁丫头不用送了，肖小子刚回来，让他陪陪我就好了。”
　　肖如浅听后起身跟上，转头和李攸宁作了个放心的手势。
　　李攸宁笑了笑：“那师父慢走啊。”
　　李百通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肖如浅在一旁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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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昼夜过去，李攸宁几乎都窝在了百晓阁的藏经楼里查找关于摩尼教的记载。
　　百晓阁号称是江湖中最大的情报机构，藏书阁里的资料文献自然是不逊于皇家齐全。但奇怪的是，她找了几天，而曾为四魔教之首的摩尼教的相关资料却不比那些新兴门派多多少。这甚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就连她幼时记功课曾背过的一本几笔提过摩尼教的文献都找不到踪影。
　　“难道是被人封起来了？”她喃喃道，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可能，这么大阵仗并没人和她提过。
　　李攸宁一边思索一边慢慢退出了藏书阁，关门之际，长长的门锁撞到了她腰间的吊坠。
　　清脆的“叮——”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想起这个吊坠，李攸宁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又把它拿了起来端详。
　　前些天为了怕这吊坠弄丢，就把它挂在了自己腰带上，既能保证不丢，又能提醒自己找到那个失主。
　　然而三天过去，她虽时不时记起那双眼眸，却依旧是找不到那位姑娘。
　　‘若那姑娘不是京城人士，要再碰到就不容易了吧。’这么想着，李攸宁盯着玉坠又出了神。
　　日光下，那玉石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鸟浑身透着温润的光泽。光线照在鸟儿的大而灵动的眼眸上，折出来的光竟让它更添了几分灵气，颇像是那日见到的那双杏眼。
　　她脑海中闪过四个字：波光潋滟。

　　“少阁主少阁主！”一句由远到近的呼喊，打破了静谧。
　　“少阁主！王府来话说要您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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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王府

　　王府议事堂此刻气氛沉重，谦王平日里最重用的幕僚们都正坐在位子上，面色凝重，不敢多言。
　　下人来报，李少阁主到来后，气氛才有些回转。
　　谦王点头表示知晓，随后挥挥手，遣散了坐在堂中的幕僚与下人。他端坐在正位之上饮茶，不怒自威。
　　都说谦王优雅风度、平易近人。但他不笑时，该有的皇家威严与气场是一点没少。
　　“义父。”李攸宁刚进门就恭敬地向他作揖参见。
　　“来了啊。”谦王放下手中的玲珑茶碗：“关于那个摩尼教，本王派人去探了探消息。”
　　“义父已经听说了？”
　　“可能真是死灰复燃，也可能是借其之势，总之现在大形势之下，是万万不可让这些邪教再来掺和一脚。”说罢，他顿了顿，望向李攸宁。
　　“能猜到本王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李攸宁愣住，思索了一番随后摇头。
　　“阿宁，你作为百晓阁公开不久的少阁主，也该用这身份出去露露面了，一直待在京城里，怎么让江湖人眼熟啊。”谦王一边给自己倒着茶水一边不经心说道。
　　听罢，李攸宁灵光一闪：“义父的意思是，要我去建宁探探那邪教？”
　　谦王终于是笑了笑：“不错，如浅带回来的消息太过片面，不够确定事情。如今他刚回来又新封官位，短时间内是走不开了。阿海有别的任务在身，嘱托他人本王又不放心。也只有你是闲着的了，你可愿意？”
　　李攸宁赶忙接话：“孩儿自当愿意。”
　　“好，那就收拾收拾吧。三日后起身，百晓阁的事务还有李百通那个闲人，你不用操心。”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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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在李攸宁与百晓阁一些江湖谋士安排去建宁路上一路的接应点与最短路线时，皇城里也发生了不少事。
　　比如督卫司缉拿的对象已经从说书人扩张到了街边一些嘴不安分的小贩；比如幽昙门派了些人手想接回小少爷，却被机灵乖张的少爷弄的满城乱窜；比如某某朝廷命官因顶撞了东厂头头班公公，被参了一本后流放边疆。
　　再比如…
　　朱后最为宠爱的女儿，皇家的掌上明珠康阳公主——失踪了。
　　李攸宁在临出发之时，听到消息后秉着本身对朱后一派的人的反感，只不经心地啊了一声，便没在搭理。反正她要走了，短时间内这和她没关系不是？

　　但若她能注意听这消息，或许能听到这公主失踪的时间与她那日遇到幽昙门少爷、捡到精致玉坠儿是同一天。
　　世上的巧合就是千千万万，上天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上天想让你知道的，你可能下一秒就能明白出所以然。
　　常言道天意难测。
　　唉，不知到了建宁会有何事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