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环游剑三》沉玺

58、墟海之眼（捉虫）

　　“啊呀小姑娘你终于来了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这熟悉的带着儿化音的京腔，她在斗地主吗？？？

　　苏暖暖睁开眼。

　　眼前是几根高高立起的石柱，周围一片淡蓝色的海水。她坐在一个绿瓦红柱的亭子里，手肘撑在石桌上，握成拳的手撑着脑袋，似乎刚从打盹中苏醒。

　　对面坐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双手托着脸。一张和月泉淮一模一样的脸庞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热情讨喜眉眼弯弯的模样，显然不是那个厌世的月泉淮。

　　“江山雪前辈？”苏暖暖试探着开口。

　　“是我是我。”对面人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前辈你的包袱呢？”你这样我很难将在月泉淮那里受的气朝你发出来啊。

　　“害，我这不是见你终于来了激动得嘛。”江山雪做了几个深呼吸。

　　“我之前不是在辉天堑里见到你了吗？”苏暖暖提出质疑。

　　“那不算是我。”江山雪换了个姿势，撑着一侧脸颊，笑得灿烂，吐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我早在十一年前就死啦。”

　　“……那我现在见到的？”是人是鬼？

　　“算是活着一半吧，我的身体确确实实在十一年前就死掉了彻底没有了。”江山雪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月泉淮……怎么说呢，他是整个世界最奇特的存在。你之前死在不归海，与他算是有一定的关系。”

　　苏暖暖满脸问号。

　　“不是吧，都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作用吧？”江山雪看着苏暖暖，一脸惊讶。

　　苏暖暖从他那张精致的脸上看出了嫌弃，特别像老师在说“你们是我带得最差的一届学生”。

　　最差一届苏暖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算了算了，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江山雪回忆了一下从别处看到的这个小姑娘的生平，难得有些心虚，“我留下的那些东西基本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再说你身边那位独孤家的后人怕是也不会想让你知道我曾经做了些什么。”

　　“所以你做了什么？”苏暖暖歪歪头看着他。

　　“独孤家的先辈你知道有谁吗？”江山雪没直接回答。

　　“史上最强老丈人独孤信。”这个苏暖暖是知道的。

　　“还知道别的吗？”

　　“嫁去霸刀山庄的独孤息印？”

　　“再想想。”

　　“长峰山白蔷郎独孤先生？”

　　“……那是最近几个版本才出的，年轻得很。”

　　“那我就不知道了。”苏暖暖双手放在腿上，一脸老实巴交。

　　“独孤家在唐初也是朝廷重臣，尤其开国皇帝李渊的母亲也是独孤氏。”江山雪摸了摸鼻子，“只是后来独孤家出了一个憨批，生生把大好的前途葬送了。为了避祸，独孤家嫡支遁入江湖，留在长安的旁支也是胆战心惊很多年，一直不敢往高位攀升。直到开元后才出了独孤颖这个左威卫录事参军，长女独孤夭华入宫，被选为广平王府孺人。”

　　“所以，独孤家嫡支当年退隐与你有关了？”苏暖暖学着江山雪的模样，双手托着下巴。

　　“咳，别说的那么直白啊，我也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变成那样。”江山雪心虚地左看右看，“现在你的身份已然曝光瞒不住了，如果你活着回到了那边的世界，就算独孤九对你情深似海，独孤家也无法接受你这样出身天外来客一支的主母。”

　　“所以你到底做过什么事情？”苏暖暖一只脚在石桌下点来点去，若有所思。

　　“你听我慢慢说嘛，反正时间还早着。”江山雪挥挥手，石桌上出现了一套茶具，还有咕噜咕噜已经烧得沸腾的热水和茶叶。

　　他从容地伸手温杯、研茶、制膏，最后沸水倾下，茶汤清碧，被推到苏暖暖面前。

　　热气缓慢地氤氲，看不清楚江山雪脸上的神色。

　　*

　　江山雪穿越的时候正逢隋末乱世。

　　他一个现代人，跟当初穿越的苏暖暖一样，也是刚刚准备踏入大学的年纪。他心里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悲悯和天真，因此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最后饥寒交迫疾病缠身，倒在黑暗巷子里的时候，被一行人找到。

　　一个古里古怪的面具人，一个打扮朴素但是气质高华的女子，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女子弯下腰一手抬起江山雪的脸，一手用帕子擦干净他脸上的污渍，然后转向一边默不作声的白发老人：“是他吗？”

　　老人点点头。

　　女子冲睁开眼看着她的江山雪笑了笑。

　　那个笑容被他记挂多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到的第一份善意。

　　被带走的江山雪很快知道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面具人似乎姓王，女子李澄霄，老人赵约。

　　他跟着这三个人一路北上，进入关中。关中的百姓对李澄霄极为热情，口称“李娘子”。

　　家住山西省阳泉市平定县娘子关的江山雪顿时知道了李澄霄的身份。

　　平阳昭公主，唐高祖李渊第三女，统领千军万马为自己的父亲建功立业，中国封建史上唯一一个由军队为她出殡的女子。

　　生荣死哀，却始终未曾在历史上留下真实姓名。

　　他本以为接下来他只管抱着李澄霄的大腿安心等李渊带人来跟女儿汇合就好，不曾想却被面具人单独提走。

　　面具人把他带到一处隐蔽的房间里，淡定开口：“我大限将至，你是神算赵氏卜算出来的最适合的幽天君人选，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教导，成为下一代幽天君。”

　　江山雪傻眼了。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接受自己穿越的事情，结果现在告诉他，他不是穿到过去，而是穿了一个游戏。

　　并且将接任无名，成为隐元会会首，掌管天下情报。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很是小激动的江山雪铆足了劲跟着老无名学习，偶尔跟漂亮姐姐李澄霄聊聊天，跟神算赵约学一点卜算之术。

　　时间飞快滑过，江山雪没等到李渊带人来，却先等到老无名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躺在床上几乎完全没了鲜活气息的老无名颤颤巍巍地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意外的是，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

　　“我知你并非此间中人，强行将你拉入尘世本就有错。”老无名将面具放在江山雪手中，“九天本义是想开万世之太平，唯愿你能摒弃私欲，以天下万民为先。”

　　江山雪：我觉得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我死后，尸身焚烧成灰，撒在去往绛州龙门的路上。”老无名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似乎喃喃念叨了什么，江山雪没有听清。

　　火葬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

　　江山雪执弟子礼，三拜九叩，然后亲手点燃了草堆。

　　面容年轻而苍白的老无名，皮肤被燃起的火光映上了一层瑰丽的橘红。

　　“王前辈本名王通，绛州龙门人。”跟着他一起来的李澄霄看着火堆，轻声解释，“历任幽天君都要抛弃自己原有的人生，只能以无名的身份活下去。王前辈接任无名后便假死脱身，曾经那个惊才绝艳桃李满天下的文中子卒于大业十三年。王前辈死后不得葬回祖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回家。”

　　骨灰埋在回家的路上，客死他乡的游子便能顺着熟悉的路得以返乡。

　　“赵老先前卜算过，江公子前无来路，后无归处，是最适合接任幽天君的人。”李澄霄对着江山雪笑了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好奇，“什么是既无来路又无归处？”

　　“我不知道。”江山雪摇摇头，“殿下为何不去询问赵老？”

　　“害，赵老说话那个神叨叨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澄霄眼底透露出无奈，“也就小庭能和赵老聊得来。”

　　赵庭……按照神算赵家隔代遗传的规律，赵庭十有八九就是赵明空的祖父，现在不过是个还没他腿长的小屁孩。

　　“赵小公子毕竟以后是要接任变天君的人。”他笑了笑，心底有一丝丝惋惜。

　　他熟悉的是很多年后的游戏世界，可惜他来得太早，只怕今生无缘得见那样的盛世。

　　*

　　江山雪开始接手情报工作。

　　这一代的钧天君便是平阳公主李澄霄，他配合李澄霄的动作，将外界的情报传到关中，由李澄霄的人整理汇编，最后统合，再按照消息制定下一步计划。

　　二人配合默契，江山雪甚至回想了一些现代的知识，悉数写下交予李澄霄，让她从中选出能适用的，加大力度研发。

　　长久的相处滋生出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个懵懂不自知，一个心有成算按下不表。

　　直到很久之后，李渊带着人马与李澄霄汇合。江山雪看着李澄霄激动地扑入一个男人的怀里，这才想起平阳公主已经嫁人了。

　　穿着盔甲的男人清隽俊美，看向李澄霄的眼里满是缱绻缠绵。

　　他们光是站在那里，便已经美好得宛如一幅图画。

　　容不得旁人亵渎。

　　把自己将要跑偏的情感赶回孤寡的原地，江山雪这才意识到，自己自接任幽天君以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李唐建立。

　　完全违背了当年老无名王通的教导。

　　九天求的是万世太平，而不是一朝的太平。

　　江山雪决定离开。

　　他婉拒了李澄霄代其父李渊的加封邀请，平静地和她告别后，趁着夜色出关，闭着眼睛随手选了条路，绝尘而去。

　　他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摩李澄霄对他善意的对待，索性李唐本就是这乱世中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势力。他辅佐李澄霄，间接辅佐了李渊。殊途同归，李唐终究会结束这个乱世，带给万民所期许的盛世。

　　九天所求的太平，他应该算是做到了吧？

　　隋恭帝杨侑义宁二年，李渊逼迫杨侑禅位，建立唐朝，年号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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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个bug，神算赵家历来以寿命算天命，应该是活不长的……所以多多的爷爷赵明空不可能大业末年就出生了_(:з)∠)_
改成了江山雪见到的是赵明空的祖父赵庭，取自庭下如积水空明。赵庭的祖父赵约，则是根据隋朝那个著名的黑面判官赵绰化用的
平阳公主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李渊那么多闺女留下名字的只有淮南公主李澄霞，依照这个取了李澄霄的名字
王通确有其人，据传说李世民后来治世的班底都师承王通。王通死于大业十年，时年三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