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98、第九十八章

　　马车外，根枝虬结的白桦林上挂满了漂亮的雾凇，硕大而又凶猛的獒犬随时都会从树林中蹿出，间或是一只膘肥体壮顶着长长鹿角的驯鹿悠闲地踱着方步出现。那驯鹿并不怕人，它睁着长着长长睫毛的黑黝黝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默然而过的人马，而后满不在乎地晃晃竖起的耳朵，渐渐地消失在白茫茫的树林中。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岂是小小的人类能够轻易征服的？
　　穿过白桦林，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则是高耸入云的山峰。
　　酉正时，一轮渐渐丰盈的凸月已经高高地挂上了天空，天色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亮得竟好似白天一般。
　　壮阔的峡谷山峰间，有一个非常大的沙湖。天蓝色清澈的湖泊上，结着厚厚的透明的冰，冰层下那犹如梦幻图画的冰晶，深深地震撼着每一个人。
　　眼前沉寂万年的悲壮峡谷，好似天神向人类投来的蔑视眼神，让自诩强大的人类瞬间渺小至尘埃里，再也不敢轻视大自然的每一寸土地。
　　犹自感叹了半天，云惜月默然道：“让大家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进食休息，我们明天再赶路吧！”
　　茫茫漠北此时的气温已经低至零下几十度了，堆积着厚厚积雪的路上更是难行，再加上刚刚与匪盗们一战，这些常年生活在南方的护卫们早已是疲惫不堪，如果不及时停下来休息的话，云惜月害怕他们会因为种种的不适应而病倒。
　　一声令下之后，他们找到一处安全的山谷停了下来。
　　心事重重的玉清璘执笔在马车里写着什么，而一脸好奇的萧祁则早就瘫倒梦周公去了。
　　云惜月走下马车，看着眼前蓝得令人心悸的沙湖，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厚厚的冰面。
　　正在马车下活动筋骨的程睿，则毫不犹豫地跟在她的身后。
　　云惜月小心地踩在厚厚的冰面上，透过如梦似幻般漂亮的冰晶，看着下面游来游去硕大而鲜美的鱼。
　　“月儿，你在做什么？”程睿看她蹲在冰面上半天不动，不由得出声问道。
　　“我在想，这冰下面的鱼到底好不好吃！”云惜月头也不回地说道。
　　程睿：······
　　云惜月突然兴奋地搓着手，说道：“睿云，你去让他们找一件趁手的工具，我们将这湖面上的冰凿开，钓一些鱼上来给大家补一补身体。”
　　程睿无奈地一摇头，伸手召来隐在九枭军里的夜鹰和夜枭两人。
　　那两人想办法找到一个冰锥，开始费力地在冰面上凿起了冰。
　　云惜月蹲在一边看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冰面凿开一个洞。夜枭找来一根长长的丝线，在鱼钩上系上鱼饵，有模有样地蹲在洞口钓起鱼来。
　　云惜月透过透明的冰面，看见下面成群的鱼儿快速地聚拢了过来。几个人站在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吓跑了这些狡猾的鱼儿。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夜枭就钓上来一条肥美的大鱼。冰面上的气温极低，那条大鱼被甩上来的瞬间，就被寒冷的空气冻住了。
　　“好！”云惜月忍不住拍手称赞道，“快拿过去给兄弟们加个餐。”
　　夜鹰哈哈大笑着，抱着冻得硬梆梆的鱼跑向岸边。
　　云惜月和程睿也不甘示弱，一起加入到钓鱼大军中。三个人围坐在洞口，一时之间竟开始比赛起来。
　　身边堆积起来的鱼越来越多，直到足够大家吃了之后，他们才停了手。
　　岸边的护卫们早就生起了篝火，将剖洗干净的鱼或烤或炖，不多时，空气中就弥漫起浓浓的香气。
　　云惜月吩咐护卫将剩余吃不完的鱼保存好，以便接下来的日子改善生活。
　　麦冬带着几名影阁的人，将几条烤好的鱼和几碗熬得浓浓的鱼汤带到马车上，正在蹙眉修书的玉清璘看到后一愣，而正在沉睡的萧祁也在浓郁的香气中醒了过来。
　　“这些都是云姑娘和程公子他们从湖里钓上来的鱼，这些鱼肥美鲜香，少爷和四公子快来尝一尝吧！”
　　萧祁起身拿起烤鱼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赞叹道：“太好吃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玉清璘掀起窗口挂着的棉帘，看着不远处与程睿等人围坐在篝火边用餐的云惜月，端起热乎乎的鱼汤喝了一口。
　　嗯，味道的确是不错！这沙湖里的鱼熬制的鱼汤，鲜香味美得很，喝上一口之后，身上疲累的感觉都好似被驱散了不少。
　　玉清璘一边喝鱼汤，一边远远地看着对众人笑语晏晏的云惜月。
　　云惜月和程睿，以及夜鹰夜枭围坐在一个火堆旁，他们边吃着香喷喷的烤鱼，边交流着刚刚钓鱼的心得。
　　程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递到云惜月手中，示意她喝点鱼汤暖暖身子。
　　忽然，从一旁山谷的拐角处蹿出来几条凶恶的獒犬，那些饿得瘦骨嶙峋的獒犬，狂叫着直扑向外围那些护卫们烤好的鱼和食物。
　　护卫们刚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但在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及时地用手中的武器打伤了其中两只獒犬，剩余的三只獒犬见状，低吼着退在了不远处，虎视眈眈地望着眼前的一众人。
　　云惜月看那一批受惊的护卫是影阁的人，不远处的忍冬更是在惊怒之下，拔刀就要斩向那两只受伤倒地的獒犬。
　　“别、别······求求你们了，别伤害它们！”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从山坳间传出。
　　“什么人？”护卫们纷纷拔刀，高声喝道，“快出来！”
　　一道黑影战战兢兢地从山坳中走出，云惜月双眸一凝，发现那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只见那个孩子竟在这寒冬时节穿着一双薄薄的破烂棉靴，宽大破旧的棉衣空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上，那脸上的脏污和冻疮烂疮，看得只叫人心惊胆战，可那孩子脸上却并未露出任何表情，倒好似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各位大人，求你们别伤害我的狗，它们不是有意要抢你们的食物，它们实在是太饿了。”那孩子恳切地哀求道。
　　云惜月见状，连忙起身走过去，程睿和夜鹰夜枭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忍冬见她过来，连忙收回手中的武器，垂首退避到了护卫们中间。
　　“小弟弟？”云惜月对面前这个完全看不出性别的孩子，试探性地问道，“这几只獒犬是你的吗？”
　　那孩子见一众男子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长得奇丑无比，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语气中的温和和关切，所以心中莫名地对这个女人有了那么一丝好感，“姐姐，我不是弟弟，我是妹妹。这几只獒犬是我的，它们已经饿了两天了，所以闻着你们食物的香气就跑来了。”
　　“妹妹？”云惜月一皱眉，转头对程睿吩咐道，“睿云，你吩咐人将那几只獒犬喂饱，顺便帮它们治一下伤。”
　　不等程睿答话，夜枭便领命而去，他领着几名九枭军的人，先将那几只獒犬制住，又将护卫们吃剩的一些食物喂给那些饥肠辘辘的獒犬，等它们吃饱渐渐放下敌意后，这才给那两只受伤的獒犬治伤。
　　云惜月拉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来到他们刚刚坐的火堆旁，给她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鱼汤，又将火堆上一个刚刚烤好的鱼递给她。
　　那女孩审视地看了她半天，愣是没敢接她手中的鱼。
　　云惜月听着她咕咕作响的肚子，微笑着将鱼举到她的面前，说道：“小妹妹，快趁热吃，好暖暖身子。”
　　那女孩终究是抵挡不住喷香的烤鱼，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小心鱼刺！”云惜月急忙叮嘱她道，“小妹妹，我们这儿还有很多吃的，你慢点吃。来，先喝口鱼汤，别噎着。”
　　女孩接过鱼汤一口气喝完，又开始吃云惜月挪到她面前烤热的大饼。
　　云惜月看着她脏污的长发下那满是冻疮的脸颊，转身吩咐夜鹰道：“夜鹰，你去吩咐人烧一桶热水，抬到我的毡帐内，然后在毡帐里多生几盆火，再去找一身我穿的厚实棉衣来。”
　　“是！”夜鹰领命后，就带人各自分工忙碌了起来。
　　那女孩听到后，连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姐姐。我吃完这块饼就走了，我们已经走的太远了，家中还有病母等着我回去呢！”
　　云惜月微微一叹，道：“小妹妹，等姐姐给你脸上的冻疮上完药，就送你回家，好吗？”
　　女孩看着她脸上那真挚的表情，默然地点点头。
　　马车内的玉清璘，一脸沉思地看着云惜月带着吃饱的女孩走向搭建好的毡帐，默默地放下了手中鲜美的鱼汤。
　　这些年，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收集情报与父皇抗衡，他更是将影阁的各种产业发展至三国各处，却独独忘记了母后一生热爱的土地和子民。母后当年主动到青玉国和亲，就是为了让漠北的百姓生活不至于太过艰难，可自从母后早早过世之后，漠北百姓的生活竟贫瘠至如此的地步。
　　玉清璘啊玉清璘，你愧对母后对你的栽培和关爱，更愧对母后心心念念的家乡父老乡亲啊！
　　他将手中一封密信封好，对守在马车外的麦冬说道：“麦冬，派影阁的人速将这封密信送到三弟手中。”
　　车窗外的麦冬接过他递出来的密信后，便急匆匆地下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