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03、第一百零三章

　　千里之外的璇玑山上，遍地嫩绿色的小草在微风中摇曳起舞，草丛中开满了小小的各色花朵，那花朵扬起朵朵稚嫩的笑脸，将这座城市春天的气息衬托得越发浓郁。暮色如金般洒在山顶那座漂亮的宫殿上，高耸入云的观星台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座威严肃穆的璇玑宫，一向是国人顶礼膜拜的国之象征。
　　璇玑宫内，华丽的天池偏殿的温泉池中，袅袅的烟气围绕着一道倩影，她紧闭双眼盘坐在池水中，原本面容娇好的脸颊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可怖的伤疤，那些结痂的伤疤刚刚被天机老人用玉刀割去了血痂，此刻正微微地渗着血，温泉池的高温加上伤口的剧痛，让她瘦削的脸庞上溢满了冷汗，她那泡在池水中的瘦弱的身体有些微微地发抖，那原本红润的唇色此刻却是干裂惨白的，湿透的黑色长发紧贴在她的额间和后背上，让她此刻看起来异常地无助而又痛苦。
　　半晌后，青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眸中那迷惘无助的神情瞬间散去，被浓浓的淡漠所替代。她起身走到一旁引流的干净泉水池清洗掉身上温泉水的特殊气味后，拿过一旁放置的棉巾擦干自己的身体和头发，而后穿上一套干净的青色衣裙。
　　走出天池偏殿后，青黛一个人穿过春意盎然的花园，来到观星台边天机老人的院子。
　　天机老人此刻已经在院中等着她了，见她进院后，便让她坐在石桌旁，边替她上药，边说道：“青黛姑娘，今天是老朽第二次替你割去血痂，如此再重复三次，就可以彻底治好你脸上的伤了。”
　　“帝师大人为了治好青黛脸上的伤，竟需要耗费十年的功力，青黛在此谢过帝师大人了。”青黛端坐在石凳上，语气诚恳地说道。
　　天机老人仔细地替她上着药，面无表情地说道：“姑娘不必客气，老朽也只是受圣女所托而已。”
　　青黛微微一默，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是啊！这些人都是受月姐姐所托才不得不照顾她的，否则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只没有任何尊严的蝼蚁，没有任何人会管她的死活，更没有一个人会关心她护着她，除了那个人，那个此刻远在千里之外，让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才是发自内心真正关心她的人。
　　月姐姐，青黛不怕被人轻视，不怕被人嘲讽，不怕被人怠慢，不怕被人拒之千里，更不怕痛，青黛只是怕被你抛下啊！
　　月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天机老人替青黛上完秘制的伤药后，便在院中替她运功疗伤。既然他已经答应圣女一定要治好青黛，那就会不惜耗费十年功力来治愈她。青黛的伤势主要集中在脸上，其中有一道伤口更是差点贯穿了她的整个脸颊，人脸部的神经血管异常密集复杂，而且离脑部极近，稍有不慎便会留下后遗症或者是伤疤，所以治疗起来非常麻烦。如果不是看在圣女苦苦相求的份上，他才不会耗费十年功力来医治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的。
　　天机老人那霸道而绵密的功力，通过青黛的奇经八脉直逼她脸上刚刚敷过伤药的伤口，那种连绵不绝的锥心之痛，令青黛苍白的脸颊上又一次溢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断滴落的冷汗坠在她青色的衣衫上，好似不断汇聚扩大的血迹。
　　终于，在青黛又一次快要昏厥之时，天机老人缓缓地收了势。他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间的汗，一托摇摇欲坠的青黛的胳臂，冷声说道：“青黛姑娘，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记得按时喝老朽给你开的汤药。”
　　青黛支撑着身体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天机老人额间未擦拭干净的冷汗，苍白着脸福身道：“青黛谢过帝师大人。”
　　天机老人冲她一摆手，便在侍从的搀扶下回房休息了。
　　青黛默然站在院内，她仰头看了看近在咫尺却高耸巍峨的观星台，和广袤的夜空中耀眼闪烁的繁星，便转身出了天机老人的院子。
　　凉爽的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夜风迎面袭来，让她脸上灼热疼痛的伤口稍稍平息了一些。周围穿梭的侍女侍卫们纷纷对她默然行礼，她容颜憔悴沉默寡言地匆匆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夏红来敲她的房门，“青黛姑娘，你睡下了吗？”
　　靠在窗边痴痴地看着北方的青黛回过神，连忙起身打开房门，道：“夏红姐姐，我还没睡，你快进来吧！”
　　夏红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进门，说道：“帝师说姑娘脸上的伤已经治疗了一个阶段了，所以今天给你换了一种药方，这是刚刚熬好的汤药，姑娘还是趁热喝了吧！”
　　“谢谢夏红姐姐。”青黛说完，接过稍稍温烫的药碗一饮而尽。
　　夏红见状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她看了看青黛脸上还没有包扎的可怖伤口，接过空了的药碗，默然道：“姑娘还是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拿干净的棉布替姑娘包扎伤口。”
　　青黛眼神微微一闪，而后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一会儿的功夫，夏红就端着几样粥食小菜和干净的棉布进屋。她一边将粥食一一摆在桌上，一边说道：“我先将姑娘的伤口包扎一下，等会儿姑娘用些粥食再歇息吧！”
　　青黛点点头，乖乖地坐在桌子旁，任由夏红帮她包扎伤口。
　　夏红一边替她轻轻地包裹着布条，一边絮絮叨叨地同她说着话，“青黛姑娘，圣女大人现在不在璇玑宫，下面的人对姑娘多有怠慢，还望姑娘见谅！”
　　青黛垂眸淡淡地说道：“夏红姐姐，青黛自知身份低微，并不曾责怪过其他的姐姐们。”
　　夏红看不到她眸中的情绪，但还是听出了她话语中那言不由衷的语气，遂叹道：“青黛姑娘，不瞒你说，我们璇玑宫的姐妹们自小都是百里挑一选拔的，对于我们蓥楚国的子民们来说，能来璇玑宫侍候圣女大人，是我们每个人乃至整个家族莫大的荣耀。当今女皇陛下对圣女大人自小就寄予了厚望，所以对圣女大人颇为严苛，惩戒室里的累累白骨就是最好的证明。青黛姑娘，我们春夏秋冬四位婢女能够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就是圣女狠下心来不断封闭自己的结果，我们是能够体会到圣女心中的无奈和痛苦的。
　　“青黛姑娘，圣女大人失踪的这三年里，我们璇玑宫的宫人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我们现在对圣女这三年来的生活只能略知一二，所以当圣女一朝回宫，并当众宣布你是圣女的义妹时，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对姑娘都是有些羡慕和嫉妒的。青黛姑娘，要知道圣女大人对她的两位姐姐，都没有像对你这般关心和回护的啊！”
　　青黛默然而坐，原本凄怆的内心在听到夏红的恳切之言后，渐渐有了融融的暖意。她在镜中看到夏红为她包扎得整整齐齐的伤口，回头对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由衷地说道：“夏红姐姐，谢谢你！”

　　千里之外的漠北，夜幕下的荒原极为寒冷，云惜月等人在少布将军的带领下，在夜色中匆忙地赶着路。
　　麦冬和忍冬坐在车辕上稳稳地赶着马车，云惜月等四人和尉迟恒围坐在宽大的马车内。
　　云惜月在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怀中塞了一个暖手炉，将一大堆热茶和点心推到他面前。
　　尉迟恒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云惜月那丑出天际的脸，好奇地说道：“姐姐脸上的面具真是别出心裁，恒儿能看看姐姐面具下的真容吗？”
　　云惜月微微一挑眉，笑道：“姐姐面具下的真容比现在还要丑陋，我害怕六皇子看到之后，会吃不下任何东西的。”
　　玉清璘等人原本正在想着心事，听到她说的话后，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尉迟恒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明显不相信云惜月说的话，不过他倒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别人如果不想告诉你实情的话，任凭你怎样纠缠下去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云惜月倒是很满意他的表现，因为身处环境复杂的皇宫，最不应该执着的就是好奇心，否则将会遗祸无穷的。

　　漠北王城的城门外，一顶被重重保护在内的王帐中，身着一身厚实寝衣的尉迟勃正在对着部下大发雷霆。
　　“你们说说，我们这都围困王城两个多月了，怎么还能让那几百名弱兵逃出去了呢？”
　　一名副将陪着笑脸说道：“王爷放心，那个少布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我们的人一定会将他们全部歼灭的。”
　　尉迟勃焦急地在帐中转了几圈，拿起桌上的茶杯准备喝几口时，却发现茶水有些凉，气得他一把将茶杯掼在地上，怒道：“命令我们的人务必将那个少布和他带的人全部歼灭，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搬救兵。”
　　那副将看着怒气冲冲的尉迟勃，小心地说道：“王爷，现在的王城就是一座孤城，而且青玉国的国门关闭已久，他们能去哪儿找救兵呢？”
　　尉迟勃眼神阴鸷地望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夜色，说道：“不管他们到哪里搬救兵，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都必须谨慎行事！”
　　那副将领命道：“王爷放心，属下这就下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