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02、第一百零二章

　　云惜月等人赶到时，战场上的形势因为影阁的加入早已是乱作一团。众人只是在外围观战，顺便互相交换着情报，以便认清哪些是隶属于王城正规的皇族兵将，哪些又是漠北王爷制式的兵卒。
　　不一会儿，忍冬带领几人押了两名皇族将士来到众人面前，回禀道：“少爷，年长的这位将军好像是王城军的首领，也许他知道一些王城的详情。”
　　那名年长的将军下意识地将另一个年龄尚小的士兵护在身后，而后仔细地看了看为首的玉清璘，又扫了一眼他身后众多的人，疑惑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玉清璘看了一眼他护在身后的那个年龄在十一二岁之间的士兵，回道：“我们是青玉国的商人，想趁着年节到王城做一些生意。不知将军是什么人？王城可是出了什么事？”
　　“胡说！”那将军花白胡须上沾染着鲜血，神情谨慎地护着那个沉默寡言的士兵，气愤地质问道，“青玉国的国门早已关闭数月，你们是不可能从铜陵过来的！”
　　“我们自有我们的门路，将军多虑了，我们没有什么恶意的，帮助你们纯粹是因为我们常年在王城做生意，知道你们是王城皇族的兵将，所以才出手相助的。”玉清璘淡淡地回道。
　　那将军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身后众多的护卫，并着重地看了一眼异常丑陋的云惜月，断然说道：“即使如此，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现在的王城内不是很太平，你们这些外人还是速速离开吧！”
　　“敢问将军，王城出了什么事？”玉清璘问道。
　　“我皇叔想谋反，派了好多私兵正在围攻王城呢！”将军身后的少年士兵忽然开口道。
　　那将军闻言大惊失色，转身一把捂住那少年的嘴，惊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不要命啦？”
　　玉清璘眉头一挑，走过去轻轻一拨那将军的手，对着那少年微微一笑，颇有些大灰狼的意味，“你哪位皇叔想谋反呢？”
　　云惜月坐在车辕上，手托腮笑眯眯地看戏。程睿探手从车内拿出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轻啜，还不忘顺出一捧花生塞在云惜月的手中。萧祁掀开窗帘，好奇地看着不远处仍然没有结束的厮杀。
　　那将军正在疑惑自己为何会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地推开，闻听此话后刚想要开口，便被玉清璘反手一指弹在哑穴上，顿时僵在原地开不了口了。
　　那少年见那将军没有吭声，便在玉清璘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中毫无抵抗力地说道：“是我四皇叔尉迟勃。我四皇叔看我父皇这些年身体渐弱，便不断地私自屯兵，近段时间更是对王城不断地骚扰围困。”
　　“那您是陛下的哪位皇子呢？”玉清璘笑眯眯地问道。
　　那位年迈的将军拼命地冲少年使眼色，只可惜那少年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看他。
　　“我是六皇子尉迟恒，父皇和太子哥哥及其他的人都被四皇叔围困在王城里了，将军少布带着我是到青玉国求救的。”
　　“去青玉国求救？”玉清璘疑惑地问道。
　　“长公主姑姑和萧弇表哥虽然已经故去多年，但青玉国皇帝应该还会顾念一些情面，来帮我们渡过眼下难关的吧！”十一二岁的少年虽然身着普通士兵那略微宽大的衣服，但尚且稚嫩的脸上却充满了坚毅的神情。
　　玉清璘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周围渐渐亮起的火把光芒将他脸上的神情衬托得晦暗不清。
　　不远处的战场上，形势早已被逆转，尉迟勃的私兵在两方势力的共同协作下，或死或伤或者是干脆弃械投降。
　　玉清璘望着井然有序地处理着战场事宜的影阁之人，默然从怀中珍重地拿出了一枚私章。他轻轻地抚摸着那枚私章上繁复的花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他该怎么办？早已准备急流勇退的他，此刻拿出这枚能随时暴露他身份的私章，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母后，儿臣原本是想放下一切，与自己心爱之人携手共度一生的，但此刻面对危机重重的您的母国，儿臣却又不能袖手旁观，儿臣该怎么办呢？
　　看着神情悲痛纠结的玉清璘，坐在车辕上看戏的云惜月顿时觉得嘴里的花生都渐渐变了味。
　　此刻玉清璘如果表明身份，就能取得这些漠北人的信任，并帮助他们渡过眼下的难关，毕竟这是他身为皇后之子的责任。可是······如果玉清璘表明身份，就有极大的可能泄露身份，一旦让远在玉京的青帝知道他还活着，那么他还能摆脱萧弇的身份做回玉清璘吗？他还能抛下一切与她相携一生吗？
　　“月儿，不要伤了你自己。”她身边的程睿忽然说道，并轻轻地掰开她紧握的手。
　　云惜月微微一愣，这才感觉到掌心中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垂眸看着自己被指甲刺破的掌心，自嘲地一笑——云惜月啊云惜月，你一直说要做回慕容邀月，做回那个单纯而又随心所欲的林月，可是到最后才发现，你现在还是那个不愿摆脱玉府女主人身份的云惜月啊！
　　丑陋的面具遮不住她眼眸中那悲伤自嘲的神情，这让她身边的程睿心间一痛。他从怀中取出一瓶上好的伤药，拉过云惜月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涂了厚厚的一层，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她的手用布条包裹住。
　　“睿云，谢谢你！”云惜月任他处理自己的伤口，而后由衷地说道。
　　程睿微微一笑，只是轻轻地抚了抚她露在帽子外面的发，便起身回到了车内。
　　月儿，你一直执着地叫我睿云，又何尝不是忘不了你在玉府的一切呢？你的紧张和自伤，又何尝不是说明你还在乎他，还忘不了他吗？
　　月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身份的悬殊并没有淡化我们之间情分，相反时间越长久，我越明白自己的心意，默默地陪着你在璇玑宫痛苦地长大也好，踏遍三国寻你三年也罢，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月儿，什么时候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再次叫我一声睿哥哥呢？
　　云惜月在程睿抚摸她头发的那一瞬间一愣，她忽然回忆起，多年前的祈州，在她小时候调皮被母皇责罚时，他总会揉着她的头顶安慰她——“月儿，没事的，睿哥哥陪你一起受罚！”
　　在璇玑宫中那段难熬的日子里，他总会偷偷地跑来看望她。当她被母亲关进惩戒室的时候，他会隔着厚厚的石门陪着她安慰她——“月儿，没事的，你不用怕，睿哥哥陪着你！”
　　睿哥哥！
　　是啊，从小到大她一直叫他睿哥哥的！
　　曾经那么稳重内敛的一个人，却一直陪着她玩闹而频频受罚。在她被关进璇玑宫学习练功的时候，他总是偷偷从祈州跑到璇玑城来看望她陪着她安慰她。在她学成突然失踪后，又锲而不舍地找了她整整三年的时间，最后一个丞相之子、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却灰心地流落街头当了一名乞丐。
　　她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们在临郇镇机缘巧合下相遇，如果不是他冒险出手救了她，如果不是他用玉珍花粉试探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他······心灰意冷的程睿，准备就那样在街上当一辈子的乞丐吗？
　　云惜月抚着右手上包裹得极为熨帖的布条，心中渐渐被自责和纠结的情绪所占据。
　　马车内的萧祁一直在观察着玉清璘等人，当他看到犹豫不决的玉清璘一脸痛苦地站在那个少年身边时，他忽然起身，经过一脸沉思的程睿身边后走出马车，走过车辕上正在自责的云惜月身边，来到仍在举棋不定的玉清璘面前。
　　玉清璘抬头看到他时微微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萧祁合上他拿着私章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大哥，我来！”而后在玉清璘诧异的目光中，走到那名年迈的将军面前，轻轻解了他的穴道，说道：“少布将军，我就是青玉国的太子萧祁，此番来这里是为了调查边境频繁被漠北匪盗骚扰一事，还望将军见谅。”说完，他从身上拿出一枚东宫主人的令牌。
　　少布先是骇然地望着微笑而立的萧祁，而后从他手中接过令牌细细地查看后，这才惊异地行礼道：“末将不知贵国太子驾临，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萧祁一托他的胳臂，笑道：“少布将军客气了，我等没有经过贵国的允许，擅自闯入贵国的领土，实在是冒昧了。”
　　一旁默然而立的玉清璘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将那枚私章重新小心地放回怀中，垂眸站在萧祁身边。
　　少布顾不得许多，连忙恳求道：“太子殿下，现我漠北王城正处于危机之中，还望殿下能够出手相助。”
　　萧祁看了看不远处被驱赶在一起的幸存的尉迟勃私兵，询问道：“少布将军，敌军围困王城的有多少兵马？”
　　少布将军思虑了一瞬，回道：“尉迟勃派兵围困王城已有两个月有余，开始的时候陛下曾数次派兵出击，几次下来双方皆有大量兵马死伤，现在冬季寒冷少粮，他们大概还剩五千左右的人马。”
　　“五千人啊！”萧祁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就几百人呀！”
　　“我们可以趁敌军不备夜袭。”玉清璘站在一旁出声说道。
　　“真的可以吗？”萧祁扭头问道。
　　玉清璘笃定地点头道：“可以！”
　　看到玉清璘坚定的眼神，萧祁颇有底气地转身一拍少布将军的肩膀，豪爽地说道：“少布将军，兵贵神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