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04、第一百零四章

　　子夜时分，王帐及周围巡视的士兵都有些懈怠了。寒风阵阵袭来，裹挟着地上冷硬的雪粒打在人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疼痛。一队在外围巡夜的士兵，眯着眼睛屏住呼吸躲在一处避风的帐篷后，恶狠狠地咒骂着恶劣的天气。
　　忽然，一双穿着漂亮女式麂皮靴的脚出现在那些缩在角落御寒的士兵面前。
　　困在城外两个多月的士兵，个个眼神发亮地顺着那双脚向上看去，发现站在眼前的是一个脸带面纱的婀娜多姿的美人儿。
　　那美人儿见众人望着她，连忙拽了拽身上有些显短的棉衣，而后娇羞地嗔道：“几位大哥，这漫漫长夜实在是太冷了，你们能带奴家去避避风吗？”
　　那些士兵们一个个仰着头痴痴地望着她，忙不迭地点头道：“好的，美人！”
　　只是还未等他们站起身来，他们那露在外面的脖颈上就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那些人僵立了片刻，脸上还带着痴迷的微笑，就纷纷倒地而亡。
　　那美人露在面纱外的瞳眸中瞬间溢满骇人的杀气，她满脸嫌恶地将倒在脚边的一名士兵踢开，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动静，而后冲暗处做了一个收势，只见几十条黑影快速地闪过，纷纷扑进附近响着雷鸣般鼾声的毡帐内。
　　其他三个方向的巡夜士兵同样都遇到了各式各样的美人，他们在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面前忽然出现的美人悄无声息地灭了口。
　　在这个平静的寒夜里，几百人就这样悄然摸进数量众多的营帐，他们皆训练有素地分工合作，在敌营的四个方位形成掎角之势，暗中上演着收割人命的杀戮。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警醒的士兵突然清醒，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有敌军”，这声恐惧得近乎破音的嘶吼声在寂静的夜里几乎响彻整个营地，才结束了这场压倒性的屠杀。
　　尉迟勃的兵士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便迅速地集结起来，一部分人与那些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战在一起，一部分人护在王帐周围。
　　沉睡中的尉迟勃被副将摇醒，在得知营地被不明人士偷袭后，竟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边狼狈地穿着铠甲，一边问道：“对方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逃出去的少布搬来的救兵？”
　　那副将此时早已顾不了那么多，只是惊慌地回道：“王爷，属下刚才并未看到少布，只是觉得那些偷袭我们营地的黑衣人武功非常高强，而且看他们的身手也不像是我们漠北人，所以属下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王爷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王帐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那明显区别于漠北口音的声音中，带着三分笑意和三分讥诮。
　　尉迟勃正在拿佩剑的手一顿，他感到大事不妙，因为外面刚刚还喧嚣的厮杀声，此刻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与那副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该出声，还是该偷偷地逃跑。
　　帐外的人见他迟迟不出声，便嗤笑一声，道：“尉迟勃，你不用费神想怎么逃跑了，你的人已经全部被我们拿下了，如果你还不出来的话，我不介意派人进去将你请出来。”
　　尉迟勃认命地闭了闭眼，他到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在这寒冷的深夜里，他们来了多少人？怎么就无声无息地深入自己的营地，不费吹灰之力将营地内的五千人马全部歼灭了呢？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营帐，看到猎猎的火把下，立着一位容貌清俊的公子，他身后训练有素的几百名黑衣人，举着比这夜色还要寒冷的武器，押着无数衣冠不整毫无抵抗力的他的兵将，不远处的毡帐内外，则躺着不计其数的尸首。
　　他心中一阵悲痛，心道：精心筹划了几年，围困了王城两个多月，眼看就要将尉迟端逼下皇位了，却没料到一着不慎竟前功尽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尉迟勃冲那公子怒斥道，“我与阁下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
　　萧祁上下打量着尉迟勃，半晌后，他看着王帐面前站立的个头矮胖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疑惑地问道：“你就是尉迟勃？”
　　尉迟勃差点没喷出一口鲜血来，站在他身边的副将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自家王爷，急道：“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萧祁气死人不偿命地一点头，恍然道：“看来你真的是尉迟勃了。”
　　尉迟勃颤抖着身体倚着那副将，一手抚着自己剧烈疼痛的胸口，一手遥遥指着萧祁的鼻子，怒斥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何······为何······”
　　萧祁转身瞧了瞧自己身后跪着的数量众多的战俘，一脸无辜地眨着自己的大眼睛，说道：“哦，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的确是来帮助贵国陛下的。”
　　“贵国？”尉迟勃惊愕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你们真的是少布搬来的青玉国救兵？不可能啊！青玉国早在数月前就已经关闭了铜陵的城门，少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搬来青玉国的救兵啊？”
　　萧祁挑眉一笑，道：“王爷的问题还真多，你想知道答案的话，我们还是随少布将军到王城内彻夜长谈吧！”
　　这次夜袭云惜月并未参与，她和玉清璘及程睿在马车内喝茶，中间内急下来方便时，远远地看了一眼平静的营地内飘忽的成群黑衣人，便揣着双手回到了温暖的马车上。
　　尉迟恒坐在一堆气定神闲的人中间，看到悠哉悠哉回来的云惜月，一脸希冀地问道：“姐姐，外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云惜月将一个暖手炉抱在怀中，笑着说道，“要不六皇子下车去看看？”
　　尉迟恒想起刚刚少布将军耳提面命的叮嘱，讪笑道：“我还是等少布将军回来吧！”
　　云惜月看着小心翼翼神情拘谨的尉迟恒，不忍心再逗他，她微微一笑，伸手为他添了一杯热茶，说道：“尉迟勃的营地里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说明我们的人还没有被他们发现。”
　　“哦！”尉迟恒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甜甜地笑道，“谢谢姐姐！”
　　看着这个眨巴着大眼睛的鬼灵精，云惜月真想在他那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拧一把。
　　玉清璘和程睿看着她那跃跃欲试的表情，连忙一个人在她嘴里塞了一块牛肉干，一个人在她手中塞了一块烤得热乎乎的大饼。
　　瞬间，云惜月的嘴巴和手都被占住了，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尉迟恒，不情愿地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玉清璘和程睿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眼神中皆有一种你来我往的火花。
　　正在这时，车窗外响起了麦冬的声音：“少爷，我们回来了！”
　　玉清璘掀帘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云惜月挤到他旁边，冲窗外看了一眼后，顿时痛心疾首地喊道：“我的天啊！你们······你们赔我的衣服！”
　　尉迟恒好奇地跑到车下，看到车边站着的几个人后，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麦冬忍冬夜鹰夜枭四人身上穿着各式的女装，见他们几个人望过来，全都神情拘谨地搓着衣角站在马车旁。
　　麦冬身着一套传统的漠北女子棉裙，头发梳成了一头长辫子，还戴了一顶镶嵌着一圈白色绒毛的帽子，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麂皮靴，只是棉裙穿在他的身上明显有些小，帽子堪堪箍住他的头顶，而麂皮靴已经被他的大脚硬生生地撑成了大头靴。
　　忍冬身着一套厚厚的女式棉衣，头发被编成了一个麻花辫，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是他的衣服上和面纱上都沾满了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杀气重重。但是当他看到云惜月从车窗伸出头后，便畏畏缩缩地站在了麦冬身后。
　　夜鹰夜枭两个人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竟穿着一身薄纱襦裙，只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穿着原本应该到脚踝的裙子，硬是穿成了裙角只到膝盖下的短裙，他们两人此刻正用宽大的衣袖遮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咝咝”地吸着冷气。
　　云惜月原本正在埋怨他们穿坏了她的衣服，不过在看到他们一个个狼狈滑稽的模样后，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玉清璘无奈地一叹，说道：“麦冬留下回话，你们先下去换衣服吧！”
　　夜鹰和夜枭两人则隔着马车向程睿询问了一声——“公子？”
　　坐在车里未动的程睿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人领命后，和脚步匆匆的忍冬一起下去换衣服了。
　　留下来的麦冬则仔细地向众人回禀着事情的详细情况，当玉清璘听说尉迟勃已经被萧祁擒获时，沉冷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喜色。
　　他听完麦冬的回禀后，转头对站在车外看笑话的尉迟恒说道：“六皇子，你还是快到马车里来吧，我们马上就要进王城了。”
　　尉迟恒揉了揉自己不知是风吹僵的还是笑僵的脸，一副乖宝宝模样地走进车内。
　　云惜月手托腮坐在矮桌边，看着装模作样的小小少年，心底赞叹道：这小子，有前途！
　　已经换好衣服的夜鹰夜枭两人，坐在车辕上负责赶车。
　　忍冬穿着灰色的厚厚棉衣，骑着马远远地守在马车旁。
　　麦冬看他那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催马过去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道：“瞧你那没出息样，少夫人早就将那件事忘记了，偏你天天还是这般忌惮少夫人。”
　　忍冬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神情低落地说道：“大哥，我又不像你那般得少夫人的信任，更何况我在没有得到少爷的授意下伤了少夫人，少夫人心中一定是怨恨我的，没见她每次看我的目光，都是恨不得砍我一刀才解气的吗？”
　　麦冬的神情也一垮，轻声安慰他道：“你也别太难过，这事换谁都会生气的，没看到少夫人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原谅少爷吗？”
　　忍冬抬手挥开他脸上飘过来的小辫子和面纱，皱着眉头说道：“大哥，你还是先去换衣服吧，这里我来守着就行了。”
　　麦冬坐在马上不自在地耸了耸自己被衣服绷紧的肩膀，咧嘴道：“这次咱们几个人将少夫人的衣服穿坏了不少，回头可得替她多准备一些好衣服才行。”
　　忍冬冲他一挥手，不耐烦地催他道：“我知道了，你还是赶快去换衣服吧！”
　　麦冬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他道：“那我去换衣服了，你可得好好守住马车啊！”
　　“知道了！”忍冬忍不住一掌拍在他的马屁股上，目送着他跑远了。
　　他转头看了看前方慢慢行驶的马车，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他每次看到少夫人都是一副怂样，实在是现在换了一副容貌的少夫人气场太强大了，特别是她向人展开那绝世的笑颜时，他都能感受到一股让他胆寒的杀气，所以为了他的小命着想，他觉得自己还是离少夫人远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