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没有爱上我》姜迈兮

4、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第三章．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第二天一早，迈兮进班的时候，发现冯老师一身运动装束，脚踩一双舒适的黑色运动鞋。班级里的同学有的兴奋，有的不满，低声在讲台下交头接耳。
　　“我们真的要早上出门跑步吗？每天都跑？”浦笑笑难以置信，“不上早自习？”
　　“我觉得蛮好的呀。”迈兮一边答应着，一边悄悄弯腰换上体育课用的运动鞋，“早自习这二十分钟，其实也学不了什么，出去锻炼锻炼，上课更精神。”
　　不爱运动的笑笑翻了一个大白眼。冯老师看人差不多到齐了，从教案中抽出一张表格，“昨天我仔细看了谭老师给大家制定的运动计划，真的很科学也很合理，是在现有环境和时间的允许下最好的方案了。这个方案有好几个阶段，咱们配合老师，一个一个慢慢来。去年带高三的时候很多孩子都在最后关头倒下了，最终没有发挥好，我希望大家能跟着谭老师一起，在这两年把身体锻炼地棒棒的，轻轻松松上战场。”
　　对于这个方案大家心里有的支持，有的反对，也有一部分人无动于衷。到了操场了，只有三班一个班级的同学出来。刘天驰好奇地问冯衡，“只有咱们班吗，谭老师应该带好几个班吧，其他班怎么不跑？”
　　“管别人干啥，来，咱们开始吧，今天第一天，我们先集体慢跑三千米，七圈半，杨超越带队掌握速度，不要跑的太快。”

　　早上的风还有些许凉意，运动经验丰富的杨超越在队伍前方带着大家以合适的配速开始第一圈。冯衡在队伍的末尾断后。开学的第一天他曾经说过自己的爱好，是一个不爱动的人，但是看了谭老师的提议方案，他确实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建议。
　　冯衡没有回答刘天驰，是因为他知道谭老师高一高二，一共带八各班的体育课；然而只有他一个人接受了这个每天耗时接近四十分钟的运动计划。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绝对不是浪费时间。

　　三千米的距离让很多不善运动的女生气喘吁吁，然而在冯老师的鼓励下，大家坚持跑完回到教室上课，果然都觉得清醒了很多。冯老师则翻开教案，继续讲昨天没有讲完的鸦片战争——
　　“从鸦片战争开始，列强从海上入侵我国领土的行为变本加厉——”
　　“老师，我一直有个疑问，”刘天驰的语气一反常态的认真，“你说古人为什么不沿海修长城呢？长城不是有效抵抗了少数民族的入侵吗？假如沿海修一圈长城，列强不就没法侵犯了？”
　　这说法好像也不无道理。迈兮好奇地抬起头，看冯衡怎样回答。
　　原本轻扶在讲台上的冯衡缓缓直起身，弯月型的双目微微眨了两下，“沿海修长城？那是大坝。”

　　“哈哈哈哈哈，那是大坝。”已经午休了，浦笑笑还没有从这个梗里面缓过神来，“衡哥真是太逗了。”
　　刚刚开学两天，老师们的外号已经在班里悄悄传开。冯衡，高培尧这样的年轻老师直接被学生们亲切地叫成培哥，衡哥。章石则被杨超越恶搞了一个秘密代号，“Stone Open”。每次章石如鬼魅般漂浮到教室后门巡视时，坐在后门的杨超越就会清清嗓子，低低地说一句，“Stone——Open——”，而浦笑笑等则会迅速地收起正在翻的漫画或者按键手机。
　　“主要是他当时脸上的表情，认真，无辜，而且严肃。”颜静如又在给迈兮拨菜，“他就是很认真地在回答，根本不是在讲笑话，于是就更好笑了。”
　　迈兮笑而不语。以前她对历史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然而冯老师每天生动有趣地讲解，已经让她慢慢喜欢上历史。
　　三人正说笑，迈兮余光里看到陈诚抱着一大摞试卷从后门走进来。她随即放下便当盒，走过去帮忙，“辛苦你了，帮我挡刀，做你以前从来不愿意做的事情。”
　　陈诚的表情却有些许严肃，“我刚刚去拿试卷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去年的成绩。你上学期的政治并不是咱们班的第一名。最高分是倪一番，92。然后是顾涵，91。你是87分，第三名。”陈诚把试卷的一半递给迈兮，“章石应该是别有用心了，故意让你做他的课代表。你心里有数。”
　　迈兮心中微微一震。她原来并不是第一名，甚至不是第二。那章石为什么要这么做？结合学年里的传闻，迈兮不愿往下多想。她对陈诚点点头，“放心吧，谢谢你告诉我。”

　　“哎，陈诚？发卷子呢，用不用我帮忙？”刚刚吃完午饭的姚欣欣走进班级，看到陈诚在数卷子，很热情地走过来。迈兮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厉害：开朗外向的性格，和谁都能这么自来熟。
　　“不用，快发完了。”陈诚客气地拒绝。
　　“快发完了，姜迈兮你为啥还帮他发？”姚欣欣把迈兮手里的试卷一把抓过来塞给陈诚，“迈兮，你让他自己发吧，陪我去历史办公室问题好不好，我一个人怪孤单的。”
　　于是姜迈兮就被不明就里地拽到了文综办公室门口。
　　“你自己进去吧，我没啥要问的，就在这等你吧。”当时没好直接回绝姚欣欣的迈兮，站在门口却突然觉得自己没问题，却跟着姚欣欣一起来有些冒傻气。
　　已经不是小学生了，干什么都一定要找个伴。

　　“好呀。那你等我一会儿。”姚欣欣开心地一笑，轻轻敲了敲门进去。正在喝茶的冯衡从办公桌抬起眼，看到大步走进的姚欣欣，和安静站在门口的姜迈兮。
　　“老师，我有问题想问你。”姚欣欣热情地翻开练习册。
　　“好呀，”冯衡点点头，又再次望向门边，“怎么了？姜迈兮怎么不进来？”
　　姜迈兮的心微微一动，刚刚开学第二天，冯衡居然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没啥要问。”迈兮有点局促地轻轻示意姚欣欣，“陪她。”
　　“哦，那你进来看看书，门口冷。”冯衡随手指了一下门口的书架，“二三层都是我的，喜欢哪本，就拿回去看。姚欣欣，你要问什么？”
　　冯衡开始给姚欣欣讲题，姜迈兮微微低头饶有兴趣地打量冯衡的书柜，发现里面的种类非常丰富，除了《明史讲义》《全球通史》《万历十五年》这种很符合冯衡专业的历史书，还有《菜根谭》、《围炉夜话》这样关于人生修养的书，甚至还有《法槌十七声》《西窗法雨》这一类的经典法律书籍。
　　“老师喜欢研究法律？”冯衡已经结束了答疑，和姚欣欣一起走了过来。
　　“不敢当，略懂。”冯衡很羞涩地笑笑，迈兮发现只要不在讲台上，冯衡总是很容易脸红，“其实一直想读贺卫方的《运送正义的方式》，不过好像不太好买到。”
　　迈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想看这个。”姚欣欣踮起脚，拿出《全球通史》，“你昨天上课提了——我还没有看过呢。”
　　“好呀。”冯衡点点头，又望向迈兮。迈兮认真地看了看书架，拿出了一本《梵高手稿》。
　　“借我这本吧。谢谢老师。”

　　第一周的文科班生活愉快而充实。虽然要忍受不喜欢的语文课和政治课，但是历史课英文课和数学课都十分有趣，谭老师认真制定的运动计划更是让迈兮每天活力满满。转眼间到了周末，下课铃打响，迈兮正在收拾饭盒准备和颜静如一起下楼，广播里突然传来了章石的声音。
　　“各班同学请注意，开学已经一周了，新的校服已经全面发放下来了，下个星期，学校将全面检查高一，高二，高三同学的仪容仪表。全体同学需穿着全套校服，女生严禁禁止烫发，染发，披肩发，刘海不得超过眉毛。男生严禁长发……所有发型不合格的同学将被直接带到学校对面的理发厅进行修剪。”
　　“我勒个去呀。”浦笑笑暗暗骂了一句，偷偷打开梳妆镜检查自己刘海儿的长度，班里几个不爱穿校服裤子的女生也纷纷大声抱怨。
　　“楚哥，你下周还要穿汉服来吗？”迈兮担心地问。
　　“那天不穿。”楚善遁坚定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迈兮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和颜静如一起往校门口的走去，已经快走出大门了，突然发现自己的饭盒居然落在教室了。
　　章石这莫名其妙的广播把放学的节奏都打乱了。
　　“你先走吧。”迈兮对静如挥挥手，两人放学都是做公交车回家，不过并不是一路，今天晚上静如还有英语辅导课要上，“我上去拿下来，放到周一肯定臭掉了。”
　　“行，亲爱的，周一见。”静如捏捏迈兮的脸，转身向车站走去。校门口的学生拼命向外涌，迈兮等了一小会儿，才插空逆着人群走回教学楼。回班级又发现门已经锁了。迈兮去收发室拿上钥匙，取上饭盒锁好门出来，已经又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天已经黑透了，她独自一人下楼，转过楼梯，正好看到冯衡从办公室出来准备下班。
　　“姜迈兮？怎么走这么晚？”冯老师转头微笑，白衬衫上加了一件长款米色风衣，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甚是潇洒。
　　“饭盒忘在教室了。”迈兮抿嘴一笑，轻轻抬起手臂晃了晃饭盒，“老师要下班了？”
　　“是呀。”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一起走下楼，“开学第一周，感觉怎么样？适应吗”
　　“很好呀。”迈兮真诚地说，“老师很好，课很有趣，大家都很好相处——”
　　毫无预兆的，走廊里所有的灯突然熄灭了，迈兮仿佛听到了跳闸的声音。

　　四周瞬时一片漆黑。迈兮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没事儿，”一只有力的手臂轻轻护住她的身后，“等一等，过一会儿适应了，就能看到了。”
　　迈兮却微微有些慌神，不是这么简单的。她从小患有夜盲症，假如不来电，无论在这里站多久，她也适应不了周围的黑暗；而她走在外侧靠墙的一侧，根本摸不到楼梯扶手。
　　稍许，冯衡已经适应了黑暗，轻声问，“看得到了吗？我们走吧。”
　　迈兮没有作声。冯衡察觉到有些异样，“怎么？还是太黑了？”
　　“嗯。”迈兮轻声答应，“我从小夜盲，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
　　寂静的几秒。冯衡仰头看看走廊，却并没有来电的意思。

　　忽然地，姜迈兮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很轻地微微扶起她的左手指尖。冯衡语气沉稳，“慢慢下，没事儿，我帮你看着。走吧。”
　　温度从手指间些微的触点像电流一样麻酥酥地传来，迈兮的大脑一片空白，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小鹿，一点一点往下踩。
　　“走，走，走——停，到平台了，来，再走。”从三楼的教室到一楼的大厅，冯衡沉稳的声音和修长温热的手指轻轻引导着她，出了教学楼的大门，正对着的主街被路灯和车灯照耀得通明。冯衡立刻轻轻收回刚刚牵住迈兮的手。
　　“能看到了吗？”冯衡轻声问，却并没有看向迈兮，“快回家吧，周一见。”

　　他用微笑作为告别，大步向远处走去，风衣的下摆随风摇曳。月亮已经出来，映着校门口两株不知名的开着淡紫色花儿的树，有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来。而刚刚手掌的温度和触感早已消失，相比这夜色和花香，更加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