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奏鸣》笛子鬼

81、第 81 章

　　清晨阳光明媚，徐亮伸了个懒腰。
　　他刚接手酒吧时，总担心没干三两天就得凉凉，到时候不但要被一群小弟嘲笑，连北哥的脸都得丢出去。不过仅仅半年，他就发现想在夜里打烊，好好睡上一觉实在是种奢求……
　　徐亮打着哈气，给莫北调了杯果汁，一个个认真擦拭起玻璃杯。
　　“真的放心吧，你这阵神经绷的太紧了，现在小弟们已经抵达几个人证周围，24小时有人轮班盯着，咱就差在那些人身上按监控摄像头了。”
　　莫北摇摇头：“别让他们发现，不能干扰那些人的正常生活。”
　　徐亮点头应着，多年来莫北一直对分布在各处的人证施行暗中保护帮扶，既不让那些人察觉自己的存在，也避免引起怪物们的注意。以至于当年幸存下的几个人证，几乎都已改头换面，过起了正常平凡人的生活。
　　徐亮冲干净酒杯，倒扣在桌上，叹了口气道：“北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重新找到那些证人，可能也没人再愿意出头卷进来，为咱们作证了。”
　　“这倒没什么关系，他们都还活着就好。”
　　莫北并不意外，望向窗外的神情又有些说不出的落寞：“只是他们的信息一旦被掌握，那群怪物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对了，叮嘱下咱们那帮兄弟，一旦谁发现了周围有可疑份子，绝对不要贸然行动，先把情况通知给我。”
　　“怪物那边有动静？”
　　“只是猜测，我怀疑他动用零号班的人过来了。”莫北口气罕见的带出些冰冷与戒备，“如果是那些家伙，只有我能对付。”
　　徐亮咽了下喉咙，即便时隔多年，作为少数知情者，他依然对这个名词抱有根深蒂固的恐惧。
　　“出动的是谁！那些人里还有活着没疯的？”
　　徐亮又觉失言，小声补充：“当然，老大你排除在外，你跟那群疯子不一样……”
　　莫北耸了耸肩，喝干杯中剩下的半杯果汁。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
　　“春节时，除了公馆中发动袭击的凶犯，我还接到了疑似8号传来的信息。”
　　“8号……”
　　徐亮回忆起来，眉头愈发紧皱，零号班里编号序列为个位的，每一个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即便个位序列中最终能通过所有测试的，也只有7号莫北一人，但想必其他几位，实力也相差不了太多了。
　　徐亮有点紧张的问：“这就是你说的，个位编号中为二活下来的那个？”
　　“他非常危险，我只知道他的编号，并不清楚外貌特征，姓名对于那种家伙而言，更是随时可以舍弃更改的。”
　　莫北回忆中浮现出些许痛苦的神色，一只手用力抵住头部，徐亮立刻不安起来。
　　“北哥，北哥！想不起来的不用再想了，都过去了！”
　　“画……”
　　“画？”
　　徐亮很快明白了，他在说那本怪物名单。那看似疯狂杂乱的笔触，其实是莫北年幼时，在抽象暗示着每一个怪物的特征。
　　“那个人总是在笑，这是因为他不具备情感，只能通过模仿面部表情，去伪装出各种情绪状态，把自己当成他人……”
　　“还有，他作为零号班的人，现在年龄不会很大，应该与我相仿，或大上三四岁。”
　　莫北说完轻轻松出口气，微微点了下头，徐亮会意的很快将关键信息，同步给负责暗中保护人证的兄弟们。
　　发完后，他又转头看向莫北：“那林帆那边呢？是你通知我通知。”
　　“他不用通知，我会在他身边看着，没人伤的了他。”
　　莫北说的很肯定，举起手机上的监控有点小得意的摇了摇，徐亮一脸黑线。
　　“感情你又把人设备给黑了啊？”
　　“哎，我也不想这样，非常时期，实属无奈嘛。”
　　徐亮麻木看着莫北一脸开心的“无奈”表情，吧台边的三花像突然嗅到了什么不适应的味道，晃悠着尾巴从莫北怀里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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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许捷，我们这边能提供到的信息也只有这些了。警察同志，还请你们多多理解！我们也是后来服从组织安排，才接任管理这所孤儿院的。就任以来，时刻以为人民服务为最高使命，目的也就是想让这里被遗弃的孩子们能重新有个家，有更好的未来嘛！而且这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情，我实在也不知道啊！”
　　主任是个梳三七分，年纪未必很大，装扮却非常吻合历史书上知识分子形象的男人。此时正说的义正言辞面露潮红，为阐明清白，急的就差掐自己大腿了。
　　魏淼不得不几次打断对方，示意他先冷静，反复强调这边只是在调查历史情况，并非认定院中存在重大涉黑贪污嫌疑，有什么线索，一件件来说。
　　主任长长叹出口气：“警察同志，这边能找到的资料都已罗列在这张桌上，我们很愿意配合警方进行调查跟进。如果可以，这边还希望能有媒体记者跟踪报道，让社会上更多的人关注到山区孤儿！”
　　魏淼不置可否，卫子墨则默默梳理拼接着现在的线索。
　　从时间线逐步推算，许捷应该是早年在这里担任护工阿姨的吴桂芳，与乐家孤儿院早期的捐助企业家徐广才的私生子。吴桂芳当时另有家事，常年家暴殴打她的丈夫李某，强迫她引诱徐广才生下一子，并留下证据，用作后续敲诈。
　　吴桂芳忌惮丈夫，不敢将孩子收养在家，于是将刚产下的孩子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再以孤儿的名义收养回救济院中，以“许”代替“徐”字。
　　根据吴桂芳供述，徐广才早年对孤儿院进行帮扶救济，实则借慈善名义，连同院方对没有反抗能力的孤儿进行色情猥亵！将这些孩子以近乎商品的形式，贿赂给能对企业带来帮助的合作商。
　　这其中也包括了徐广才自己的孩子，当时年仅6岁的许捷。

　　卫子墨写到这时顿住了笔，一阵生理性的恶心，让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压抑下去。
　　很可惜，当时几位重要嫌疑人都已不在人世，无法核实追查线索真伪。
　　吴桂芳的丈夫李某，在许捷6岁生日当天失踪，再被发现是三天后，尸体在河岸边发现，背上有七处深浅不一的刀伤，最致命的一条刀口深度来看，行凶者应该是成年男性，这与吴桂芳提供的丈夫李某试图借助许捷敲诈徐广才，被黑吃黑的供述相吻合。
　　吴桂芳曾以为那会是生活迎来转机的开始，可她错了，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到来。
　　徐广才之后几个月的行迹愈发诡异，精神状况不稳定，时常突然暴怒，这与他多年来营造的慈善企业家形象大不相符，疑似受到了死亡威胁，到了后期，这种异常甚至发展成在空无一人的房屋，与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对话。
　　当徐广才家属意识到情况不对，试图强行拖拽他看医生时，在下楼的路上人便因心脏病去世了，死亡时面部狰狞脸色铁青。
　　时间又过了几个月，许捷刚过七岁，原院长神色慌张的突然宣布卸任，他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内，从正午一直关到黄昏，直到那场不知从何处燃起的大火，烈焰与滚滚浓烟将孤儿院包裹，木梁受热爆裂的声音压过了人们的哭喊。
　　办公室的大门始终紧锁，等大火终于被扑灭，救援人员撬开房门时，里面只剩下块不成人形的黑炭。
　　卫子墨回忆起档案中触目惊心的照片，又想到自己现在所处位置，正是由当年惨案发生地翻新改造，不禁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玩了会儿手机缓解下紧张情绪，看到林帆早上发给他的微信。
　　“卧槽？”
　　一声没压住的粗鄙之语，提神又醒脑，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卫子墨冲齐齐看向他的两个人讪讪一笑。
　　主任点了点头，显然是当成年轻人对他们工作的肯定！虽然这个表达形式不够文雅，但作为与时俱进的新时代领导，他自认不能和小孩儿一般见识，继续稳定发挥，大谈任职以来几十年风雨如昨。
　　魏淼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只是手有点控制不住想捂住脸。

　　卫子墨换以拼音输入法，继续表达自己的震惊。
　　【卧槽，爸爸！你们要当老板了么！】
　　【刚起？】
　　林帆消息回的很快，大概是坐在哪等人，卫子墨向旁边喵了眼，很快编了个不容易露陷的借口。
　　【哪啊！被魏淼同志安排了个周末兼职，警局里收拾文件，年纪轻轻的我已经成了打工人】
　　【啧，此处应有掌声】
　　卫子墨松了口气，林帆果然没再继续追问，能骗过老骗子实属不易。
　　【哎，帆儿，你们那咖啡店想好叫什么名了么，五一就能开起来？】
　　【还没定呢，今天去和店主聊一聊】
　　【那加了个油，苟富贵，莫相忘！别忘给兄弟整个内部价啊】
　　【这好说，进店报我名字，给你打9折！（其他顾客8折）】
　　卫子墨微微一笑，他还记得几年前，林帆那冷清淡漠，仿佛对一切都了无兴致的眼神，即便那种状态被高中不少同学看作高冷男神应有的范儿，可卫子墨知道，那时的林帆并不快乐，因为厌恶自己而把内心紧锁，怕伤害别人而不敢走近任何人，倔强的自卑。
　　他或许本该是个细腻温柔，又很爱开玩笑的人吧？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时间或许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也或许是时间能带来某个人，从而去改变另一个人。
　　【还一事，今儿尽量别出门，我看你们那有大雨。】
　　卫子墨看了会儿手机，默默敲上一句：【知道了】

　　主任的演讲到这里似乎告一段落，他在屋里来回跺着步子，不时看看魏淼或卫子墨，似乎在等待两位警员的分析结论。
　　窗外渐渐明媚的阳光，温煦的照进屋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场大火后遗留下不少遇难孩子们的桌椅文具，一直被锁在后院仓库里，我接手孤儿院以来也一直没舍得扔掉，又怕阴气太重不敢打开，就一直搁置了，那里应该也有许捷用过的一些物品，你们要不要……”
　　“现在带我们去！”
　　魏淼已然站起身，主任一时间有点愕然，从他交代情况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有什么信息，能让这个神情古井无波的老警察产生这么大触动。
　　卫子墨赶紧抱上相机和几个能用作比对线索的档案夹，紧跑几步跟在他们后面。
　　一通急促的铃声却恰在这时响起，那是魏淼的手机，他简单接听后面色愈发深沉，向卫子墨低声说：“局里出事了，招我紧急赶回，有人要强行带走戴诚。”
　　内鬼咬钩了？卫子墨露出震惊之色。
　　“是谁！”
　　“张局长。”魏淼沉声说。
　　“那不是……”
　　卫子墨没敢说出后半句话，张局长是魏淼早年的搭档兼半个恩师，俩人一起查处过很多重案大案，如果不是魏淼一直执着于八年前那场火灾，心理层面让上层担忧，不敢予以重任，局长的位置很可能会落在他头上。
　　魏淼本人倒并不在意这些，他与张局的关系是出了名的铁，俩人默契合作多年，如果张局有犯罪嫌疑，魏淼很可能也会脱不开干系。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卫子墨急促道，“要不先去给张局一通电话，你说话他没准听。”
　　魏淼摇了摇头。
　　“没必要，现在谁都可能有嫌疑，包括我自己。”
　　他说的不动声色，眼神深处却似乎波动着平静的愤怒。
　　“耽误之急是查清许捷，查出他现在是不是又换成了别的名字，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现在距离警局的诱捕计划，还剩不到8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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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公交，莫北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林帆，一身清爽的白色T恤，挂着耳机，看到他时勾起嘴角，招了招手。
　　“等多久了？”
　　莫北走到他身边，还是忍不住又多看了林帆几眼，啧啧，不得不说，老骗子今天这身打扮真是格外的帅。
　　这种感觉就像你在大街上，与一个俊朗清秀，外貌身材全中你审美点的帅哥擦肩而过时，即便表面上可以毫无波澜，眼睛总还是很诚实的会多看上几眼。
　　当然，作为男朋友是可以随时随地随处看的~这，就是特权！
　　“没多会儿，现在离跟人约的时间也有一阵呢，你吃早饭了么？”林帆右手拎了袋麦当劳摇了摇，“这次没要包子灌饼什么的，味儿太大了。”
　　“还挺讲究。”
　　莫北啧了声，接过一大包吃的，薯饼、鸡块、香芋派、甜玉米、汉堡，旁边还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哆啦A梦的快乐。
　　“咱在一起这么久，我一点没胖，感觉真有点对不起你。”
　　林帆乐了会儿，坐到他对面一边查资料，一边喝咖啡。
　　上午酒吧街客流不大，莫北去苏老板店里蹭了一张桌子开始吃早点，对此中年美少女表示非常不爽：
　　“你歇着吧你，别一边吃饭一边比比，看看人家林帆打扮的多精神，再看看你！这行头不知道以为打篮球来了。吃个饭也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平时打工不积极，来蹭吃蹭喝天天有你。”
　　莫北叹了口气：“苏老板！注意文雅端庄。”
　　“你叫我什么？”
　　“苏……女士？苏姐姐，苏姑娘？”
　　苏老板一副消化不良的表情，撩了下头发：“小屁孩……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男朋友隔这儿，给我拉仇恨啊？你俩慢吃，那个林帆啊~阿姨冰箱里还有好多饮料，下面一层有昨刚做的冰糕，你一会儿带回去点哈~”
　　林帆礼貌的道了几声谢，莫北微微挑起一边眉，待遇差距这么大吗……感觉在看当代婆媳关系伦理剧，在某种程度上，苏老板也确实能算他半个妈了。
　　“莫北！”
　　“到……”
　　“你们吃完记得收拾下桌子，出门时把店锁了，我逛街去了。”
　　等苏老板出门后，林帆稍微往前凑了凑，小声问：“苏老板今天是不是遇什么事了，感觉心情不太好？”
　　莫北笑着往后靠在沙发上：“甭管她，一直这样，多半是昨天网购的东西今天就打折了，也就这么些事。她一个人生活，平时也没什么人说话，能有些爱好挺好的。”
　　林帆哦了声，细一品又觉得苏老板挺可怜的。
　　“不用担心，这不还有我们呢么，以后没准还能当个邻居，是不是？林老板。”
　　“听着我像快40了！”

　　林帆看着时间，大约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时前去拜访，根据他的了解，这家店主平时上午会先送孙女上学，太早候在门前没必要，也稍显失礼。
　　小店坐落在胡同口，毗邻街道，浅棕色木制结构古朴典雅，落地窗宽敞明亮，坐在里面就可以欣赏到窗外街景，既不显冷清，又不同酒吧街内一般拥挤喧闹。
　　店老板是个面容祥和的老人，头发花白，着装整洁体面，身上气质有点像个年迈的艺术家。
　　林帆与老人简单客套寒暄了几句，便一齐进了甜品屋，老人和店员要了三份桂花杏仁豆腐，又取一壶清茶，分别倒入杯中。
　　“初次见面，我姓杜，之前就听小北和苏蕾说，这次要来看店的是个年轻小帅哥，这倒一点儿没夸大。咱们之前也在电话中聊过一次，林帆，我觉得咱们在经营理念上有不少相通之处，这次约你们来，主要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咱们就继续上次的闲聊，能说说你未来对这里的规划打算吗？”
　　莫北正在旁边桌上一边吃着甜品，一边欣赏老爷子新创作的木雕，不出意外，这里的店主也是他的老朋友了，完全是家里人之间相处的随意感。
　　林帆想了想，微笑答道：“延续原风格，做一个以家人为主题的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