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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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扯下耳机，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林帆。
他之前也能大概猜到，林帆的离家出走和他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绝对有一定关系。但令莫北没想到的是，一直刻意隐藏回避这些事的林帆，会这么突然的将这些秘密讲给自己。
是因为今天在外人面前再度失控影响的吗？
莫北有些犹豫，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熬过这段的，又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安。
“没事，其实你不想说可以.....”莫北组织这语言，林帆表现的比他预想中要稳定的多，又抽出了一根烟，夹在手里一直没有点。
“我刚想说你要不想听可以回屋睡觉呢。”林帆乐了“我就是想说既然之后要一块住着，我不想有太多事瞒着你，毕竟我勉强也算被你救过一次。”
莫北还是沉默的看着他，好一会才出声：“你家里......知道你的情况么？”
“不知道，或者应该说是不想知道吧。”林帆扯了扯嘴角“我老爹把我身上一系列状况统称为脑子有病，他生了我应该是挺后悔的。”
“林哥，你或许可以跟他.....”
“他觉得我不吉利。”林帆转过头，莫北惊讶的看到月光下林帆说出这样的话时竟是带着一丝努力微笑的“他觉得老妈是因为照顾我才累的病死的。不过我自己小时候也老生病，可能是费钱费太多了，他就给我换了个名说改改风水。后来我老妈的房间被清空了，他又找了个新女人，那名字应该就是我老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吧。”
“林归南？也挺好听的。”莫北说“你讨厌别人叫你这个名字吗？”
“不知道。”林帆笑着“没准别人现在这么叫我一声我都反应不过来。”
“林归南？”莫北又叫了一声。
“嗯？”林帆看着他。
“老骗子！”
林帆愣了三秒才笑出声来“我靠！你幼不幼稚啊？未成年小兄弟？”
莫北往后仰了仰拉着长声“是啊，跟你们这种无聊的老年人不一样。”
“哎，你到底多大？真能上大学了？”林帆转着手里的烟。
“比你小几个月。”莫北从他手里把烟抢了过来，冲他勾了勾手“给个火。”
“哦。”林帆点了点头，把打火机抛了过去时才突然想明白“不是，你大爷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莫北冒了口烟，挑着眉看着林帆“就你那天那个死狗样子，你以为我把你拎到那，人二话不说就给你缝三针？我还被迫认了个哥。”
林帆挺沉重的看着他“也不用太为难，我也不是特别想要你这么欠的弟弟。”
莫北叼着烟笑了一会没有说话。
“话说，你家里兄弟姐妹应该挺多吧。”林帆偏过头“就感觉...你挺会...照顾人的？”
“这算哪门子问话。”莫北乐了会，吸了口烟“就一个妹妹，比我小几岁，小时候老屁颠屁颠跟我后面，可烦了。”
“有妹还不知足。”林帆说“人现在大了不搭理你了吧。”
莫北看了他一眼，又盯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拉开一个很小的距离，嘴角还带着笑但明显少了刚刚那种愉快的语调“变小了，就这么大，一小罐。”
林帆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了，夜晚的秋风从俩人身边穿过，带来一丝丝凉意。林帆看了莫北一眼，有些犹豫，皱着眉头挺艰难的问。
“是怎么......”
“火灾。”莫北吸了口烟，火苗在烟头明亮了片刻又迅速冷却下去“挺早的事了，得过去八年了吧，只是场意外。”
莫北语调顿了下，以一种自言自语似的随意口吻又强调了句“只是场意外......”
林帆没说话，身体向后靠了靠，感觉思绪正被逐渐抽空。
他曾想象过莫北的种种身世，背井离乡的流浪歌手，街头混混的幕后老大，甚至某个落魄的豪门弃子。他没有想到在对方那种不招人待见的温柔下，也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更让他在意的是，隐藏在这话语深处的冰冷杀意。
林帆觉得如果硬说自己有什么特别不擅长的，那安慰人可以算是首当其冲了“都...都过去了....”
“我是在那事之后离开家的，在外面混过几年，多少认识了些人，走在外面，勉强不至于被人欺负。”
莫北把烟头碾灭了，侧过头看着林帆，语气中还是那种开玩笑的口吻“其实你一早就在怀疑我了不是么？”
“我没有！”林帆嚷了一嗓子，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林帆重复着，皱了皱眉，终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想过，但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怀疑，你知道的...你这种人对我很特殊......”
莫北看着他，林帆的眼睛盯着地面，眉头还是拧着的，咬了咬牙继续说了下去。“就，没人在那种时候帮过我你知道吗？即便再努力维持的关系，只要他们一旦意识到我有那么点...不那么正常...就会立马躲到八丈远。”
林帆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语调能尽量能平缓的说出这一切。但当他试图面对自己时，总还是无法避免的胆怯紧张，声音都紧促的有些发抖了。
“你被人讨厌过么？就那种所有人看见你就会难受失望的那种样子......好吧，我希望你一辈子都理解不了，就觉得我是矫情就成，千万别跟我这种人感同身受。”
林帆咬了咬嘴唇“虽然我没跟你说过谢谢，但你发动下你未成年的脑子琢磨下成么，你对我跟别人对我不一样，我要真在乎你是从哪来的，有没有危险，我他妈还能大半夜跟你扯这么些大白蛋么！”
莫北愣愣的看着他，林帆的泪痣在他皱起眉时格外显眼，等那边没声了好一会，莫北才反应过来。
“林哥...你是结巴么。”
“你大爷！”林帆骂声还没结束自己就先乐出来了：“好吧，好像是有点絮叨，肯定是被你传染的。”
“挺好，比你平时装出那样强多了。”莫北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爽。”林帆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可能真是憋太久了，还以为这么中二的话这辈子也就脑子里想想呢。”
“嗯，是挺中二的。”莫北点头“其实你有怀疑也正常，这些话我也没跟别人主动提起过。我之前就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或许，我们都算从家里逃出来了吧。”
“还真是不太有趣的相同点哈。”林帆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时打了个哈气，回头看向莫北：“反正今天我要说的也都说了，哪说的有毛病，你就纯当我撒酒疯吧。总之......替我保密。”
莫北笑了下，从新把耳机挂回耳朵里“嗯，替我保密。”
林帆这一觉睡得相当踏实，不知是因为太累，酒精缘故，还是总算把心理那些忧虑都吐出来了。至于第二天莫北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像过去的那些人一样把他当成怪物，远远的避开，他都不那么在意了。
这一夜连梦都没做，早起还是被床铺下悉悉索索的响动吵醒的。他把被子往下拽了点，窗外晨光透了进来，林帆只把眼睛睁了一条小缝。
旁边的床位是空的，褚鸣野正叼着牙刷收着洗漱的盆，看见林帆睁眼才溜达到他床边说了句“帆哥早！起吧，第一天就旷课不太合适。”
“莫北呢？”林帆还有点没太睡醒。
“好像挺早就出门了吧？咱几个不同专业，课表不太一样，他们可能课早点？”褚鸣野也向那边床位看了眼“桌上还给咱们放早点了，要说北哥是真够意思。”
“嗯，成。”林帆没怎么听清褚鸣野的后半句就又缩回被子里，感觉放松而舒服。
不是做梦，也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莫北真的又出现了，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就好......
“帆哥你不上课去了？第一节是公课，咱俩班一起上。”
林帆听到下面褚鸣野的声音觉得很远，回话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真的说了还是只在想象中自己回了一句：“你先去，我一会找你。”
“哦，那成，我给你占座。”
林帆已经没音了，他其实有点想问下褚鸣野现在时间，林帆从昨天起连课表都没看过，具体要去哪上哪堂课也全不了解。比起大部分刚入学的新生，他步入新生活的兴奋劲远没有紧张感来的多，现在真放下点疑惑与焦虑，又只剩下了困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喉咙有点干，林帆想翻下床倒杯水喝，朦胧中听到外面走廊里人们逐渐远去的聊天声。林帆迷糊的瞄了眼手机，瞬间困意全无。
操，已经九点了？开学第一天就旷课成就get？
林帆惊的眼睛都好好睁开了，麻溜的跳下床，抱着自己柜子一通狂翻，索性这一趟出来带的衣物不多，用不到三分钟就能凑合把自己倒腾出一个人样。照镜子时还不忘检查脸上有没有遗漏的牙膏沫子，衣服上的细小折皱对不对称......
看了眼桌子上的早餐，林帆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和笔记本什么的一起带上了。他倒是不饿，就是担心莫北如果先回来了，看到桌上买回来的早点都还放在原处，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要说扔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可是莫北买的，他林帆的朋友买回来的！就是硬塞也得给咽下去！
这一系列操作林帆只用了五分钟不到，只要赶在九点十分后半节课开始前偷摸溜进去应该就不会有问题......吧。
理想永远是美满的，关好宿舍大门时林帆整个人才猛然僵住了，面朝1023的大门，沉寂的像一个落寞的雕塑。
锁呢？钥匙呢？昨天谁开的门？老子其实是在看家么？
林帆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干脆不锁了直接开溜，就出去这么一小会应该没事。
但另一方面又难以抑制的担心，他不了解舍友间该怎么相处，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不小心。他们的重要财物没准都还在屋里，这会不锁万一丢了怎么办？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可以称为朋友的人。
林帆有些恼火的回到屋里，上上下下一通扫荡，桌子底下，衣柜里，某某人的床上.....终于还是在莫北同学床位的栏杆边看到了。
真是个神奇的存在，放这地真不怕睡觉时侧个脸直接撞上？
位置还挺隐蔽，林帆往上蹦了一下，这一重心不稳，身子一下前倾撞在对方的柜门上，有东西从柜门边缘滑了出来。
林帆也顾不上手肘上的疼痛了，赶紧拽了锁伏下身来，还好掉的不是贵重的易碎品，让林帆大松了一口气。
是个看起来挺久的笔记本，似乎也没有掉页，林帆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本是打开掉落的，林帆在捡起塞回柜中时还是无意间瞄到了一眼。
好像是...素描？林帆没刻意去看里面的内容，但这不经意的一瞥还是在脑海中慢慢聚焦放大了。
杂乱的黑线编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怪异的，令人惶恐不安的影子。
如果不是莫北偶然对自己讲出的那些过去以及林帆隐约从中感到的冰冷杀意，他是绝无可能将这种近乎于恐怖的画风与那个能笑着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出“日行一善”的小子挂在一起的。
莫北说过他曾经有一个妹妹，说过发生了一次意外，说过他逃离了自己的家庭。但这些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之间又有什么因果关系，对于潜在这之下的真相，林帆一无所知。
他忽然有些害怕了，不是担心莫北可能具备什么危险，他害怕的是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就像看到了泡沫在阳光下的倒影，炫彩夺目，但也许只在一瞬间，这种事物就会彻底消失。
一个人的分量，往往未必能沉重过一个泡沫。
这种思路伴随了林帆一路，乃至他直接走进教室时都忘了敲门，可能眉头都还是皱着的。
9点15了，一堂大公课几十双眼睛一齐望过来时，林帆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加以回应。
投影仪前有些轻微谢顶的黑脸老师足足盯了他三秒，额头上的皱纹都快拧出浪花了，目光从林帆的脑袋顶扫到他缠纱布手中拎着的早点时实在忍不住吸了口气，挑着眉毛“你是来野餐的？”
“老师好。”林帆半睁着睡不醒的眼睛认真点了下头。“十分不好意思打扰到您，我不野餐，我单纯是来听课的。”
“别跟我这贫！”黑脸老师怒拍了一下桌子，又指着下面一个个偷笑的粗声吼道：“还笑！你们看看你们的状态！那趴着的看手机的，你们不少人可能觉得高考完了就完事了，大学就不需要用工了？那你们干啥来的？你们上大学的目的是什么？唉！你，谁让你走的？”
林帆已经拎着自己的早点走到了褚鸣野旁边的座位上，他眼神非常好，外加褚鸣野的瓜盖脑袋实在太明显了。褚鸣野有点焦虑的看着他小声道“帆哥，你别.....”
林帆对他笑了下小声回了句：“放心，小状况。”
他走回到讲台前时黑脸老师瞪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哪班的？”
“编1—林帆”
林帆平静的微笑表情让老师脸黑的更厉害了，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林帆，第一节旷课。”
“嗯，是。”林帆说“那我可以回去了么？”
黑脸老师把课本往讲台上一抛“别，你不挺能说的么？站我这来，你替我讲！”
林帆没吭声，往前走了一步登上讲台，老师的眼睛都瞪圆了：“你什么意思？”
“替您讲课啊。”林帆恭敬答道，手翻开讲台上的那本教案，看画似的随便翻动了几页，在老师再发话前忽然把声音提高了至少八个分贝：“好，同学们！那我们开始后半堂课，上一节我们将到镜头语言中的蒙太奇手法，现在我们来细致剖析下几部经典作品中长镜头的应用及其代表意义......”
鸦雀无声。
在场面仿佛定格了一秒后，人群才爆发出一阵夹杂着哨声的哄笑，不少女生甚至直接掏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然而这种嘈杂并没有持续太久，人们很快变成了小声议论，最后连议论的声音都慢慢低微了，一个个眼中带着惊叹。
林帆并没有在台上胡扯，鬼知道他是怎么准确的掌握到上一节的课程进度，又是如何完全不看教程就能顺着ppt继续讲下去的。
前后几秒内，林帆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180度转变，即便对着书念恐怕都少有人能达到如此流畅的地步，更何况那些从他嘴里更连珠炮似的一个个蹦出的实例，都是现编的？
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授课了，这完全是在演出。
没人注意到这堂是在几点结束的，除了林帆自己，他在溜达回自己座位时所有眼睛都跟了过去。
黑脸老师没有一句点评，只留下一句“下课吧”便转身拉门离开了。
人们开始散场时，褚鸣野才忙侧过头去“我靠......帆哥.....你......你是背过教案么？”
林帆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睡不醒状态，回话时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气“没啊，老师不是让我翻了几页书么，上面有画着重点了。”
“那你看那一眼就全记住了？”褚鸣野简直无语了。
“啊。”林帆揉了揉眼睛，拎着他那份已经凉透了的早点又站了起来“也没全按那个讲，好像漏了两条，案例是硬凑的，老师人挺好，可能看内容是一个意思就没打断。”
褚鸣野拧着眉，好像刚听到的信息需要消化一下。好一会才抱拳来了句：“拜见学霸！哦不，学神.....”
林帆不太喜欢现在的状态，回到1023时，屋里的景象还和出门时一样，但却少了昨天干完架回来那种熟悉踏实的感觉。
莫北的位置还是空的，光看一些生活用具的摆放就能知道没人进来过。
林帆的桌上挺干净，由于没有电脑，整张桌子上就放了一个杯子两本书，有大块地可以放这兜子完全能充当午饭的早点。
他咬了一口已经雄风不再的油条，看着褚鸣野第三次从宿舍进了又出，对方也回头看了林帆一眼“哎，帆哥，那就别吃了，一会一块吃午饭去吧。”
“没事。”林帆喝水似的干了杯没有放糖的豆浆“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么？”
“小事，一万个人想加你微信呢。”褚鸣野说“我先都帮你都记下了，回头想加哪个你再看，兄弟你这次是真火了。”
林帆愣了愣，又乐了出来“难为你了哈，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一万个人？”
“早上你睡觉时候我去其他宿舍串了串门，回头带你认识认识！刚上课的一堆妹子还都想加你呢。”
林帆难以想象褚鸣野是怎么在外面广播宣传自己的，照他那习惯性的夸大口味......林帆不由打了个激灵。
“一会我出去一趟。”林帆把最后一口冷油条塞进嘴里，又倒了一大杯水帮着顺下去。
“不一块吃午饭了？”褚鸣野放下手机有点小吃惊的样子。“那要不要我帮你们带饭？”
“晚上再一块吧。”林帆说
“那成，要真有什么麻烦事.....”褚鸣野顿了顿“也叫上我！”
林帆笑了。他出门没带什么东西，从刚回来时就有点心不在焉的，无论多少人想加他好友，或者会不会得罪老师挂科，他其实都全不在乎。
能让他有些不安的只有一件事，莫北哪去了？
林帆不知道莫北会去哪，隐瞒着多少事，又究竟想干什么，但他知道有一个地方的人或许知道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