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
“现在里面战局如何？”莫北作为第八个贴到学工办门口偷听的成员，地理位置显得十分劣势。
“徐静彤进去有一会儿了，美丽姐刚里面吼呢好像，老周老郭应该也都在。”褚鸣野在门口小声哔哔。
“老周是谁？”林帆低声问。
“就你开学第一堂课上怼的那黑脸老师，咱们教导主任啊。”乾宇补充道。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帮着说两句？”莫北问：“话说不是该审你们几个么？徐静彤进去干嘛？”
“让我们外面等着呢，似乎老师们的意见也发生了点分歧。听说当时美丽姐让徐静彤叫保安来着，但她没照做，认为应该先了解清楚情况。”肖洋压在褚鸣野脑门上面说。
林帆竖了竖拇指：“我敬她是条汉子。”
此时的学工办里，徐静彤站在办公室中央，在她边上的还有几个一起跟来联名上书的同学。
美丽姐坐在一旁，尖细的小眼睛也不看人，手拍着桌子打断了她们说话：“我现在不想听那么多理由，我就要知道这事该怎么解决！”
徐静彤打开手机摆给老师们，声音还是有条不紊的：“之前同学们打断您的授课，是我们不对在先，但事情不是单方面性的，在确定问题怎么解决前，我们希望您能了解下学生们当时的做法和动机，这里有我们拍回来的照片......”
“我问的是怎么解决！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因为八千里开外有个人要自杀你们就都不上课了？”美丽姐气的都不美丽了。
老周打断了美丽姐的泄愤：“你让她说完。”
“老周！他们那是冲撞课堂！你平时就是这么纵容学生的？”美丽姐激动的回过头，门口偷看那几位差点以为她要把自己眼镜甩出去。
跟徐静彤一块来的一个男生在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这人林帆在一楼楼道里见过，附近宿舍一体育生，足球踢挺棒的，莫北带他跟这人玩过一次，这会儿的脸色就跟输了球时的表情差不多。
美丽姐迅速被拉去了仇恨，瞪着那男生：“你为什么坐下！”
“我为什么不能坐？”
嗯，看来还是个刺头。
美丽姐眼睛瞪的快射出刀子了，还没等她破口大骂，男生就继续开口道：“在您看来，您坐着我们就得站着，您说话我们就得无条件服从，这不是教师，这是独裁！你看到照片上的位置了么，咱们那些同学要晚去一点呢？要是北哥当时没能救援成功呢？那是一条人命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家人病了，出了点什么事，是不是还要跟您先写8000字检讨再走！”
老周看向男生，俩人对视了几秒，虽然脸还是一如既往的黑，看不见一丝笑容，但声调还算平和：“你站起来说。”
男生偏开头，喘着粗气，僵持了几秒还是站了起来。
“你刚才讲的不错，还有什么想补充的么？”老周平静道。
美丽姐应该有很多话想补充：“你管这叫讲的不错？老周，你是不年纪大了该退休了？天下这么多想不开的想死的，他们管的过来么？他们管的着么？”
“这并非管不管的着的问题......”徐静彤也有些激动了，但她刚开口老周就抬手示意她停下。
“老罗啊，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来当老师？”老周问。
“你别拿教育学生那套跟我说事。”美丽姐气的扶着胸口，每呼吸一次都一上一下的发颤。
“这不是谁教育谁，我的学生不会有一个念着我的好，觉得我刻薄，这很正常，因为我也总凶他们，容易得理不饶人。但归根揭底，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教育他们，专业知识如此，做人也如此，惩罚的目的不该是为了惩罚，他们没做错事，需要纠正的就只是态度。”
门外聚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窃窃私语着，褚鸣野压着声音“我靠，我感觉要被老周圈粉了。”
林帆点了点头：“感动的我连他名字都记下来了。”
莫北惊叹道：“你不都上了他一个月课了么？”
“你们几个小子也都别外面站着了，上课都没到这么齐。”老周向门口的方向磕了磕杯子。
“他是在叫你们么？”林帆看了眼莫北。
“你们？”莫北看着上面七七八八的一群脑袋，叹了口气：“都进去吧。”
本身不算多宽敞的学工办这会儿站了一大排人，几个正帮着收拾学生登记名册的辅导员已经乐着偷偷开始录视频了。
美丽姐偏着头，不过不管怎么偏，眼前都是一堆人，烦躁的干脆整个人背向了窗户，斜了眼正看乐子似的老郭：“好玩么，老郭？你就不说点什么？”
老郭只是看了林帆他们一眼，乐着哼了声：“有什么可说的，都常客了。林帆是吧，听说当时你在现场，讲两句？”
莫北挡在了前面：“当时我带他去的。”
这话还没说完，林帆就赶紧给他呼噜到了一边，上前一步向老师们点了下头。
“是这样，我们发现楼上有轻生者，就去救了。班里那些学生是我叫出来的，想多让些人过来帮忙，怕自己处理不来。当然罗老师说的没问题，救人归救人，这都不该是学生们扰乱课堂的理由，可问题不在褚鸣野他们，人是我叫的，是我强行求他们帮我的，我是发起者，责任在我。”
林帆话说到后半段时，全场人都愣住了，连美丽姐都不禁侧了下头。
“帆哥你说什么呢！”褚鸣野有点急了“不是，老师事不是这样.....”
老周抬了下手，看向林帆“为什么呢？”
“我自己不敢，我需要得到更多人的帮助。”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去救那个人呢？当时现场明明有那多警卫。”老周话说的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着措辞。
“因为她在求救。”
“警方说轻生者当时根本不与外人沟通。”
“我知道她在求救。”林帆平静的说。
办公室里没人再出声，老周喝了口茶水，从桌上推出一封信函。
“今天早些时候你们学姐已经找过我了，这是警方提供的声明书，表彰你们见义勇为行为的。别嫌我絮叨，行为是对的，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你们现在都在这儿给罗老师道个歉，带头逃课的几个一会儿把请假条补上。”
“老罗啊。”老周转头望向罗美丽“给我个面子。”
“我还能说什么？就这样吧。”美丽姐背着身很短促点了下头，学生们纷纷低头认了个错。
莫北趁机抓了下林帆的手，还好没有在抖，但在他刚想拽林帆赶紧离开时听到了老周的声音：“林帆，你跟我来一下。”
宿舍几个连忙喊起来：“您听我们解释！帆哥刚才说的......”
“我自己没听见么？跟这事没关系，你们没事的人都出去！”老周开始轰人了。
莫北看了林帆一眼，离开时面色冷漠的贴到他耳边：“有事微信我，有事微信我，有事微信我。”
“好的，复读机。”林帆乐出了声。
到了小会议室，老周给林帆倒了杯水，拉下椅子坐到他对面。
“坐吧。”老周说“这应该是咱们第一次谈话，你不用紧张，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你信的过我，我可以保证的是，这里咱们说的一切都会向外界保密。”
林帆收起了那副痞坏痞坏的微笑，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像死水一样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您应该看过了是吧。”
“嗯。”老周点了点头：“可以对档案里的情况稍微解释下吗？这不是审讯，老师想帮你。记录中你曾致一名学生多处骨裂，那人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曾在监管期间表现过多次严重暴力倾向。这次救援行动，有目击者称前去救援劝说的学生，也就是你，也在行动中表现出疑似轻生的行为倾向，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林帆目光平和的看着老周，确切说静的有点过头了，就像一个人正看着一面墙的表情，不带有任何疑惑，不带有任何期望。
“不能。”
老周没有意外，继续向下说道：“那关于你们为什么能那么快的发现轻生者这件事呢？碰巧遇见的吗？”
“不是。”林帆说。
“那可以说说你们如何做到的吗？”
林帆看了老周几秒，两人都沉默着，林帆闭上了眼睛：“不能。”
老周向后靠了靠：“你是个很有才能的人，虽然咱们这儿只能算一等院校的尾巴，但从你的记录来看，高中的知识，基本都是依靠短时间自学的吧，在不和其他师生交互的情况下......是不信任他们吗？”
“您直接切入正题就好。”林帆微笑的看着老周，目光没有一丝颤抖：“我这样的学生，对院校是个很强的不稳定因素，如果不能很好的融入集体，那么其他方面再优秀也是没有用的。再有类似的状况，或者这次的事件稍微修改打磨下细节，就该是劝退我的时候了。”
老周看着他，林帆也看着老周。
林帆面无表情，老周一脸黑线。
“我是想说，我怎么没看出你融入不了集体？”老周叹了口气往后一仰，林帆一下愣住了。
“就莫北那小子，还有褚鸣野，还有你们一层那跟着你们混的一大群人，如果这不算集体，什么样的算集体？”老周说：“我不相信记录，我更相信自己亲眼的观测判断，你如果现在不打算告诉我实情，我自己慢慢看就好。”
“老师......”林帆的声调听不出变化，但刚那种强势的状态明显松弛了下来，目光开始有些躲闪。
“回去吧，你们那一大帮子一会儿该窜腾吃饭了吧？别回头再到我这边闹。褚鸣野和元宝来申请过你加入心里社的名额及预算扩充，我给批了，回头要好好学，你若是在那能放松些，就在那放松下自己。大学四年长着呢，也想想将来，当这四年过去，你能获得什么，走向什么样的人生。”老周低着头继续记录笔记。
林帆看着老周时，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或许他说的对，自己是太不容易相信别人了。
在中学，自己还总被人围着欺负的时候，也有过一位老师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我相信你，没有学生是绝对不可救药的，我可以帮你......”
那个老师可以算是林帆写作的启蒙老师，指点着他该如何用文字表达自己的内心，如何用成果换取他人的尊重。
对那时的林帆来说，任何对他表现出一点善意的人，都像是能抓在手中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他总是围在那个老师身边，努力写好每一篇练习，帮着老师在办公室里收拾教案，如果说今后有什么自己期盼能做到的，便是能成为那样信赖学生支持学生的好老师吧。
直到有一天，那个老师的U盘不见了，办公室只有林帆一个学生来过。老师因为缺了演讲用的ppt，公开课很失败，失去了获得更高职称的机会，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一口咬定就是林帆偷了老师的东西。
林帆想向老师解释，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零花钱凑起来，给老师再买了一个，但还没等他开口，听到的第一个句便是：“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你知道自己所作的都是什么行为么？像你这样的人，学习好又有什么用？以后又干的了什么？”
......
啊，哈哈，真不好意思，又让人失望了。
自己对于心目中所憧憬的老师来说，或许只是教育旅途上，一个短暂的试验品吧。
老师后来给自己的柜子都配了钥匙，也再不许林帆进来了，没有了任何沟通与指导，所有他上交的文章，上面只会写一个‘阅’字。
事情发生的三周后，在隔壁班一个女生书包的钥匙扣上，人们发现了那枚被骗子林帆偷走的U盘。
希望这种东西，对于林帆来说太像是泡影了，在阴云笼罩时都仍是那么光彩夺目，但一经触碰，就会幻灭。
太多的理想与希冀都是源自于自己的凭空想象，看的久了，索性不再看了。
连他自己都有些纳闷，为何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他还是如此不愿放弃自己呢？
或许，还是想再等等吧，期盼着继续走下去就知道答案了吧。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边有光了，虽然不能驱散掉所有恐惧与冷漠，但够了。
大学的四年到底能给他什么，林帆并不清楚。
可能会是一种人生向往，会是褚鸣野这样一大波重要的朋友，是莫北这样虽然烦人但让他甘愿舍命的兄弟......
无论与高年级的互怼，在宿舍楼泼过的盆，集体逃跑的公课，队列永无止尽的食堂。他们一起做过的那些或蠢或英勇，满带少年气的事......
多年后，如果只一桌席，一壶酒，大家聚在一起，究竟会说些什么，怀念些什么。
林帆站起身向老周鞠了一躬，为了他的宽容，也为了自己现在仍然无法释怀的沉默。
“对不起。”
老周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流过片刻的微笑，在林帆准备开门离开时开了口：“对了，你对莫北这个人了解么？”
“他怎么了？”
林帆一下回转过身来，声音都有点没刹住，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给到自己同等级别的关心。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老周也有点惊讶于林帆这样反差的态度：“只是随便问一嘴，我最近也看了看他的档案，都挺好的，就是太正常了。”
“太正常了？”林帆有点懵。
“嗯，档案里的记录很普通，普通的家庭环境，普通的求学经历，一切都很普通。”老周说：“但这些出现在他的资料里就感觉很反常，莫北是个能沉的住气的孩子，但我总觉得他的情况或许比你的更为特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