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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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水果在病床边的小桌上码放好，林帆坐到床的一侧。周围安静的很，其他几床病人都还安睡着，不时传来粗重而不太均匀的呼吸声。
林帆想起自己老妈住过的病房应该在更上一层，内心的起伏总算稍微平静了点，此时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想安静的坐一会，待太久了一会莫北那小崽子又该满嘴飙“您”了。
姥姥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林帆几乎觉得自己是听到的，稍微坐近了点看了过去。
老人的脸上流露出孩子般的喜悦，笑时眯起了眼睛，仿佛还沉浸在什么甜美的梦境，温煦的暖阳下，这短暂的快乐寂寞得像一段没有声音的剪影。林帆知道姥姥这会大概已经记不清人了。
老人就这么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偷偷的瞧着，像孩子看到童话中的精灵一样，惊喜又有些怯生生的看着林帆，在林帆帮扯被子的时候，缓缓的抬起一只手。
林帆愣了下，下意识有些想躲，他脑子里始终无法忘记老爹口中说过的，自己是不吉利的，该遭报应的......但看到老人期待的眼神时，已经抽回去一半的手又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周围，没人看着，于是也把自己的手递向前方，在老人布满皱纹而瘦削的手背上轻轻的揉着。
“伊......小伊.....”他听到老人如此说，林帆知道这是认错人了，自己的眼睛和妈妈很像。
“啊，是我。”林帆笑着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
老人露出满足的微笑，很快又轻轻闭上眼睛，像听了摇篮曲的小婴儿一样，安然的睡过去了。
林帆最后想了想，还是把一盒葡萄从桌上拿走了，又压了两百块钱在袋子下面。
出病房门时正好看见那一男一女回来，女人嘴里脏话还没念叨完，扭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林帆时挺尴尬的收了嘴，一双小眼睛眨巴了半天。
不过林帆此时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她们身上，而是强压着震惊，凝望着她们背后不远的地方。
一个挂着耳机有点眼熟的小屁孩正靠在咨询台上和值班的小护士挺开心的聊着些什么，似是感受到自己目光后回过头来，闭了一只眼睛对自己比了个“V”的手势......
这他妈什么玩意！？
“舅妈。”林帆走到两人面前不带什么情绪的说道。
女人的目光有点回避，态度呈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声音捏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小南啊，要走了啊......”
“嗯，辛苦你们照顾我姥姥。”林帆说着从她们身边走过“我最近有点事可能都不会再来了，你们好好休息。”
林帆走到莫北身边时，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了吵闹声。
“你看看他刚那是什么眼神！还要打我么？看看，看看，连盒葡萄都要带走，怕我吃了他的占了他家便宜？你们这一家子......”
林帆对莫北无奈的笑笑，脸上甚至看不出有类似气恼的情绪：“以为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收门票啊~”
“我就担心他们是上来找麻烦的，没想到能怂成这样......”莫北说着也挺尴尬的，跟林帆走下楼梯，林帆抛了盒葡萄过来。
“尝尝吧，这可是本尊死皮赖脸偷出的一盒葡萄，不吃就忒浪费了。”林帆乐着的表情和他此时说话的语气非常不搭。
莫北跟着林帆的背影，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做什么也都是改变不了现实的，摆在自己眼前的就是林帆真实的生活。那种无法被扯开的枷锁，闭塞又无助的感觉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作为朋友，他此时能做的，也不过是跟在林帆身后，陪着他再多演一小会儿，大概也就会麻木了吧......
呵呵，他要真能这么踏实就不叫莫北了。
“要不我还是帮你揍他们一顿吧！”莫北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时林帆只觉得自己差点漾出口老血。
“兄弟，你别说了，你不说话就是对我莫大的鼓励与帮助。”林帆实在有点气不起来，这一打岔倒是把刚压的那点烦躁都放出来了，笑起来时嘴角都有点抽抽。
乐的不够帅气，不是那么林哥，但很真实。
这种矛盾而复杂的情绪终于渐渐平缓后，林帆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声说：“我今天...不是那么高兴。”
“废话，您这要真能高兴，我还得带你查查脑子。”莫北日常嘴欠开始，林帆倒并不怎么在意的继续说道。
“我不是在意这么一盒葡萄......我姥姥可能分不清东西了，我怕她会自己往下吞......她们不会管她的。”
莫北胳膊搭在了林帆肩膀上，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次林帆没有反抗，跟拔了发条的玩具似的。
“以后有什么不爽的，都要跟哥们们说知道么？”
莫北一本正经的样子总让林帆有点想笑场，但林帆觉得这会要是笑了他们可能得打起来，就很听话的应了声。
“嗯。”
莫北看了看林帆，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想不出来了，剩下的你就自己编点安慰下自己吧。”
林帆还是笑出了声“我不用安慰的。”
莫北确实已经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失落困苦的痕迹了，林帆的任何情绪几乎都能在瞬间被控制住，大概对他来说，过去每一天的生活都是这种伪装的训练吧。
“那你之后要有什么不爽，没辙的时候，也要跟我们说知道么？”
莫北没想到林帆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愣了下，点了点头。
“好。”
“记得，要相信我，因为我也相信你。”林帆认真的说。
“成。”
“请我吃饭吧，我没钱了。”林帆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靠。”莫北乐了“我真是信了你这个老骗子的邪。”
手指拆了线，考虑到林帆可能不太喜欢医院但这老骗子又打死不会承认的奇特设定，莫北带着林帆又愣生生溜达回之前的商场。
一路上林帆叼着根烟，眼睛微微眯着时有种独特的凌厉，这气势光是往那一站就得让一般混混退避三尺，虽然手头干的事还是很不林哥......
“操，我特么这是留疤了么？”林帆仔细端详着自己中指上一道白色划痕。
莫北无奈叹了口气：“就这么一小道，没人看的见......”
“不是。”林帆拧着眉，又伸出了自己另一只手的中指认真看着“不对称！”
“过几天就下去了好吧，您不这么一直盯着看它下去的更快。”莫北拿手机看着有没有一会吃饭能用上的优惠卷：“话说你不觉得自己泪痣也不对称么？我要不在你另一边脸上也点一个吧。”
林帆震惊的回头瞪着他：“你是不是有毒？”
点好餐，莫北坐回到餐桌上，林帆经过这么一上午折腾多是有些困倦了，靠在沙发上一副即将飞升的样子。
“你要不一会回去先再睡一下午吧。”莫北给他推过去一杯奶昔，林帆还是比较好养活的，基本问要什么都是一句随便，徐亮酒吧里的猫都开始挑罐头了。
“无碍，本尊静坐片刻即可。”林帆闭着眼睛开始靠嗅觉寻摸吸管。“嗯，芒果的，好喝。”
莫北看了看账单上白纸黑字的蜜桃奶昔，无奈叹了口气，翻出手机。
徐亮那边没有电话追过来，局面应该还没遇到什么不可预料的变故，自己晚点去应该也没事。点开看自己常看小说的应用软件，自己追更那脑残作者已经不知道断更第多少天了。
“哎，莫北。”林帆很敷衍的睁开一只眼睛向前靠了点“你其实是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大少爷吧？”
莫北看着他乐了下“您对有钱人划分的门槛还挺低哈，咱俩这一顿也就一百出头。”
“不是...你那耳机。”林帆叼着吸管“我刚柜台里看见同款了，好几千。”
“卧槽？”莫北也愣了，拽下来看了看“我都不知道，徐亮买的，我就拿来用用，这兔崽子这么有钱的么......”
林帆伸出大拇指，为他的反射弧点了个赞：“话说徐亮没找你么，今跟我出来一天，没耽误你事吧？”
“我要说耽误了，是不是可以直接走留你在这买单啊？”莫北乐道：“没事，这也就半天，最近都挺消停的，下午过去看眼就完事了。”
“昨天......算了，你手机里看什么呢？”林帆不想在莫北有意回避的话题上多做追问，随便转移了个话题，抬起头时却见莫北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干嘛？”林帆问。
“小黄片，要看么？”莫北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不是，我说你胡扯的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林帆无奈的叹了口气，拌着盘里的沙拉，听莫北那半天没有反应才猛地抬起一边眼皮，小声问：“真的？”
莫北本来还想再装一会，但听到林帆这么真诚的发问实在编不下去了，拿手机的手乐的都一直抖：“你还真是个纯真的老骗子。小说，唉，我看这个都不更新了。”
“什么小说？我去，你还看小说呢？”林帆重点抓的很准。
“啊，是，这本应该算古风...灵异...还是科幻吧。”莫北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嚼着三明治“我也不知道这作者想写啥，感觉属于想哪写哪的主。”
“你爱看这种款的？”林帆还真没想到莫北的性格居然是看恐怖小说的类型，忽然就有点想起那个破日记本上，画风诡异的那些怪物了。
“嗯，有时候挺吓人的，看着刺激。”莫北还在来回划着手机，仿佛在确认作品是否真的没再更新了“不过这本还成，也没有哪块一直惊悚的不得了那种，要太吓人的我就有点虚了。”
“是么？”林帆觉得莫北这反应还挺有意思，笑着说“我倒不怎么害怕太吓人的，如果一直恐怖就没什么了，毕竟人最多就是死，死的惨点，死的慢点。我是比较害怕那种特别温暖的作品，就像你天天生活在那里，看着那些人，甚至把那里当成家。然后有一天你当回家，忽然就发现什么都没有了，故事结束了啊，一切没有存在过，是假的。”
“给你点微弱的掌声。”莫北伸出右手食指在拇指上啪啪点了好几下，又忽然捂住胸口，神情凝重道“啊.....这鸡汤有毒。”
“靠。”林帆乐着：“给我看看这崽子写的吧，我帮你骂他。”
莫北又看了眼，确认没有更新后，听话的把手机递给林帆，补充道：“没事，这作者我从两年前他刚开始写时就骂他了，不差这两句。”
“这得是多招人恨啊......”林帆接过手机，看清了作品的题目和作者时笑容有瞬间的停顿，又反复看了两眼留在故事最后的“本文断更，有事烧纸”
......
“你说你骂了他两年？”林帆偏过头干咳了两声。
“是啊，那会这人还是个菜鸡，写东西都没人看的。”莫北说话一点不影响他吃东西的速度“我忘了那天是因为什么事，反正情绪也不太好，看见这奇葩题材就开喷了，其实那会都没怎么细看。”
“然后呢？”林帆忍着乐喝着奶昔。
“然后我们就对喷起来了啊。”莫北埋头扒拉着盘中最后的几根意面“那小子还不服，当然也没准是个起了个中二名的妹子，最后我就说就你写的这辣鸡，要能有十万粉丝我叫你爸爸。”
“你还真敢赌哈。”林帆说。
“那是，反正隔着屏幕一辈子见不着呢。”莫北扯了扯嘴角“那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我喷人都带错别字，考的上大学就叫我爷爷呢，我靠，为了这事我还点灯熬油备战了波高考。”
莫北乐着向后靠了靠，擦了擦嘴，叹了口气：“我成功了。这怂逼九万五千粉跑路了，其实我知道按他现在的实力坚持下去十万粉丝大概玩一样，鬼知道写东西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唉唉唉，别地图炮啊。”林帆乐道：“我过去也写小说的。”
莫北没太吃惊，只是挑了挑眉毛看着林帆：“看出来了，就你满嘴跑火车这劲，不编故事挺屈才的。”
“我之前也被人喷过。”林帆诚实说。
“正常，哪个作者没被人喷过，就我看的这个......”
“我遇见过一个黑粉，那会我作品评论区还全是广告，就这混蛋，把我从开篇开始的每个人物每个情节全骂了个遍，我觉得他骂人比我码字码的都快。”林帆乐着划着手机上的小说“从没人那么认真的看过我写的东西，角色名记得比我都熟。我当时就在想，要是哪天能遇上这混蛋一定要拎出来揍一顿，然后请他吃饭，交个朋友。”
林帆摸出了裤兜里最后两张毛爷爷，这还要算上昨晚跟莫北去苏老板酒吧打工赚的。表情上却显得轻松而愉快，莫北感到林帆这一上午的压力与忍耐到这一刻才真正得到了释怀。
“爷爷这事咱忘了好么？这顿我请了，下次你再请我吧。”
看着林帆插着兜挺愉快的往商场外溜达时，莫北有些庆幸大哥似乎把要揍他这件事忘了，琢磨琢磨自己刚才的一阵吐槽，想想还有点冒冷汗。
“唉，你手机。”林帆忽然停下脚步时，莫北跟着吼了一声，吓的林帆毛都立起来了。
“嘛呢！”林帆也吼。
“没事，没事。”在周围服装店大妈的围观下，莫北尴尬的往前快走了几步跟上林帆。
转移话题转移话题，让他回过味来自己就得挨揍！
“林哥，给你看我画的画啊。”莫北接过手机直接点开相册，里面有很多莫北平时画画的照片，不得不说莫北虽然有时候挺喜欢吹的，但艺术创作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照片里大部分都是直接对着画拍的，小部分估计是徐亮或玲子从后面照的，莫北工作时总会戴着耳机背戴个帽子，有点小酷，这种给外界近乎于高冷的第一印象，很有种实物不符的违和感。
照片翻到莫北画画的一张，林帆乐出了声：“我靠，这猫才几天就这么肥了。”
屏幕上只照到了莫北的一个胳膊，徐亮酒吧里那只猫正抱着莫北拿笔的，啃着笔杆死活不撒嘴。
“可馋了，玲子老给它喂吃的，现在都不吃猫粮了。”莫北笑着应了声，他手下的动作微微变慢了。
林帆没注意到，从他们刚离开餐厅没多久，就开始有人跟着他们，莫北对视线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了，最开始还以为只是碰巧顺路什么的，但现在能感觉出对方的目标就是他们。
人数大概有五个。
“那些人”被徐亮看到过，也早就走了，别的危险人物更不可能了解到他的存在，会是谁呢？
莫北不确定到底是他俩谁在吸引这群不速之客，但他不想把林帆牵连进来，得分散开，他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跟着他们，又到底想干些什么。
走到商场门口时，莫北才开口道：“唉，林哥，我一会......”
“卧槽？我这昨晚才修仙一会今就要渡劫了？”林帆看着窗外阴云密布而变得近乎漆黑的天空感叹道，根本没听见莫北刚才说话。
“先回宿舍吧，这种雨来的快。”莫北应道，外面确实已经能听到雷声了。“我在这附近还约了个朋友，你先叫个车回去，我回的晚点。”
林帆看着他没多问什么，应了声，拿出自己的伞递给了莫北，这伞他一直是随身带着的。“那你把这个拿上。”
莫北有些犹豫，他知道这东西对林帆可能有不一般的意义，但此时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的迫近，没时间再多问了。
“谢了。”莫北撑起伞，在路边给拦了辆出租“一会见。”
林帆微微皱眉，他总觉得从刚才开始莫北的状态就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点了点头，又对着自己兜指了指“有事微信我。”
“成。”
关上车门，莫北立刻转向，往另一边走去。感受到不断迫近的目光和愈发迅速的脚步时，心里却是猛的一阵放松。
是冲自己来的，他的秘密还没有牵连到其他人。
至少......今日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