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如愿》凌灬果果

5、途中

　　“迄兰皇族……只是不知道那小丫头是公主，还是郡主呢。”黑暗里，如愿想着昨晚的事，困意渐渐涌上来。
　　一行人自晋州向西南方出发，途经陵州、潼关等大小州县。自潼关改走水路——广通渠。
　　柳墨安排船只，底仓放马车，堆积杂物，上层居住。这些府兵每年都进行水战演练，虽是晋兵，倒也不畏惧水。
　　可如愿不会游泳，也甚少坐船，一路上晕得七荤八素，别说看风景，只要不煞风景就不错了。柳心忙着照顾如愿，也渐渐失去了“第一次出远门”的兴致，只盼着赶快到达长安。

　　这日清晨，如愿没有睡意，便去甲板上走动走动。天地渺渺，江水浩浩。初升的太阳不甚耀眼，又圆又大，水面上染了一层血红。远处不知名的江鸟成群结队，如愿心情大好：“小爷这一路旅途奔波，如今能享受这壮阔景致，倒也值了。兄长只说朝局如何凶险，可这与我何干呢？我就该把酒临风，闲情问月。谁和谁争斗，我才不管呢。”
　　“娘子，你怎么出来了？”柳墨道：“还在担忧陛下召你入仕的事么？”
　　“哈哈，该担忧的是别人，我有什么好担忧的？”如愿笑。
　　“是啊，该担忧的是别人……娘子自小就这个性子，着实令人羡慕。”柳墨道。
　　“羡慕谁？你羡慕我吗？”如愿好奇：“可你仪表堂堂，武功高强，阿爹看重你，府兵都听命于你。哪像我，成天混迹于闹市，府里的大小事情，一概不知。”
　　“可娘子你有一颗侠义心肠啊，看不惯欺凌弱小的恶霸，送迷路的小孩回家，痛打戏弄良家少女的流氓……”柳墨越说，眼神越亮，笑着道：“你单纯善良，活的潇洒自由，所以我羡慕你。”
　　“天呐，你在说我吗？”如愿乐开了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你说的这么好，哈哈。”
　　柳墨目光热忱真挚：“你有，你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过长安的女子，我在话本子上看过，温柔的、多情的……”如愿拍了拍柳墨的肩，打趣道：“兄长与你一般大，你看阿澈都四岁了。你也该娶媳妇儿了，宋婶儿整天嚷着要抱孙子呢。”
　　“我……我……我不急。”柳墨闪躲，道：“对了，京城中卧虎藏龙，万万不可轻易与人交手。”
　　“哦，这个我晓得，兄长嘱咐过我的。”如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柳墨就知道，她未必听进去了。
　　“娘子……咦，兄长，怎么你也在啊。上面风大，也不知道提醒娘子多添衣裳。”柳心将披风给如愿披上：“回去吧，娘子才好些。”
　　“哪就这么娇贵了，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动不动就倒了。”如愿装模作样的翘起兰花指、扭扭屁股道：“出一趟门，变得越来越唠叨。”
　　柳墨打了个冷颤。柳心一脸见鬼相：“你可别这样，我受不住惊吓。夫人不在身边，我当然要把娘子照看好了。可要是照看成这个样，恐怕府里的人都能被吓死。”
　　“呸，死丫头就知道编排我。”如愿爽朗一笑，伸伸懒腰：“这一路可把我闷坏了，直到今日才有了些许出来玩的感觉。得了，就听你的，回罢。”
　　如愿和柳心走向船舱，柳墨望着她们的背影，默默道：“我知道，你未必晓得，那些危机。可我会一直护着你的，就像在晋州的时候一样。”
　　“娘子！”柳心大喊。
　　“怎么了？”柳墨赶快跑过去。
　　“你看！那座城，是不是长安？”柳心激动。
　　“柳心，你个死丫头，一惊一乍的，要吓死小爷啊！”如愿道。
　　“我、开心嘛。”
　　“哈哈，我也开心，终于回到长安了。想当年，小爷我离京的时候……”
　　“娘子，你确定你记得当年的事么？你那时候才两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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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十，如愿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长安。早有礼部的人，等在都亭驿。如愿、柳心上了礼部的马车，沿主道朱雀大街向北行驶。
　　车外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不知行了多远，外面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好像有其他马车行过的声音、孩童哭闹嬉戏的声音、叫卖声、敲锣打鼓声……
　　柳心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头张望，轻叹道：“哇……娘子，长安好热闹。这主街可比咱们晋州的宽多了，百十多辆马车并行都没问题呢。”
　　“这是京城主道朱雀大街啊，宽四五十丈呢。各藩国的来使朝拜陛下，都要从这里经过的，能不气派嘛。”
　　“娘子，你看那人——他发髻后面系着两个布条子，别说还挺好看的。”
　　如愿好奇，透过车帘偷偷的看，柳心说的布条子，她也没见过。
　　“你看、你看——那个妇人的发髻，那么高。她发质真好，又黑又亮还浓密。”
　　“真的哎！这么多头发不累么？”如愿道。
　　“娘子！”柳心声音猛然拔高：“快看、快看，那几个人黄头发、蓝眼睛，他们在这里杂耍呢。那个是猴子，可我从没见过毛色金黄的猴子。那是什么？”
　　如愿本就是喜欢热闹的人，终于坐不住。凑过去看——那个高高大大，像马一样的动物，还有两个凸起的“峰”：“许是……骆驼吧，我在书上看过。”
　　“噗……”外面赶马车的人实在忍不住了。
　　岂有此理！车夫都敢笑她们，柳心有点窘，有点气，掀开门帘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两位娘子第一次来京城吧。某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这样率真的姑娘不多了。”车夫一笑，露出洁白的牙：“娘子说的布条子是男子发带，近些时候才在长安时兴起来的。你瞧那个妇人额头上的是花钿，高高的发髻叫‘盘云鬓’，多数是用了假发的。那几个带猴子、骑骆驼的，也不是杂耍的，他们是龟兹商人。”
　　“哼，什么了不起。你到我们晋州也一样的。”柳心道：“你知道我们晋州的‘女儿泪’么？你吃过晋州的‘桃花糕’么？你见过 ‘入云筝’么？还有，你听过晋州孩童的‘叮咚谣’么？”
　　“哈哈”车夫爽朗大笑：“‘叮咚谣’？某愿闻其详。”
　　“叮叮叮，风吹铃。咚咚咚，撞钟声。我呀、我呀、快睡着，原是听了ha、蟆念的经。”
　　“啊，娘子这是拐着弯的骂某，是多事念经的ha、蟆呢。”
　　“柳心！”如愿喝止：“小丫头不懂规矩，先生莫与她一般见识。”
　　柳心撇撇嘴，小声道：“谁让他笑咱们来着。”
　　“无妨。”车夫摇了摇头，继续赶车。

　　“娘子，那是朱雀门。自朱雀门向东是崇仁坊，礼部安排的官舍便在此处。”车夫道。
　　二人下车，只见一个小小院落，青瓦白墙，门上挂匾，上书“柳宅”。这字倒是苍劲挺拔。
　　“多谢先生相送，这宅院是陛下所赐么？”如愿问道。
　　“自然。不然娘子以为，初来乍到的，京城就有好心人吗？”
　　如愿又问：“与我同来京城的官宦女子呢？”
　　“娘子的左邻右舍俱是，看这些院子的格局，是否大同小异？”
　　“奴家的侍卫……”
　　“某已将此处告知柳侍卫。”
　　“如此，奴家便安心了。”
　　车夫道：“其实娘子的戒备心，何须如此之重呢？”
　　如愿一向不善虚与委蛇，这一来一往，本不想多说，谁知道他将话挑明了。
　　“先生有此一问，那奴家也想问问先生，你是何人呢？”
　　“某一介江湖白衣，不过既然娘子问了，某知无不言——在下清风阁罗善闻。”他拱手行礼颇具君子风范，只是多拿了一根马鞭，稍显突兀。
　　“贵阁可是江湖有名的大帮，生意遍布天下。如此，奴家就更好奇了，何人能驱使先生呢？劳动先生来给我当一次马夫。”
　　“哈！这怎么谈得上‘驱使’呢？罗某与如宣兄，交往甚是投契。在下只想将娘子平安送到柳宅，别无他意。”
　　“先生为人豪爽，你我若是相识于江湖，自当把酒言欢。”如愿道：“只是奴家如今身在京城，家父家兄挂念我，我亦顾念他们。朝局如何，小女子不懂。若真如先生所言，与家兄是故交，奴家自当赔罪，还望先生勿怪。”
　　“某知道娘子的顾虑，今日是某唐突了，告辞。”

　　看着这院落里的一草一木，甚是翠绿可爱，树上两只黄鹂鸣音婉转。如愿不禁展颜，心情大好：“陛下所赐，就是不一样。是不是，柳心？”
　　柳心才微微疏了一口气，道：“呃，不错……娘子，我看那个罗善闻，性格爽朗，不像个恶人。他……”
　　“哎呦，不得了哇，小丫头。”如愿打趣：“是谁骂人家念经的ha、蟆，这会儿又觉得不像恶人了？”
　　“娘子，我比你还年长几岁呢，你别老什么事都瞒着我嘛。”
　　“不是我总瞒你，有些事我要问过你兄长才能确定，等他来了一起说罢。”
　　“同我说什么事？”柳墨自外头进来，还带来了四个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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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现存史料记载，朱雀大街120到150米，一百辆马车并行，应该是没问题的。
ha、蟆，放在一起被和谐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代替，望广大读者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