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余》忘余年

18、子非我，焉知我不是鲤鱼？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河津那畔行，夜深马蹄轻。
　　风一更，雨一更，乱世身死道法成，故人叹一声！
　　连日赶路，余年驾车终于从小路驶入官道，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经过了几个小村子，鸡犬相闻，人烟旺盛，颇有一番富足景象。
　　“进河津地界了。”叔宝看着车窗外说道，“河津是河东薛氏的祖居，薛家也算是兵权正盛，现在的薛家家主薛兴又是这河东的太守，所以河津地界还算是平和富足。河东薛氏是海内望族，关西六大姓之一。”
　　“哦？其余五姓是谁？”
　　“其余五姓分别是韦氏、裴氏、柳氏、杨氏和杜氏。”叔宝数道。
　　“这些你都认识？”余年问。
　　“当然，不认识。他们都认识我但是真的！”叔宝得意道。
　　余年现在已经对叔宝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特质有些免疫，然后打趣道：
　　“我还以为这关西六姓还有你卫家。”
　　“啜！”叔宝一哂，“六姓乃世俗，我在仙道，凌驾于世俗之上，这没有可比性！”
　　叔宝想起了什么，脸上又一阵黯然，
　　“当年若不是贾南风，我卫家谁说又不会……”叔宝不语。
　　“这个贾南风到底是谁？”
　　“一个丑八怪！”
　　“……”
　　余年看着卫叔宝的皙俊美的脸似是出神，没有吱声。
　　“那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这河东薛家？”余年回过神来问。
　　“你想看啊？想看就看啊，走，我带你。不过薛家多武夫，没什么意思。只有一个侄孙辈的叫薛辩的小孩儿还挺好玩的。”叔宝无聊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跟薛家要些盘缠！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余年没好气儿道，“这些日子吃的都是什么东西！”
　　“鱼啊！我做的不好吃吗？”叔宝讶异的问着。
　　“鱼是很好吃，但是总吃也会腻，腻了就觉得不好吃甚至难吃到不能吃了！”余年耐心向叔宝解释道。
　　“不会啊，我就完全不会！我吃了这么些年鱼，每次吃我都觉得这一条和上一条不一样。”
　　“你是仙人，我是凡人，虽然我得了些道法，但还未深入，咱俩口味大不一样。”余年着重强调了“口味”这两个字。
　　余年有所感，又说道：
　　“俗世间的交往也是如此，两个人关系太好，相处时间长了就会腻，腻了以后，好的情况就是会分开，不好的可能会反目成仇，甚至是杀身之祸随之而至。所谓过犹不及，君子之交应淡如水。”
　　叔宝听着撇撇嘴，表示不屑于此，反驳道：
　　“我是仙人，不在世俗，你看我和你就不会这样，和你在一起时间再长我都不会觉得腻啊！”
　　“嗯，还别说，我除了有时候想找把刀砍你下三两肉再带二斤血之外，也觉得还好！”余年自言自语道。
　　叔宝听后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问：
　　“咱要多少合适？”
　　“……”，“自然是越多越好！”余年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
　　“好嘞！”
　　马车缓缓驶进河津城，城门口早就有一众人在跪拜等候。
　　“这些就是河东薛家。”叔宝说道。
　　只听为首一名中年华服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
　　“下官河东太守薛兴恭迎圣人，不知圣人北行至此，惶惶怠慢，请圣人降罪！”
　　只听车中一道严正清冽的声音响起：“众等平身，今日本座有些累了，你且前面引路。”
　　余年听着车里有些阴阳怪气儿的声音，“噗呲”一声险些笑出声来。叔宝微恼，轻哼一声，用脚踢了一下车门。
　　薛兴听到卫圣人要下榻自己家，顿时激动的老泪纵横，被众人搀扶着起身，一步一退的在车前引路。
　　车与众人入薛府。
　　叔宝不喜热闹，只是余年草草收了些银钱珠宝，二人便到内室歇息去了。众人见此情形大惊，起初以为余年只是个马夫，后来看到余年收钱的样子，又觉得余年是叔宝的管家。现在……这……这又叫个什么事儿？！难道这是仙门道家新近流行起来的修行功法？又还是圣人为了引领时代潮流而钻研出的行为艺术？
　　众人用眼神在心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多时，余年走了出来，对着薛兴面色平静道：“圣人要找小白说话。”
　　薛兴闻言又是一惊，差点激动的突发心梗，又是泪流满面的喊道：“快！快！快把辩儿找来！快找来！吾家辩儿得大机缘也！”
　　内室之中，叔宝、余年、薛辩，两个大人一个七岁小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的坐着不言不语。余年对着叔宝使了使眼色，叔宝白眼回之，腹语道：是你为了避嫌把这孩子招来的，你不管，让我管？再说了，你一大男人，跟本仙人同住一室有什么好避嫌的！
　　余年悟得叔宝腹语，作色厉内荏状。
　　叔宝妥协，随口说道：“我说，小白，你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尽管问吧！”
　　薛辩聪慧，稚声问道：“敢问圣人，凡夫俗子如何成龙？”
　　叔宝听到问题后，看着这七岁的小孩儿也觉得有些意思，逗趣道：“凡人要想成龙当然是需要跃那龙门。”
　　“鲤鱼跃龙门，人可怎么跃？”薛辩又问。
　　“谁说人不可为鲤鱼耶？”叔宝反问。
　　“人何以为鲤鱼？”这回是余年问。
　　叔宝忽奇，本来是随口说说来逗趣小孩子的，没想到余年也当真了。思索片刻，正色答道：
　　“子非我，焉知我不是鲤鱼？”
　　“有自己吃自己的么？！”余年犀利反问。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吃啥补啥，不行么！”叔宝狠色答道。
　　“行！”
　　……
　　余年端着气度从内室走到前厅，对着还在恭候叔宝仙驾的众人说道：
　　“明日圣人摆驾绛州龙门！小白随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