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宋思服

86、4.度岁经年

　　当年从汴京离开时，汴河之上落雪纷纷，爹爹亲自将我送上官船，他虽年近花甲，却仍是耳聪目明，英姿不减当年。

　　我幼时视他犹如仇敌一般，临别之时，终究心下不舍，爹爹将厚厚的一沓地契交在我手上，慈爱道：

　　“这些河北、洛阳的地契商铺，原本便是先时为你二姐和你准备的嫁妆，玉真，你比你二姐姐有福气，这次走了，便再不要回来了。”

　　我离宫时，拒绝赵祯对我的一切赏赐，以及庄惠皇太后留给我的财物，只带走烟雨轻与霜寒重。我正犹豫着如何拒绝爹爹，爹爹只道：

　　“我知道你没要赵官家任何东西，养孩子总辛苦之事，这点心意，也算是爹爹先前未曾好好待你，一点补偿罢了。”

　　其实爹爹对我的爱，从不放在嘴上，即便是我逃婚之后被逐出家门，爹爹也从未真的对我置之不理，晏殊与我决裂之时，便语重心长对我说过：

　　“玉真，你从小依恋我，无非是你自觉没有父亲，而要心下使我代之，其实你爹爹从未将你视作耻辱，自你我到亳州时起，他便月月遣书问候，只是要我瞒着你，他身为武将之后，心思原本不细腻，你别怪他。”

　　从小到大，我一直期盼父爱，故而羡慕姐姐，羡慕清儿，不想得到便是失去之时，于是俯身对爹爹一揖：

　　“女儿恨不能在爹爹身边尽孝，自此离去，唯愿爹爹康泰安宁，颐享天年。”

　　爹爹轻叹了口气道：“阎文应徙为相州钤辖，却未至而卒，官家念其先时典领内宫有力，赠了他一个邻州观察使。”

　　我闻言面色平静，恨恨道：“他害死姐姐，实在是死有余辜。”

　　阎文应被贬出京城时，曾哭着跪在我面前，涕泗横流道：

　　“玉真妹妹，我其实并未曾想害死郭皇后，是吕相公和曹夫人逼我，说郭皇后一旦复位，我便死无葬身之地，我甘愿为皇后娘娘陪葬，我对官家与县主，实在是一心一意啊！”

　　我当时对其言并未理会，爹爹只道：“玉真，你别为凤儿的事太过伤怀，就当她现下还活在这世上，远离内宫纷争，逍遥无虑。”

　　这样的话，祯哥哥先时似曾也对我说过，我坐官船下杭州时，心下只觉得解脱，便如爹爹所言，就当姐姐还活在某个地方，重新嫁人生子，一生再无烦扰。

　　李端愿送我回杭州的路上，忍不住问我：“玉真，你这一生经历三个男子，到底喜欢谁多一点？”

　　我缓缓抚着自己的腹部，与富弼在一起时茫然而无知，晏殊也不过是缺失父爱的填补，其实我自小喜爱的还是祯哥哥，从初次在坤宁殿中相见时便是，只是他后来娶姐姐为皇后，做了我的姐夫。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姐姐是我心下最重的人，而我从来从来的夙愿，从来的从来，便是祯哥哥和姐姐琴瑟相和，恩爱不离，白首与共。

　　很小的时候，赵祯便对我说过：“真希望能像你一样，喜怒尽数写在脸上，资善堂的那些翰林们成日教我，身为帝王，最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尽数藏在心底。”

　　我那时天性烂漫，仗着赵祯与姐姐的恩宠，成日里只喜好吃喝玩乐，对于世俗间的道理不管不顾，如此一来，祯哥哥为何之后那般对待姐姐，倒是情有可原。

　　嘉佑年间与祯哥哥那次相见，赵祯曾怅然对我道：“朕内宫中妃嫔数十人，皆是受朕恩宠，尚氏、杨氏晋位为充仪、婕妤，皆上表对朕感激不已，温成皇后更是受尽宠爱，朕所念于心，唯独对不住凤儿，每每念及，朕只怕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我连连安慰他道：“名号之事皆是俗物，姐姐不会在意的。”

　　至于我和祯哥哥的儿子，他虽是皇子，却有实而无名，若是贸然公之于世，一旦不被臣子与世人认可，便是害了他性命，倒不若使其在李端愿府中，逍遥一世。

　　与祯哥哥分别之后，我独自一人在御街之上漫步，天色阴沉欲雨，有位妇人正在商贩面前看几把青伞，我远瞧着那妇人，只觉得她略有些眼熟，便缓缓移步过去。

　　那妇人四十多岁，撑着那青伞，回首对我一笑，她额上珠饰不多，却气质卓然，与我心下姐姐老去的样子并无二致。我眼中霎时噙满泪，疾步向其走近，却又不敢贸然，那妇人望着我盈盈一笑，似是认识我一般，温声道：

　　“娘子可有什么事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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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写落凤与考研二三事

　　刚刚开始构思《落凤》的时候，是2018年8月或9月，那时还沉迷于《玉楼春》中无法自拔，查仁宗资料之时，发现仁宗郭皇后的身姿，对其哀婉而同情。

　　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也许是毁掉他，晏殊写着写着就成这样了，我也很无奈，捂脸溜走。

　　余时年二十五岁，毕业三年有余，心下素有凌云之意，音乐之路不成，于是转而从笔，慨然而有大志。

　　于是不顾一切险阻，明知北影文学系考研难如登天，却偏要为之。

　　落凤的人物小传与大纲便成于那时，想起富弼还是男二，我悄悄捂脸~~~~

　　3月复试之时，老师们被我华丽丽的经历所吸引，问我那些事会一直做下去。

　　写小说，以及喜爱音乐，是我毕生的追求。

　　虽然今年因为翟天临事件，北影招生如履薄冰，招生方式变化而最终错失北电，但是至少得到业内人士的些许认可，心下感激涕零。

　　这部《落凤》，以及先时的《玉楼春》，皆是理性与感□□集之作，所谓十年磨一剑，今后的修改之路，还会很长很长。

　　从2018年3月至2019年5月，写文已超过100万字，耗费无数心机。以致写完之后忧思成疾，偶感风寒，辗转反侧，郭皇后、曹皇后、张皇后，谁更可怜乎？

　　最后，真诚感谢一路陪伴我走来的各位读者小天使们，精力有限，文笔有限，构思有限，想要极尽史实为大家还原那个朝代，不足之处还有太多太多。

　　两部小说，皆是心血，日后会不断修改提炼，近来会先休息一段时间，亲爱的你们，我们新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