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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九:山长水阔知何处8 ...

  •   奉慈庙一共六间殿室,庄献明肃太后刘娥、庄懿太后李氏祔于庙内,各占二间,东西夹室则放置二人尊号册宝,杨太后薨逝后,礼院上疏天子赵祯,请将册宝藏于庄献太后、庄懿太后本室,而分二间出来,以奉安保庆太后神主。

      赵祯忙完杨太后的后事,又为西北边境赵元昊私改年号广庆三年为大庆元年之事头疼不已,心下郁郁寡欢。姐姐的忌日刚过不久,赵祯有意无意,散步时总会经过广圣宫,犹豫了几遭也未曾进入。

      这日黄昏,广圣宫中忽而传来隐隐琴声,似是有人弹奏着烟雨轻。赵祯先时明令宫人不得随意出入广圣宫,宫人们纷纷揣测,却不敢骤然进入。

      消息不久传到福宁殿,赵祯好奇之下,御驾亲身前往。琴声出自宫殿后阁,赵祯推开殿门,透过纱帐,只见一点昏黄灯光下静坐着个瘦弱的美人,是时月色凄凉,这人琴声更甚,寥落幽咽,如泣如诉。似那残花拂过水面,又如落叶坠入红尘,寂寞孤绝,令闻者神伤。

      赵祯命周遭侍从退下,独自进入殿中。烟雨轻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赵祯一贯喜好音律,耳边回荡的乐曲,凤儿先时与他合奏过无数次,总以为凤儿会与他琴瑟和谐,一生一世,谁想她竟这般仓促离世,惹他成了罪人。

      殿中青烟袅袅,满殿氤氲,那弹琴的人儿如坐云雾之中,望之犹如神仙一般,穿堂的风将赵祯面前帘幕微微撩起,赵祯见那女子一袭绯色纱裙,远远望其身影,实在像极了他心里那人儿,忍不住道:

      “凤儿,是你么凤儿?”

      那女子并不回答,赵祯生怕失望,只静静立在一边,听她娴熟挑拨烟雨轻琴弦,似是诉说心事一般,等一曲终了,赵祯再忍不住,伸手挑起那珠帘,望着那美人许久,轻唤了声“阿落”。

      我缓缓从琴桌上起身,衣袂随风清扬而动,我与姐姐原本有几分相似,又穿着姐姐的衣物,不怪赵祯方才将我错认。我略施了些粉黛,眉似初春杨柳叶,髻挽青丝云鬓光,绯色纱裙更显得我冰肌玉骨,真真是容貌堪比天姿,可称国色,地上难配一对,天下难寻一双。

      我对其揖了揖身,与他相顾片刻,转而垂首,赵祯方出了杨太后殡期,御素纱巾幞、浅黄袍、黑革带。缓缓向我走近,温声道:“为何要来此处?”

      我轻缓笑着:“临走之前,想来这里再看看,祯哥哥,我像姐姐么?”

      “像,亲生的姐妹,如何能不像呢?”

      赵祯面上虽无表情,却是极力克制自己心下欲念,对于姐姐,或是对于我的。

      我柔夷缓缓抚过琴弦,无可奈何道:

      “真是把好琴,可惜姐姐与我都无福消受,我走之后,也不知它会归了谁。”

      我提出要走,不过是期望以另一种方式留在赵祯身边。赵祯伸手触过琴身,忽而却触上我的指尖,我微微一颤,犹豫着想要逃离,谁想赵祯顺势将我搂在怀里,紧握着我的手道:

      “不,朕不要你走!”

      这一次,我再未将他推开,反倚在他怀中,赵祯身上的熏香沉静而淡雅,我指着他的心,幽幽道:

      “九载夫妇,青梅竹马,你如何便将她这样忘了?你好狠的心!”

      赵祯心碎欲滴,将我的手放于胸口,对我的话矢口否认:“朕没有。”

      我轻轻抚过他柔和的眉眼,对其极尽挑逗,眼中泛泪道:“姐姐走了,哥哥也不是哥哥了,我心里实在好痛!”

      赵祯俯身吻上我的朱唇,我并不抗拒,缓缓闭上眼,想起幼时与他何等亲近,想起姐姐与他如何亲昵,茫然而无所适从。

      赵祯许久才将我放开,见有泪珠从我眼中落出,只以为我不愿意,灰心而又万般不舍:“别哭,我这就走。”

      他面颊上藏不住的绯红,显然已十分情动,我不愿放他走,勾住他的脖颈,轻声道:

      “祯哥哥,抱我起来罢。”

      赵祯听我愿效鸾凤,闻言再忍不住,将我抱入后阁中,再三央告之下,我便半推半就顺从于他,虽不愿如同宫内妃嫔御侍,对其极尽奉承,仍是被他激地六神无主。赵祯怕我不悦,举动之间甚是和缓,我却承受不住,低声道:

      “祯哥哥,轻些,我实在是受不来。”

      赵祯正在兴头之上,闻言只轻轻吻我,我满头青丝洒落在玉枕之上,忽而想起姐姐先时百般不愿与他亲近,心下霎时难言,问他道:

      “祯哥哥,你是不是将我当做姐姐?”

      赵祯将我拦腰抱起,抚着我的背道:“这张床上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我心下冷笑,他怎知我心中没有他人,却无法对他道来,事毕之后,他抚着我的眉眼,对我依依不舍,情意款款道:

      “阿落,你可想过与朕会有今日?”

      我笑着拾起一旁衣物,覆于身上浅声笑道:“祯哥哥,你从来不把我当妹妹看。”

      赵祯没话说了,只拥我在怀中,二人心照不宣,都想起小的时候来,他与我软语温存了片刻,引着我坐起身,在灯下细眼瞧我,愈发觉得我体态窈窕,丰姿秀逸,缓声道:“你这话错了,朕心里你还是妹妹,宫里许多嫔御,谁都比不上你。”

      我明眸善脉,一笑倾城:“比姐姐如何?”

      “你姐姐她,最是惹人心痛。”

      赵祯叹气之下,抚着我满头青丝:“此处空无一人不好说话,阿落,先随朕回福宁殿,过些天朕命人将广圣宫收拾出来,再使你居住。”

      我神色微微有些犹豫:“陛下恩情,玉真无以为报,才有方才之事。若去了福宁殿,岂非要闹得后宫皆知?”

      赵祯将我轻拥入怀,怜惜道:“她们知道又如何,朕要宠你,宫里谁敢说三道四?”

      我连连摇头:“我早非干净之人,哪敢与天子作配?祯哥哥,你若喜欢我,将我放在心里便是,莫要与我亲近,反累了自己名声。”

      赵祯微蹙着眉,自然不肯对我放手:“你以为方才朕是一时兴起?你是朕的人了,朕绝不放手。”

      当天夜里,赵祯便带我入了福宁殿,赵祯连着几日与我寸步不离,视六宫粉黛犹如尘土,宫里渐渐有闲话传出,赵祯卧于榻上看我缓步轻舞,待我嬉笑着落入他怀中,赵祯早已心迷意醉,温声道:

      “好个能歌能舞的妙人儿!何时学了这许多的本领?”

      “原本就会,只不过小娘娘和姐姐都觉得歌舞乃是下贱营生,不让我唱跳罢了。”我缓缓答道。

      赵祯顿了顿,又对我道:“昨日曹皇后来找过朕,说是你既己获宠,不如便许你封号位分,不叫你委屈。”

      “我不要!”

      我连连拒绝,真当了赵祯的妃嫔,岂非要我对曹云姗称臣,更何况我本意并非如此,乐得在宫内无拘无束,仰首对赵祯道:

      “名分这事,一辈子与我无缘,阿落不想与六宫争宠,只要官家怜惜我,便比什么都强。”

      赵祯心下明白,我毕竟先时作为他人妾室,现下封我为妃为嫔都颇为棘手,便并不多说,将一个涂金木盒放于我手中,道:“有件东西,朕一直想送还于你。”

      我将木盒打开,竟然见是那霜寒重。明道二年姐姐被废时,我将霜寒重当着赵祯的面摔碎,谁想赵祯一直收着,又命人将其用金线镶好,重新雕琢之后,送还于我手中。

      我装出一幅感动至极的神情,道:“祯哥哥,我以为此生再见不到霜寒重了。”

      赵祯亲手将其戴到我脖颈之上,见我身着青碧之裳,鲜妍动人,飘飘然有出尘之气,笑道:

      “昔日南唐后主小周后喜着碧色衣裙,你可是效仿小周后?”

      我连连点头,愈发出落得玉样精神,花样风韵:“小周后喜碧色,妃嫔宫人竞收露水,染碧为衣,号为‘天水碧’。天水乃赵之郡望,碧字音‘逼’,后人谓李氏为赵氏逼迫,我也是为祯哥哥所逼。”

      赵祯浅声道:“是谁日日缠着朕不放,反来说朕逼你?”

      我鬓列金饰,额施花饼,一面喂他吃酒,一面道:“姐姐在时,你没在延庆殿中逼过我?想来你也是我姐夫,早对我存了意,还这般的奚落我!”

      赵祯受不得我这般调笑,愈发的宠我爱我,恨不得将宫中宝物尽数送到我面前,我全然收下,衣着用度与殿中之物样样皆是最好,姐姐先时未得到的,我偏偏要争上一争,何必便宜了别人。

      赵祯并非不晓得我虚情假意,只是贪恋我对他情意款款,舍不得这一分刻骨的柔情,便也由着我为所欲为,如每日在殿中垂帘焚香,于宫中以销金红罗幕其壁,以白银钉、玳瑁押之,又禁止在宫阁中张灯而代之以夜明珠,奢华难言。

      转眼便是景祐四年(1037年),八王爷和长公主上元时入谒,见我陪在赵祯身边,私下里劝谏赵祯,生怕我身为先皇后之妹,对赵祯有何不利之举。赵祯只沉着笑着,对其置之不理,两位长辈只好作罢,敢怒而不敢多言。

      富弼终是看不下去,趁着宴饮之时,请我步至后苑,痛心道:“玉真,你怎能真的委身于天子!尚、杨二美人是何等结局,你不是不知,先皇后死前对你百般放心不下,你让她如何安息?”

      我周身光鲜之下,早便如同行尸走肉,冷冷道:“我自有主意,不用富官人费心。”

      富弼怅然叹息:“你无非是想玩弄皇帝,替你姐姐报仇,他对你也宠幸过了,在下奉劝县主适可而止,别到时候不好收场。”

      我神色坚定,道:“彦国,我一定要让他对姐姐和我念念不忘,如今还远远不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九:山长水阔知何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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