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四计 以逸待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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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青郁醒来时，丫环妈子围了一屋，端着各式盆器候在床边。昨日青郁来得匆忙，又累得慌，简单清理出屋子就把下人打发睡下了。今日按金傲世的安排，要沐浴更衣，着礼服叩拜祠堂，认祖归宗。
屋里连浴桶都备好，热腾腾的冒着白气，青郁顺着妈子服伺，宽衣解带。
换上繁复厚重串玉珠绣金线的礼服，梳少女垂琼髻，插九十九尾艳丽镶金凤簪，描眉线，染红唇，耳垂金珠。照镜，青郁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眼中稍闪过一丝惊讶，便低眉顺目，含首随着领路丫环走出房子。
金傲世看着眼前打扮得貌美惊人的青郁，心中一惊，想：没想到那个脏乱丫头倒是个美人胚子。随即大笑道：“没想到我金傲世不惑之年，居然得了个美若天仙的女儿，上天厚爱。”
周围的妻妾族人立即附和夸赞，一时之间恭喜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青郁跟着前面的老妈子依次拜见金傲世的十四房妻妾，金家的四老，金傲世的三个兄弟，以及一些在金家称得上辈分说得上话的人。拜完后，由金傲世亲自牵了青郁手，领着一大群人来到金家宗祠。众人在门外等着，金傲世与青郁进了祠堂，拜了祖先。金傲世取出供在桌上的一本厚厚的青皮家谱，在后面写下金青郁三字，算是正式认祖归宗。
晚上金府开了家宴，在花园里热热闹闹摆了十桌。还搭了戏台请了流金城里有名的戏班子，以及舞坊歌坊杂技坊献艺。青郁随着金傲世坐在主宴桌。桌上坐的还有为金傲世养下子嗣的一妻一妾，三个子女，金家辈分最老的四老。
金傲世虽妻妾重多，却子嗣单薄。正房妻子养下大儿子与三女儿，小妾生下二儿子。如今青郁认宗，排为四小姐。竟是与小时在闻府一样的名次，人人见着都唤一声四小姐。青郁虽衣着华丽地坐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宴会上，听这一声声“四小姐”，心里痛得要裂开来。
不过青郁排次比金水仙低，年纪却比她大，金水仙又是一口一个“青郁姐姐”分外亲热，金傲世觉得“四小姐”这个称呼不妥当，便专门下令全部改口称她为“青郁小姐”。青郁这才觉得好过一点。
晚宴非常盛大热闹，戏台上戏子拈指做腔，宴桌上谈笑畅饮，深夜仍未散去。直到金家大牚柜说了一声“有点倦了”，才人人道“夜深了”，“累了”，“今日兴尽了”，附和着散席而去。
青郁一直随在金傲世身后，待金傲世进了自己的园子后，下面的妻妾儿女才散了，各自回自己的园子。金水仙的水仙园与青郁刚分下来的清水园相近，两人在一群丫环围绕下边说边笑走到路口，互相道别，有丫环引了青郁离开。
清水园是金大牚柜刚在宴会上赠给青郁的，天已黑透，这一天应付下来青郁十分疲倦，便没心意逛园子，进了清水阁便将丫环全部打发出去，倒床而睡。
睡梦中迷迷糊糊一阵呜咽的萧声传来，青郁眼睛一睁，醒了。
起身走出门外，流水倾泻般的月光下，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两人高的假山顶，吹着一根晶莹碧绿的玉箫。一曲毕，男子转过白晰俊美的面孔，薄唇亲启道：“你做得很好，比我想像的好。”
“流觞……”青郁轻呼。
“我今夜离开。”流觞平静的陈述。
“你还会来看我么？”
流觞摇摇头：“我不管朝庭官场的事，你自己小心吧。”
青郁盯着眼前美丽的男子，点点头：“我会的。”
“我走了。”
一袭白衣飘进夜幕，被夜色消散。
青郁无力地拖着被礼服不停绊着的脚步，走回屋子，脱了礼服，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与金水仙相处月余后，青郁完全了解了这个孩童脾性的少女，不仅仅是刁蛮任性，甚至可以用飞扬跋扈来形容。在金家上下，众人怕的除了大掌柜，就只有他的宝贝女儿金水仙了。
在金家，金水仙只怕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亲金家大掌柜金傲世，一个就是她的师父金大戟。现在青郁进了金家，能说得动这位任性大小姐的也只有青郁了。
青郁本想在金家默默无闻地呆着，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有金水仙这么闪闪发光的大小姐跟着，青郁想低调都不行。只要与金水仙往园子里一呆，哪怕是最普通的聊天，也能引起一大堆丫环妈子关注又畏惧的目光。
青郁尝试与金水仙保持距离，聊天也是低首冷淡以对。金水仙仿佛浑不觉，仍是兴致勃勃地做什么事都拉着她。对于这样一个天真善良有点小脾性的大小姐，青郁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拒绝。只得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胆小畏惧的模样，整日缩在金水仙身后。于是没有多久，金府上下都知道这个莫名其妙认过来的少女只是个没见识没胆量的软杮子，好应付的很。
金家的大公子与二公子，青郁除了在自己认祖归宗那天，以及青郁的及笄礼上看过两面，就再没见过。两人做为金家下代大掌柜的接班人，被派到外地去管理金家产业，整日忙碌。倒是身为女儿的金水仙不喜商学，整日与些棍鞭武术为伍。
金水仙的母亲，金傲世的正妻——林夫人笃信佛教，整日在佛堂里念经，并不常见。青郁偶尔见她在一个丫环的搀扶下在园子里散步也是冷冷淡淡没有多少表情。倒是金世傲的十几房小妾有几个来看过她，与她东拉闲扯后问及她母亲怎么样。
金世傲对外并没有说明青郁是金大戟的义女，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很多人都以为青郁是金傲世的私生女，甚至金家的几位高层也这么认为。
青郁只擦擦泪眼道“家母已在青郁年幼时去世。”那几房小妾才安心下来。没过多久发现青郁是一个软弱的主，再没往她园子里走动。
青郁的认祖仪式如果是金家的一个盛宴，那么金家三小姐的及笄大礼就可以用举国盛事来形容了。全国各地送礼的队伍陆陆续续将流金城堵了二十天。整个流金城都处在一个盛大的场面之中。金家日日开宴，宴席摆满全城。所有的酒楼茶馆都摆设流水宴，接待送礼的人。比较有身份的人则被接近金家亲自招待。
青郁怕热闹，那几日就托病不出园子，任外面闹得天翻地覆。
金水仙也不勉强，一声不吭的出去后，不一会门外传来吵杂的声音，她居然指挥着小厮将自己收到的觉得好玩的礼物一箱箱全搬去了青郁的园子，一样样现宝般拿出来给青郁看，弄得青郁哭笑不得，只好起身陪着大小姐在库房里玩赏这些稀奇玩意。
金水仙小孩子脾气，对于那些金玉银器看都不看一眼，专只挑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个最普通的竹叶做的几欲乱真的小蛇被她捧为宝贝，整日拿着到处吓那些丫环小厮。玩了两三日就失了兴致，又找起别的宝贝。
两人在库房里挑捡，金水仙喃喃低语道：“这么多礼物真好，不知道如果金师傅在世，会送什么给我。”
青郁心里“咯噔”一下，手中一块巴掌大的毫无暇点的极品玉石掉在地上在，碎成三块。金水仙扫了碎片一眼，仿佛掉下的是一块瓦片一样。突然眼睛一亮，凑到青郁跟前，撒娇道：“姐姐，你的礼物呢？你要给水仙礼物！不给水仙不依”。
青郁苦笑：“姐姐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值钱玩意。那些金啊玉的你都看不上，我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金水仙摇着青郁胳膊嘟嘴道：“不要不要，一定要送，姐姐送什么水仙都喜欢。”
青郁想了想，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手腕。一只手腕上血红色的鸡血石手镯鲜红欲滴，另一只手腕上紫色的水晶手链旋转出淡淡的紫色氤氲，仿佛时空在里面流转。
金水仙大张着嘴巴，一脸羡慕道：“姐姐，你这紫晶手链真好看，我看过各种颜色的水晶，就是没有紫色的，哪来的？”
青郁缩回带着紫晶水链的手，毫不犹豫地取下血玉镯子。
“这个紫晶手链对姐姐来说很重要，不能送你。这个血玉镯子姐姐也丰常喜欢，现在就当礼物送给妹妹了。”
金水仙想表现出很高兴地接下礼物的表情，可惜直率的性子还是让她掩不住自己的失望，有点失落地接过血玉镯子。
看到金水仙又假装高兴，又掩饰不住失落的可爱表情，青郁托起金水仙的手，替她戴好，微笑道：“妹妹看好了。”青郁轻轻按下手镯当中最大的一块鸡血石。金水仙只觉得眼中一晃，一个银光闪烁的细小东西突然窜出打在青郁早已准备好的软布上。
金水仙瞪大眼睛道：“这是什么？”伸手就要去捏那枚银针，青郁连忙喝止，用布包着手将银针取下塞回手镯，然后将手镯的用法详细地介绍给金水仙。
听完，金水仙立刻开心起来，抱着青郁的脖子道：“我就知道姐姐对我好，送我这么一个希罕玩意。我找人试试看去。”
青郁笑道：“这麻药全在手镯里，珍贵得很，用完可就没有了，这是防身用的，可不能乱玩。”
金水仙扁了扁嘴，不过立刻开心地把玩起手上的血玉镯子来。
青郁轻轻摸着袖中的紫晶镯，眼前是少女明媚可爱的笑容，心中一片融融暖意散开。
青郁及笄礼那天，青郁因病呆在屋子里。这次是真病，大夫说是身体过于虚弱，得躺床休息几日。金水仙一脸失望却又不能勉强，金傲世只吩咐她多多休息，让下人装备了珍贵药膳进补。一些人却嚼起了舌根，说她什么时候不生病，偏偏大小姐最重要的日子生，分明是对金家不满，又说她晦气满身，是不祥之人。
青郁懒得理那些闲言碎语，只躺在床上翻着书，累了就睡。
门外传来鞭炮声，热闹的声音把青郁带回两年前的那一天。
大姐二姐三姐三人将她头发整理了番，勉强梳出一个发髻的样子，又用她们肮脏碎裂的衣袖将她的小脸擦净。
大姐道：“我们家老三就是漂亮，看看这小脸美的，将来肯定找个如意相公。”
二姐道：“郁兰，今天你及笄了，以后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惹……惹长辈不开心。”
三姐道：“郁兰，咱们以后的日子可能很苦，不过一定不要放弃，总有一天，我们四姐妹还能重逢的。”
当时的闻郁兰咬紧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扬进一张笑脸道：“郁兰记着姐姐们的话，今后一定活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闻郁兰忽然觉得脸上一凉，抬头看向铁栏外的天空，一朵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悠闲地荡了过来，下起了瓢泼大雨。闻郁兰忽然觉得很轻松，再也不用忍着眼中的泪水。再看三位姐姐，也满脸是水，分不清是泪是雨。
只是四人都扬着一张笑脸，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
大雨中，一辆装着铁栏的囚车在泥水里淌着。车内的人抱在一起，混身湿透。
这就是闻郁兰的及笄礼。
金水仙的及笄礼甚至连皇上都派使者送来礼物，还下了圣旨说听闻金家三女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召进宫中游玩几日。于是及笄礼后第二天，金水仙就被一辆皇家车队接进了皇宫。
金水仙一走就是三个月。青郁难得没有人在旁边吵闹，也就闲下来，整日呆在屋里看书。金傲世自从把青郁领回来，就没怎么关照过，一直黏着她的金水仙又不在，青郁在外人面前又处处表现得胆小畏缩，整日缩在房中，下人们对她便不温不火，不闻不问起来。
一日青郁无聊的在园中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金傲世书房后的花园里，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声音，便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弯腰走近，躲在离书房最近的一座假山下面。
“三小姐到现在还不回来，莫不是皇帝想把她留在宫中？大掌柜你看，这皇帝是什么意思？”
“我女活泼可爱，人见人爱，逗得龙心大悦，多留几日也无妨。二弟不必担心。”
两人又闲聊几句，门声响起，似有一人出去。沉静了一会，当青郁觉得没什么可听时，门声又响，似乎又走进书房一人。
来人进来道：“大掌柜，查到了，皇帝好像有纳三小姐为妃的念头。”
金傲世一拍桌子，怒道：“哼，那个老色鬼，居然打我女儿的主意，真当我金家怕了他。”
“不过，皇太子与皇三子似乎对小姐都有好感，这两人时常陪小姐游玩，一次晚宴，皇上似乎有下旨封妃的念头，刚开口，皇太子就跪下说对小姐一见终情，请皇上赐婚。”
“哦？这皇太子倒有几分胆子，居然敢跟老子抢。皇上的心思宫里谁不明白？这婚事怕是不了了之了吧。”
“大掌柜英明，皇帝说婚姻大事要慎重，回了皇大子，宴会也不欢而散。”
“小姐有什么反应？”
“小姐，……小姐没有反应，只当是皇太子与她开玩笑，照旧整日与太子与皇三子打闹。我看小姐太小，还不懂这些男女之情。”
“哼，我金傲世的女儿又岂是无能之辈，怎会不懂？那三皇子呢？皇太子那么大动静，他什么反应？”
“他只是每日带小姐游玩，还偷偷带她扮成男装跑出皇宫。跟小姐一样调皮的性子。”
“哼，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屋内半晌没有声音，就在青郁欲转身离开的时候，传来一句话，立刻浑身一僵，定住。
“听够了吧，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四计 以逸待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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