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殇·迷情》思尽忧郁

14、第七计 无中生有（上）

　　“小姐，小姐……青郁小姐，到了。”

　　青郁从沉思中回神，神情一震。

　　“小姐下车吧。”丫环上来扶她，青郁虚弱地将手伸出，却碰到一个大而结实的手掌，将她羊脂般小手完全包入。

　　“我来吧。”一身金丝锦袍扬着迷人笑容的紫麒牵住车上的小人。青郁刚欲踩上车边的小凳，身子一轻，被紫麒一手抱着腰旋转半圈，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地。

　　“谢三皇子。”青郁微微含首道谢，抬头打量眼前金碧辉煌又苍桑厚重的宫门。

　　“倚天门”三个浓墨大字如一条黑色巨龙飞扬跋扈。

　　“进了倚天门，就是皇城了。” 紫麒笑笑，却又摆出一副苦瓜脸道，“好不容易出来，又被金大掌柜给撵回来，父皇肯定要骂死我了。还好，把你从金家给拐过来了。”

　　从倚天门里跑出一个老太监，一边向后面挥手，一边叫道：“快点，快点……”

　　两台轿子从门后闪了出来，抬轿的小太监跪了一地。

　　“恭迎三皇子回宫。”

　　“恭迎金小姐进宫。”

　　老太监上前道：“皇上在龙翔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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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郁甩甩衣袖，柔柔地跪下，细声细气道：“金青郁拜见皇上。”

　　青色薄纱包裹着少女纤细的身体，裙摆水袖随少女动作扬起，无风自动。娇小的身体仿佛一阵轻风可以吹散。软软甜甜的声音含着小心畏惧，又大气从容，虽细如轻抚琴弦，却筝筝清亮地传到龙翔殿每个角落，在当场所有人心中如清水击石，弱而清晰。

　　好一个小巧精致的人儿。

　　“你就是金家四女，抬起头来。”

　　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郁抬头，一个身着灿金龙袍，头顶龙型冠的威严男人自高而下俯视着她。岁月在男人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却抹不去他昔年英俊飞扬之影，只是眼角的软塌清晰显示出了他的苍老倦疲，久染声色，奢享无度。

　　青郁两眼如迷雾缭绕，在触及头顶男人威严的目光时抖了抖，身体下意识地向下缩去，小小的一团，衬得她越发楚楚动人。小脸上呈出一□□人的淡红，轻抬的头只一下又立刻低了下去，害羞不已。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金家养出两个绝世美人，且各具风情，难分高低啊。平身。”

　　“谢皇上。”青郁盈盈欲再拜，被皇帝弯腰托住手，只得起身。

　　“旅途劳累，你先回去休息吧。第一次来皇宫，就在皇宫里多玩几天。小离子，你好好伺候金四小姐。”

　　“是。”站在两旁一个老太监跪下，领命。

　　“送她出去吧。紫麒你留下。”

　　欲趁机跟着青郁一起出门的紫麒朝青郁摆了一个苦笑，回头道：“父皇，还有事么？”

　　明瑞二十九年十一月，紫瑞帝下令，封金家三女为祈阳公主，金家四女为祈月公主，并留祈月公主于皇宫游玩，以示浩大圣眷。

　　金殿是皇宫中专门接待金家人的地方。金水仙上次来也住于此。金殿的格局分布与金傲世的园子一模一样，由此可见皇庭对金家的重视程度。

　　第二日晚上，皇上在织锦园设宴。

　　离公公用一根细细长长的杆子挑着一盏绘凤灯笼在前面引路，青郁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一阵夜风吹过，青郁轻纱舞起，身子抖了一抖，因寒冷而缩起。无声无息的一件白色毛皮大衣从背后盖上，青郁抬头，撞进一个青年男子明亮的眼眸里。离公公立刻弯腰道：“皇太子。”

　　“你就是祈月公主青郁吧，常听水仙提起你，今日终得一见，果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佳人。”这是一个英俊而儒雅的男子，磁性的嗓音让人沉迷。当他轻轻说话时，会让人觉得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一块珍宝。

　　“青郁见过皇太子。”青郁微微低身行了一个宫礼，脸羞怯地低着。

　　“不必害怕，如果在宫中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谢皇太子厚爱。”

　　“来，晚宴快要开始了，随我一起进去吧。”皇太子牵上青郁的手，青郁的手指颤了下，欲缩，被握住。儒雅男子笑了笑，道：“走吧。”青郁低着头，仿佛一颗小鹿心乱撞的少女跟在后面。

　　“太子真是好兴致啊，父皇的宴会居然在这里与女人谈情说爱。”

　　离公公身子缩了缩道：“二皇子。”

　　一脸骄傲的男子不屑地打量了眼前的太监道：“父皇不是让你去伺候金家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小姐么，怎么在这里？”

　　青郁怯怯道：“青郁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打量了一眼娇小的女子，伸手就欲来捏青郁下巴，吓得青郁连连退缩。皇太子挡在前面冷冷道：“皇弟。”

　　“护花使者？就这么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女人还不如金水仙够味呢，皇兄得不到金水仙就退而求其次么？反正都是金家女儿，她又那么受宠，味道差点也无所谓了，而且很容易上手。没意思。”

　　“二皇子，你……”青郁恼羞欲泣，一幅娇颜瞬时苍白，眼眸闪动，水光流转。

　　“皇弟，说话请自重，这是皇上亲封的祈月公主。”

　　“公主？真搞不懂父皇那个老糊涂怎么那么怕金家，咱们留国泱泱大国居然让一个商人占了天下半数财富，可笑可笑，天大笑话。你们还偏偏把希望放在金家上。在你面前我也没什么好隐瞒，我最讨厌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等有一天我当了皇上，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金家势力全部铲除！”

　　“皇弟，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皇太子一脸震惊，旁边的离公公已经哆嗦着双腿跪下，失语念着“奴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青郁被如此张狂的男人吓到，缩在皇太子身后，心里却想：他对金家于留国的利弊形势看得很透辙，可惜性子太直。如果是生在别的地方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在阴谋诡计遍生的皇宫，如此张狂无疑是自找死路。

　　“呵呵，晚宴快开始了，不能让父皇等，我先走了，皇兄好好接待这个怕见生人的小公主吧。”仰道大笑三声，二皇子仿佛打胜一场仗地向灯火密集出走去。

　　“幼稚。”皇太子在来人走远后，冷笑着吐出两个字。儒雅的面孔一瞬间出现了裂痕，想起身后的少女，重又摆上笑容道：“皇弟自小骄傲惯了，他说的话你不必理会，我们也走吧。”

　　被皇子吵架场面吓着的少女点了点头，如一只胆小的小兔子般跟着眼前男子后。

　　觉得身后一阵视线，青郁转头，看到身后不远处一个安静的身影，月光洒在他脸上，照亮了他一贯戏谑痞气的表情，向上勾起的嘴角仿佛嘲笑着她，他的嘴唇动了动，明明没有声音发出，她却能感知他要说的是：“你真会演戏。”一眼狠狠瞪了过去。

　　一声浅笑声隐隐地从身后传来，青郁不理会，紧紧跟在大皇子身后离去。

　　皇家的宴会，自是金家不可比拟的，舞者歌者无一不是全国的佼佼者。歌舞皆是精心编排，极尽绚烂璀璨，每支曲舞都是群芳争艳，百花齐放。

　　清脆悦耳的琴声如流水似浮云在夜空中萦绕不绝。

　　群星闪耀的夜幕下，飞火流萤，觥筹交错，灯火辉煌，人影重重，谈笑声传遍整个皇宫。

　　青郁在这次宴会中也算一个小主角，被众多嫔妃围着问这问那。皇上与几个大臣谈笑甚欢。只有皇后端庄规矩地坐在位置上，让旁边的宫女将菜一小碟一小碟地盛过来。这让青郁想到金家那个总呆在佛堂念着佛珠、敲着木鱼无欲无求的大夫人。

　　想起在金火穹的房里的那夜，大夫人无欲无求清冷的眼睛突然爆出一道光，惨声道：“做孽啊！”说完将眼光从金火穹身上移开，盯着站在门口的青郁道：“做孽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大夫人又恢复往日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走出房门。门关上后，低低传来一声叹气：“金家的都是孽啊。”自此至青郁被送进皇宫，她再也没见过大夫人。

　　一只手搭在青郁肩膀上，吓了她一跳。三皇子紫麒笑着挤进后宫女眷聚集的地方。仿佛是习惯了三皇子的玩事不恭，妃嫔们没有大惊小怪，反而围着三皇子聊起来。本打算和青郁说话的紫麒却被这帮女人缠住，已经倦了应付的青郁趁机离开，朝露出无奈笑容的紫麒回了一个“活该”的表情。想到刚才在外面他远远的嘲笑，顿觉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感。

　　青郁自小是非常喜欢热闹的，但自从发生一系列事情后，越热闹的地方越觉得寂寞，仿佛自己被一个冰霜笼罩着，独自享受寒冷刺骨的孤独。

　　沉入无尽深渊，落入蚀骨寒潭。

　　人声渐渐小了起来，轻轻提了提沾了湿泥的裙角，青郁看见前面有一座亭子。沿着青砖走进亭子，坐在冰凉的石凳上，顿觉刺骨，后悔为了展示自己的弱不禁风，只穿了这么一点衣服。靠着身后的柱子缩了缩，晚风送来一阵阵细碎的声音，像是猫在小声嘶叫，又像是夜鸟啼哭，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呜咽声，还有似乎是男人压抑的粗喘声。

　　青郁脑中一个机灵，立刻明白不远处的花园里发生什么事。不想惹麻烦上身，又觉得恶心，轻声起来，欲按原路返回。突然一阵尖锐而细小的空气撕裂声，一粒石子破空而来，打在青郁身上。青郁浑身一震，发现腿重得如灌铅一步也迈开，四肢瞬间僵硬，即使转头这么轻微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点穴！点穴是一种很高深的武功，不是内功深厚的高手根本无法施展。而借物打穴，隔空弹穴这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是谁点住了她？

　　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大，青郁已经听出是女人的啼哭声与男人粗喘声，不难猜测她背后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声音越来越急促，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声陡然拔高，却又立刻被截断，就像一只被捏着嗓子的鸭子在惨叫时突然被割断了脖子。身边又安静了下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人离开了。青郁全部的神精都集中到背后，感到一个危险的野兽正一步步接近自己。

　　近了近了，脚步声仿佛一步步踩在青郁心上。青郁感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实际上被点住穴位的她根本一动不动。

　　“呵呵……”低沉而危险的笑声，充满了成年男人的磁性，突然声音一变，竟是变得清脆稚嫩，宛如少年般清亮。

　　“好久不见了，姐姐。”

　　眼前的少年只有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披在身上，袍口敞开可以看见里面什么都没有穿，露出结实而精壮的胸膛。缭乱微湿的发丝，额头薄薄的细汗，少年妩媚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如妖魅般撩人。

　　青郁闭上眼睛，却瞬间感到眼皮一重，少年两指轻轻按在她的眼皮上，却感觉如千钧之重，只要轻轻一压，自己的双眼就再也见不到光亮。然后唇上一冷，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红唇，细细描绘唇线。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钻进耳朵，挠得她心里难安。

　　“姐姐，我很想你呢，你想不想我？”

　　青郁不语。

　　“真是的，弟弟不远千里跑到皇宫来见姐姐，姐姐怎么这么冷淡，小三真伤心。”

　　青郁依然不语。

　　“唉呀，我忘了，姐姐被刚才的我吓到了，说不了话了，是不？”

　　修长的手指抚上青郁陶瓷般精致的脖子，然后轻轻在脖后一点。“啊。”哑穴解开，青郁脱口出声，眼睛也瞬时张开，虽心里万千个不愿，还是对上眼前少年妖精般精亮的眼睛。

　　少年伸出舌头沿着自己的唇边轻舔一圈，脸上还有刚从欲潮中退出的淡淡红色。就如月夜里一个勾人魂魄的鬼魅。

　　“姐姐终于肯看我了，小三好看么？”

　　“好看。”青郁开口，不冷不淡。

　　小三心中微微讶异她的回答，却已习惯她这种越是危险越是镇定的性格。嘴上笑容层层荡开，想着眼前这个女人脑中正在怎样绞尽脑汁想对策呢。

　　“那姐姐喜不喜欢小三？”

　　“当然喜欢。”青郁也露出了笑容。

　　“哦？那姐姐要不要小三像刚才陪那个女人一样陪你呢？”

　　“小三你忘了，你可是我弟弟，弟弟这么调皮姐姐是要生气的。”

　　“呵呵，我猜猜你心里现在正在说话应该是‘你这个死变态’对吧。”

　　“怎么会呢，你把姐姐当什么？”青郁哄道。

　　“让我再猜猜，你现在一定再想‘能拖就拖，怎么还没有人来！’是不是？”小三笑道：“你觉得即使有人找到这里，我会轻易地被打发走么？唉呀，真的有人往这边来了，姐姐你开不开心？”

　　青郁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心中升起一股希望，却分辨出只是一个人时，心又顿时凉了下去。“青郁……”远处传来人那人的呼喊声。小三笑道：“是专程来找你的呢。”青郁却一震，是皇太子的声音。青郁想开口呼救，却想到即使他来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激怒眼前的小恶魔。

　　“咦，上次你暗算我的那个镯子怎么没了？”青郁这才发现他翻开自己空空的手腕，自己却一点知觉也无。“我好久没有栽在别人手上了，上次居然栽在一个手镯上，你说我气不气？奇怪，你放哪去了。”

　　小三说着去翻青郁另一只手腕，青郁大惊道：“那个手镯弄丢了，不在了。”难得发现青郁露出惊慌的表情，小三仿佛寻到宝一样笑了，掀开青郁另一只手腕上的衣袖，笑容瞬间僵住。

　　紫晶手链在月亮下显得愈加生动，紫色仿佛活了一般流动着挣扎着想从晶珠中窜出，青郁整个手腕都被紫晶手链散发出来的紫色烟霭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