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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话说的轻松随和,满是笑意。可真当乐寻远负伤回归的时候,雁渡寒脑子里名为“理智”的筋瞬间崩断。
      “我这就让诏明途明白,雨余山色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说完持琴就走。

      万万没想到雁渡寒会失去理智的乐寻远不顾自身伤势,急忙开口阻止:“咳咳咳师尊。”
      患天常同吓了一跳,对识元异和萧鸣凤开口:“师兄快拦住雁渡寒。”

      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后,雁渡寒总算冷静了下来,坐在房内,周身满是波澜不惊春风的气质,仿佛方才勾弦破千关的不是她。

      诏明途与藏晦居关系微妙,此时尚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雁渡寒其人虽非藏晦居门人,但细究起来,终是与藏晦居脱不了关系。若此时产生争斗,反让诏明途有理纠缠。
      雁渡寒非不明此理,权衡之下,虽内心仍然有怒,也勉强压下了。

      房内。
      患天常正为乐寻远把脉,识元异、萧鸣凤、却尘思、雁渡寒四人保持沉默,气氛平静中带了一丝紧凝。

      终于,房内的寂静被打破。
      识元异眉目一肃,声音微沉,开口便直切重点:“如今师侄已伤重如此,是不可能再参加旷世穷武。掌门,你可须重挑人选。”

      乐寻远闻言:“师尊,是徒儿辜负了你。”

      患天常轻咳两声,回身道:“是诏明途不守武道,暗掌伤人,难以防范。他们称不得胜,你也未败。”他身体尚虚,说话难以持久,却是继续安抚:“勿要挂心,好好养伤吧。”

      乐寻远:“是。”

      识元异略微不满:“师弟!”
      “师兄。”患天常打断了他,语气平稳道:“吾知道你等待玉枢令许久,难免心焦,但你实在可暂放急躁,吾并不打算让你前往与会。”

      “是否是吾,并无关系,但前往与会之人,请掌门尽早公布。”

      患天常:“吾将亲身参与旷世穷武,请二位师兄告之众人吧。”
      雁渡寒陡然抬头,欲说什么,却被患天常一个眼神制止,无奈之下,只好垂目不语。

      识元异皱紧眉头,显然不同意:“你欲亲身前往,但你的病……”
      患天常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决,言谈中丝毫不留余地:“吾意已决。”

      识元异对患天常脾气一清二楚,他做决定,从不轻易更改,当下答应:“吾明白了。”
      话落转身离开房门,应是宣告消息去了。

      萧鸣凤听房内对话,目光几变,思考片刻,终是开口:“师侄,请安心修养吧。”说完转向患天常:“师弟,师兄尊重你的决定,但也请你勿要太过勉强呀。”

      患天常轻轻颔首,萧鸣凤未再说其他,追随者识元异的脚步,一同离开房间。

      待萧鸣凤和识元异都离开房后,乐寻远抿了一下唇,开口问:“师尊,你真要前往参加旷世穷武?”

      患天常一时并未回复他的问题,而是转身对却尘思道:“大师,可否留我们师徒一谈。”
      事关藏晦居私事,即使患天常不开口,却尘思亦准备开口避让,当下道:“二位珍重,贫僧先行告退,请。”

      患天常微微欠身。
      “我在房外等你。”雁渡寒抬目,看患天常神色怔忪,重了语气:“你亦不想远儿听见罢。”
      雁渡寒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所以她生起气来也格外明显。
      患天常回身看了一眼乐寻远,犹豫片刻:“吾明白了。”

      她说完话,干脆拂袖离去。

      夜色如水,东风疾寒,庭院内的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浪般的声响。
      雁渡寒浴月色而立,目光远望,身姿笔直,在寂静铺就的院中显得寡淡又冷冽。
      “咳……雁渡寒。”
      雁渡寒回身瞧着他,伸手化出披风,递给患天常,看他披在身上,才道:“立在寒风中便如此,旷世穷武凶险非常,以你状况,怎能撑持得住。”

      患天常身有重疾,平时一个照顾不好就容易生病。
      他似不在意,云淡风轻道:“咳咳……你和远儿说的话皆是一样,当真是师徒。”

      “玩笑带过对我无用。”雁渡寒可不是能够轻易被带开话题的人,只是看他面色苍白,到底心软,推着患天常入亭中,语气无奈:“你这凡事一肩担的个性,何时才能改变。”

      患天常安然坐下:“你这是在抱怨吾。”

      “恭喜你,总算有一丝自知之明。”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患天常。
      亭中层层白纱飘扬,虽轻薄朦胧,其质却是难得的织丝,可避水,挡夜风。患天常身体不好,藏晦居内处处都挂有此纱。

      “抱歉。”
      患天常一句辩解都没说,开口便是道歉。

      两人相识许久,许多时候甚至不需要言语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雁渡寒唇角微抿,明白患天常的决定过的事情便难以动摇,妥协道:“我与你一道去。”

      “吾希望你能留在藏晦居。”患天常想也没想的拒绝,见雁渡寒还有话要说,快速打断道:“咳咳,吾怀疑藏晦居里有内奸,有你在此保护寻远,吾方能安心前往旷世穷武。”

      内奸?她抬起眼睛,面色惊讶。
      雁渡寒性格直接,患天常没有怀疑过她,若她是内奸,那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可怕了些。继续道:“对方目的不明,吾怀疑……是高层之人。况且,你也说了,旷世穷武凶险非常,那在你吾之间,必须存其一,吾两位师兄心思困重,藏晦居内,吾只能相信你和寻远。”

      “那你呢?”雁渡寒抬起眼睛:“你将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那你呢?从未想过自己吗?若你要是出了差错,我要如何告知远儿?”

      “咳咳……你吾相识二十载,难道还信不过吾吗?”患天常停顿了一下,语气放柔了些:“吾的身体你也知道,有了万一,吾也能放心将寻远托付于你。”

      听他这么说,雁渡寒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患天常!”

      “雁渡寒,听吾说……”

      “你不过是想激我留在藏晦居,多余的话便不要说了。”她站起身,嘴唇几度开合,才勉强压下愤怒:“什么托付,我不想再听见。”

      “抱歉,吾不是……”患天常自觉失言,黝黑的眸子看向雁渡寒,眼神有片刻的变动,不知想到什么,又黯淡了下去:“抱歉。”
      微弱似叹息的声音在这空旷寂寥的院中更像是风声,冷的渗人。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她搁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握紧,看他面色苍白,终是妥协:“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

      患天常顿了顿,才回答:“吾答应你。”

      “我相信你。”雁渡寒背过身子,脸颊被风吹的发凉。她久久不语,目光落在院子中,沉默的看着远处摇晃不止的树枝,久而叹息:“风寒,我送你回去吧。”
      患天常并非故意激怒雁渡寒,她脾气温和,少有这般冷漠的时候,他不知如何开口才能缓和这僵硬气氛。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雁渡寒把患天常送到房门口,微微点头当做告别,转身就走。
      她走出了一段距离,到树下之时,背后忽然响起声音,语气温和:“雁渡寒。”
      雁渡寒下意识回头看他。

      患天常笑了,笑容很淡,眉目安静,眼底的碎光如星辰:“藏晦居后山雪景一绝,不知好友是否愿意持琴赏景。”

      月色如绢似纱,洒落在院中青灰石板上,朱色回廊的边缘挂了竹帘,掌控竹帘上下的流苏被风吹的来回飘荡,如同方才庭院中的白纱,不可自控。

      “自然。”

      *

      乐寻远对于患天常的选择颇多担忧,认为雁渡寒应当和伯父一起前行,比起萧鸣凤,雁渡寒的功夫更为高深,能够保护好患天常。
      对此,雁渡寒解释了一番。
      得知是患天常放心不下他,才让雁渡寒留下时,乐寻远自责了一段时间。

      他声音低哑,有气无力的:“是吾学艺不精,才让两位师尊这般为难。”
      雁渡寒向来不擅长开导别人,想了想,端起桌面上的药汁递给乐寻远:“那便早日养好伤,至少担心的师尊可以少一个。”

      “是。”乐寻远接过中药,眼睛也不眨的一饮而尽。

      她耐心等对方喝完,才递给他一颗蜜饯。本是等乐寻远接过去,却没想到他似误了意,握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指尖的蜜饯送入口中,不经意间,她碰到对方嘴唇,柔软而温热。

      雁渡寒内心一跳,迅速收回手。

      乐寻远顺势的抬头,舔掉唇边糖霜,舌尖掠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润泽水光,疑惑道:“师尊?”

      二十年过去,乐寻远早就不是当年因为肚子饿而害羞的男孩。他面上的稚气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褪去,五官显出了青年的俊朗,身高也比她要高出许多。

      从幼童长至成年,她一直陪着对方,点滴的改变自然是不觉得他与幼时有何不同。但如今仔细去看,雁渡寒回想着初见时的乐寻远,和如今的乐寻远相比,发现他的变化确实不小,甚至大到——像个陌生人。

      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雁渡寒皱起眉,摇头道:“无事。”

      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她将碗放置床头,扶着乐寻远躺下:“早些休息吧。”

      “师尊。”乐寻远安静躺下,等雁渡寒为他盖上被子,准备离开时,才伸手抓住了她的水袖:“你要离开了吗?”

      他的语气有些失落,极像幼时生病,害怕单独一人呆在房间的模样。

      雁渡寒惊讶的表情太明显,乐寻远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快速的松了手:“吾,吾只是……”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理由,雁渡寒便只当他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乐寻远每每出现这种情绪时,总是让她不自觉想要照顾他,坐在他床侧道:“休息吧。”

      “师尊,”乐寻远小心翼翼的侧过头,观察她的神色,问道:“要留在这陪吾吗?”

      “嗯。”她回答的很简略,神色却很温柔。
      乐寻远抿着嘴唇,幅度微小的笑了,眼底带着满足,伸出手去握雁渡寒放在棉被边的手:“师尊,弟子很欢喜。”

      “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开心吗?”雁渡寒纵容他偶尔的任性,眉眼含着笑意:“好好养伤,莫要让我担心。”
      “嗯。”乐寻远闭上眼睛:“吾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雁渡寒对他的话有些奇怪,但他已经闭目休息,她也无意叫醒他。等他睡熟后,将他的手塞回棉被下面,垂下床帐,静静离去。
      等雁渡寒关门离去那一刻,床内的白发青年陡然睁开眼睛,眼里哪还有一丝睡意。

      他伸出手指,轻轻的抚过唇端。

      *

      朝起暮落,几日光阴。
      乐寻远伤势痊愈,却尘思见藏晦居有识元异和雁渡寒坐镇,忧虑不存,思欲离开。

      “却尘思在此叨扰甚久,就此告辞,请。”

      原本患天常与他约定的,便是等乐寻远伤势好转再离开,如今乐寻远行动自如,藏晦居尚有雁渡寒在,识元异便不强留:“请。”

      却尘思看了一眼乐寻远,他微微欠身,却尘思开口道:“少侠可否送吾一程?”

      乐寻远微愣,不明白这位不过几面之缘的大师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亦有思虑,当下也不拒绝:“大师,请。”

      却尘思点头,两人一道离开。

      一路无言,离开时,却尘思双手合十,留下了四个字。

      执着是苦。
      人无心,故难求,执着成苦。
      乐寻远不知对方何时注意到这份异常,只是对方已经离开,便无所谓。

      “执着是苦。”乐寻远扶着门框,看夕阳铺撒满地,如血灿然:“苦……又如何呢?”

      *

      又过了几日。
      雁渡寒和识元异商谈藏晦居门内之事。
      平时这些事情都是由患天常处理,萧鸣凤辅助,但目下两人皆不在藏晦居,识元异一人处理一门上下杂事略是勉强,无奈之下便拜托雁渡寒协助。

      灰黄色的山野泛着森冷寒意,悠长的鸟鸣在山中回响。夕阳微斜,将廊中长长的影子拖至房内,落在她笔尖下。
      熏笼白雾萦绕,缠过笔架上长短不一的毛笔,逐渐消失在空中。屋内浓郁的提神香味道,反倒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识元异进房第一件事便是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掌门前往旷世穷武已有数日,却无消息传回,实在令人担忧。”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她搁下笔,将旁边文书交予识元异:“以患天常心智,若当真出了何事,必会通知我保护藏晦居,毕竟他最重要的人事物都在此,不是吗?”

      “这样说也没错,但吾担心师弟身边变数过多,来不及传信。”识元异眉头紧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患天常和她说过藏晦居里有内奸,又说只能相信她和远儿,就代表识元异和萧鸣凤同在他怀疑范围内,可不管她怎么看,也看不出识元异有何异常之处。
      虽大多数时候冲动躁进,可他的担忧亦不似作假。

      也许自己并不合适这样观察的工作,雁渡寒低头喝水。水是乐寻远准备的花泉,清甜而甘厚,思考片刻:“自来去时间推算,患天常在这几日便会回来,若他三日后未到,我再出去相寻。”

      话说到这个地步,识元异也不好再提什么,眉目舒展,干脆的道谢:“那便多谢雁姑娘。”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话落,只感觉眼前一片朦胧,雁渡寒扶了扶额角,双目微垂。

      识元异见状,询问道:“你这段时间常现劳累之色,须吾唤大夫过来为你观看吗?”
      “无事,吾休息下便好。”习武之人多少会一点探脉之术,她身体并无异状,是以她并不担心。
      “吾知晓了。”识元异点头,恰好此时乐寻远过来,手中还端着一壶热茶。

      识元异转过目光,吩咐道:“寻远,送你师尊回房休息吧。”

      “师尊?”乐寻远往前快走几步,搁下茶盘,走到雁渡寒旁边。
      雁渡寒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如今状况不明,她须要保证自己不出意外,能够护好藏晦居上下。况且她实在疲累,不再多言,与乐寻远一道离开书房。

      时近傍晚,夕阳染红地面,余辉投在两人身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交叠印在墙面上。

      微风携着秋天的寒凉拂来,袖角配饰随风轻轻撞响。

      乐寻远担心雁渡寒,一路陪她回到房间。她的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味,这种香味她身上也有,是古琴遗留的香味。
      他点起烛火,温暖的火光映亮了他半边脸。

      乐寻远回身倒了一杯水给她:“师尊感觉如何?”

      “只是疲累,休息片刻便好。”她握着茶杯,食指搭在杯侧,杯中热度缓缓染上指尖,道:“好在患天常这两日便会回转,这堆麻烦事,还是他解决较好,观察一事,实非我擅长。”

      乐寻远唇角舒开,道:“师尊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吗?”
      “我非完人,”雁渡寒低头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自然有不擅长的事情。”
      尹潇深常常在背后吐槽她识人不清来着。

      “听师尊所言,是未有怀疑的人了。”

      “也许真有内奸,只是我难以辨别。”雁渡寒摇摇头:“说到底,我还是不擅长怀疑他人。”

      乐寻远沉默了一阵。正当雁渡寒以为自己话题太沉重,他难以接口的时候,忽感一阵湮灭般的失重袭上心头,手中茶杯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唔——”

      她扶住额头,差点跌倒,但有人从后面扶住了她,乐寻远的声音在耳边极近的地方低低地响起:“师尊应该学会怀疑他人,尤其是——”
      “离你最近的人。”

      雁渡寒惊讶抬头,琥珀色的眸子甚至来不及印入他的身影,就被身后的人抱了起来。
      乐寻远将她带到床间,脱下厚重的外衣和鞋袜,看她皱着眉头的模样,轻轻笑了笑:“师尊不必费力了,此药吾下了许久,不是轻易能逼出体外的。”

      “是你。”到了目前这个境地,还有什么不明白。
      震惊吗?自然是有的,但更多是疑惑和不解,按理来说患天常是他的伯父,他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实际上,她也这么问了。

      “为何要这么做?”乐寻远慢吞吞地给她盖上被子,还取下她头间的流苏发钗,让她能够安心休息。那平静谦恭的面容一如既往,只是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同了,到底是哪里不同,却说不出来:“因为吾想要患天常的命,以及——师尊身上的东西。”

      雁渡寒内心一颤,觉得面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荒诞不经,她下意识觉得乐寻远并非她过往熟悉的徒弟,他的一切皆是伪装,那什么才是真实?
      对患天常的憎恨吗?他暗藏了许久,就是为了在今日杀他,那她呢?在她身边,他也是伪装?乐寻远想要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仿佛察觉到雁渡寒内心的疑问,乐寻远弯下身子,迎着她的注视,亲昵的在她唇上留下一吻:“吾想要师尊的心。”

      “师尊会给吾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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