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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不得不说,江昀的字真的很有特色,每一笔一划都洋洋洒洒地带着风,卷面也还算整洁,乍一看还挺好看的,但就是看不明白他写的是什么,连蒙带猜地才能把一个句子梳理通顺。
      “首先,我们来看看这位同学有没有什么优点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老林张开双指将多媒体上的照片放大,指着文章的第一段开口说,“比如说......”
      “字迹端正,语言优美,善用名言名句。”试卷的原主人不羞不臊地答道。
      易燃看着多媒体上的答卷,是真实地服气了。
      语言优不优美他不知道,反正他这个学渣看不出什么来,但那个字迹是认真的吗?那什么?什么什么的出现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事?
      “老师,第二段第二行的第一句话能再放大点吗?我实在看不清他写的是什么。”易燃提出要求前还礼貌性地举了下手,态度可见十分诚恳。
      “操!”江昀伸出右脚在桌底下轻踹一脚易燃坐着的凳子,“太不给面子了吧。”
      易燃也伸开左脚踹回去:“是你太不要脸。”
      江昀吃不了亏,抬脚就又要还回去,却被易燃踢了回来:“操!裤子脏了!你帮爷爷我洗啊!”
      易燃也抬起自己的右脚,指了指自己的鞋尖,挑眉看着江昀:“爷,鞋子脏了,您老给洗不?”
      江昀没忍住,先乐得笑了,将桌子重新与前桌对齐摆好:“行了,幼稚死了。赶紧好好欣赏你昀哥我的作文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老林看着后方相互贫嘴的两人无奈地叹了一口大气,转身继续讲解起作文来。

      上课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挨到了周五,每个不安分的灵魂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却又被老林的一句“全部都给我留下来搞大扫除”给压没了影。
      江昀用食指勾起滑下的袖子,重新撂倒肱二头肌处,一双手沾满了泡沫:“赵娜太欺负人了,每次都让我干擦门梁这种高空危险作业。”
      “我好像听见了某位同学在呼唤我?”
      江昀立马住嘴,连忙低下头讨好地冲赵娜笑了笑:“班长大人,我错了。”同时还不忘剜了一眼在他不远处抹着玻璃的易燃:太不仗义了,都不给通风报信的。
      “行了,这种事总不能让女生来做吧,全班男生里又数你最高,你委屈一下。”赵娜将垂在胸前的头发撩到肩后,翻开手里的笔记本,“其实我找你是有别的正事的——喏,这个。蒋欣给我的,说是学校要从我们高二的学生里面挑几个人去拍宣传片,我推荐了你和易燃两个人,当然,还是要看你们两个自己的意见。”
      烈阳透过玻璃窗落在江昀侧脸上,落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长长的阴影,像湖中泛起的涟漪,微微颤动着。江昀不自主地眯了下眼,问道:“什么宣传片?”
      “就是学校用来招新的宣传片。下周周一试镜,周三开始拍摄,预计周五结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的。”
      “我不去。”易燃将抹布拧干,不由分说地拒绝道,“没时间,太麻烦了。”
      赵娜还想再劝几句,被江昀一声打断:“赵娜,我们拍这个学校给补贴不?”
      “有倒是有,不过不多,就每个人两百左右的样子。”闻言,易燃擦窗户的手顿了一下。
      江昀心里的小算盘转得飞快,从矮凳上跳下来,笑得一脸谄媚:“要不大小姐您跟着蒋欣再商量商量,让校领导再多发点?我保证一定好好完成组织交待的任务。”
      赵娜无奈又好笑地揉了一下太阳穴,好脾气地道:“就你事儿多。我到时候找蒋欣说一下吧,看能不能给你们每个人发三百,不能再多了。”赵娜又转头看向易燃,“易燃,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易燃将最后一块玻璃擦干净,沉吟了一会,问道:“管饭吗?”
      江昀一听易燃这语气就知道有戏,连忙给赵娜使了几个眼色。
      “管的管的!中餐晚餐都管!”赵娜说完觑了一下易燃的脸色,忽然觉得把公费奉献给美男也没什么心疼的,便又赶忙添了一句,“饮料、零食什么的费用也都我们出。”
      易燃应了声好,算是答应了。
      易燃和赵娜交换完微信号后接了个电话,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应该是位中年女性。
      易燃挂了电话,同江昀和赵娜道了个别,背起书包直奔停车场。

      八月的脾气阴晴不定,雨说下就下,来得轰轰烈烈,没有半点预警。
      易燃单手抹了一把流进眼里的雨水,却没有什么效果,他依然看不太清眼前的路。干了好些天石油柏路也因为大雨的冲刷变得湿润又平滑。
      易燃依然骑得很急,轮胎与地面飞速刮擦着。刹车时发出一声狭长而又刺耳的尖鸣。
      易燃将自行车停在一栋普通小区前,跑到屋檐下将上衣脱下来拧干再穿上,甩了甩发梢上的雨水,走到二楼的一间门前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有着微卷短发的中年女性——正是易燃之前的班主任。
      “天呐!易燃你怎么淋成这样?快进屋来,我给你找块毛巾擦擦。”
      “谢谢陈老师。”易燃的裤子也是湿的,不好意思坐上沙发,于是便挑了一个高度刚到他小腿肚的小矮凳坐下,“陈老师,所以我妹妹是真的可以入学了吗?”
      “应该是的,我以前在城关小学当过老师,在那还有个指标,可以安排易文进去。不过像易文这种情况可能还需要监护人签字什么的,你母亲那边OK吗?”陈艳把毛巾递给易燃,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微蹙着眉关心道。
      易燃道过谢,让陈艳不要担心:“谢谢陈老师,麻烦您了。我妈那边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夏天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易燃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易燃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拨出一个备注为“小妹的妈”的号码:“喂?妈,我是易燃。”
      回应他的只有电话那头麻将桌洗麻将的声音。
      易燃又耐着性子喂了几声,那头的人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别叫了,没聋,听得几。突然打电话给我干嘛?”
      “易文入学的申请需要监护人签字,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签一下?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电话那头又是一段沉默。易燃只觉一簇心火自胸口烧自眉心,烧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却还是得压着脾气道:“喂?我说易文她......”
      “知道了,什么时候要?”陈鹂婷打断易燃的话,“我后天可能会回一趟家,要不就后天吧。”
      “好,那我后天午饭多做些,你留在这一起吃吧。”
      后天——后天是他爸易瑞的忌日,易燃轻声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妈,少打些牌吧,没事你可以......”可以多回家看看吗?易燃想起陈鹂婷每次回家时的场景顿觉一阵心力交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陈鹂婷倒是没什么顾忌,不大藏着掖着,冷笑一声:“可以回家待着?呵,算了吧。你看不来我这德行,我也不想看到你和那小野崽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只是给对方添堵而已,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陈鹂婷说的都是事实而已。
      易燃没再多说些什么,嘱咐了陈鹂婷一句照顾好身体便挂了电话,骑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易燃的作息时间要比江昀规律得多,易燃快要睡着的时候江昀才刚从浴室走出来,正坐在床上给他发微信:
      ——老易,赵娜今天晚上打电话告诉我说星期一试镜的时候要穿校服。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才来问问你要不要先借我的穿?
      ——好,那我到时候洗干净再还给你。
      ——行,没事了,晚安。
      易燃也回复了一个晚安,关上手机闭上眼睛安静地入睡。

      西郊的菜市场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种类多样。易燃买了一条鱼和一些凉菜,又买了一些玉米和排骨,打算中午用来熬汤喝。
      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易燃在玻璃门前停留了会儿,还是推开门进去买了一小捧白雏菊。
      陈鹂婷今天穿的是一件领口处绣着两个小毛球的白衬衫,下面配的是一条灰黑色的西服裤,头发高高挽起,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看着就像刚三十出头的姑娘。
      陈鹂婷吃过易燃做的饭后弯腰在申请书上签好字,拢了拢鬓角的头发,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易燃追上去,手里握着早上买的白雏菊,并肩走在陈鹂婷的身旁:“妈,我陪你去吧。”
      陈鹂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一个人走着,没有理睬身边的易燃。

      易瑞的骨灰没有安葬在公墓,只是简单地摆在殡仪馆的玻璃柜内。
      骨灰盒旁立着一个木质的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的眉眼与易燃极为相似,都是让人看一眼就会记住的长相。柜内还有一些易瑞生前的小物件,都整齐地摆在骨灰盒两侧。
      管理员解开玻璃柜上的锁,离开存放室时将门虚掩着,示意易燃和陈鹂婷自便。
      易燃拉开玻璃柜,将白雏菊放进去,退后两步,站在一旁观察着陈鹂婷的表情——可她没有表情,她只是沉默地站着。
      易燃长呼一口气,想抽根烟解解闷,伸手摸进裤兜里翻了几圈才想起来他已经戒烟好几个月了,只得作罢。
      良久,陈鹂婷开了口:“其实你是巴不得你爸去死的对吧。”语气冷冷的,不似在提问,而像在陈述一个被重复百来遍的事实。
      易燃沉默着,没有否认。
      “你走吧,我一个人待着就好。”女人往前跨了一步,给易燃留出个一米多宽的过道。易燃自知再留下去也是自讨无趣,微低了下头同女人道别,又去登记处那多交了三年的骨灰寄存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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