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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战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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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见金兵败退长舒一口气,又见李凯突然出现,大喜之下,纵马上前厮见,叫道:“兄弟一别,已有数月,别后可好?”
李凯见是王重阳近前,两人说来亦相识不久,但李凯聪敏过人,精通医理,满腔拳拳报国之心,两人却是意气相投,肝胆相照,此后义结金兰,如今一别数月,再见义兄,心中甚是欢喜,道:“大哥,别后多事,一言难尽,所幸一切安好,药也购得。”
王重阳道:“如此甚好。现下金兵虽败,但阵型未乱,传令立即打扫战场撤兵。”
李凯道:“大哥明见,我适才只是虚张声势,所带援兵不过一百余人,只是人手旌旗在山上挥舞,又击鼓喊杀,似有千军万马罢了,若金兵杀回,我军必全军覆没。”
王重阳道:“多亏了兄弟,不然我和弟兄们可就都要战死沙场了。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可是对你想念得紧。”这下王重阳将与金兵恶波岗交锋,中伏小败,折兵四百,又于罗定坡再次中伏,折兵八百,再加上今日转移被围的事告诉了李凯。
李凯脸露苦笑,心中感到一阵悲凉之意,心想:“这义兄满腔热血抗金,但不擅兵法,屡次战败,今日差点全军覆没,如今义军上下人马所剩不足五百,抗金大业转瞬间几乎折戟沉沙。”不禁胸中热血上涌,一声长啸道:“女真胡虏,我与你不共戴天!”李凯虽无武功,但这长啸发自肺腑,壮怀激烈。
王重阳被李凯的豪气所激,剑指长空,长啸道:“驱除鞑虏,恢复河山,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这长啸有内力加持,中气十足,有如长龙经空飞舞,更显气势磅礴,义军将士无不受其鼓舞,恨不能杀尽金兵,食其肉,饮其血。
人群中突然有一名少年纵马而来,下马行礼,朗声道:“大哥,二哥,你们真乃世间真英豪,兄弟我折服不已。”正是辛弃疾,一袭白衣早已挂满血浆,头发披散,脸上糊满血污,根本看不出原来的五官,唯有双眸神采奕奕。
王重阳见来人正是刚才一同杀敌的少年,方才他挥舞长剑,飘逸绝伦,不由得大为心折,只是他忽得听来人称自己“大哥”不禁一呆。
李凯抢前下马拉过辛弃疾双手面向王重阳道:“大哥,这是我在雁门关外结识的三弟,年纪轻轻,便大举义旗抗金,壮声慷慨,人中豪杰,结拜之时,将你也结拜在内,三弟,快拜见大哥。”
辛弃疾立即跪拜道:“大哥在上,小弟叩见。”
王重阳微微一笑,心想:“这少年,面目俊雅,英气逼人,刚才阵中杀敌,勇冠三军,又是抗金义士,真乃少年英雄,我与这种人结为兄弟,却也不吃亏。”当即下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礼道:“三弟我王某能结交你这等英雄,欢喜不已。”两人相对拜了八拜,竟在众多义军面前,结义金兰。
旷野里的一场大战结束了,用尸山骨海勉强得来的胜利是最近几个月为数不多的胜仗。将士们根据军服把死了的战友从战场上拆分了出来,罗叠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将士们都是讲义气的兄弟,完全不顾及随时可能追杀回来的金兵忍饥挨饿忙碌到了天亮。清晨风骤烈,四面八方吹来冷风,王重阳、李凯、辛弃疾站在旷野里,完全没有结拜之时的豪情壮志,只剩下悲痛而孤独。
王重阳看着那么多的人,每一个却是跟着自己从咸阳出来的亲朋好友,那些面孔显得模糊,但又很是清晰,可惜都不在了,只剩下满地残肢和面目模糊的尸体。
王重阳有些无力的踉跄跪倒在地,对着一堆堆高大的尸山痛哭了起来,哽咽道:“今日苦战,将士们折损太多,这都是我的过错,我还有何掩面面对家乡父老,这些都是我带出来的兄弟啊。”
辛弃疾抚着王重阳左肩道:“大哥,举大义便早料到有马革裹尸的这一天,你不必太过自责,现下要紧的是重整旗鼓。”
李凯道:“三弟所言极是,金人残暴,此番南征,签军括地,搞得民怨极大,我们登高一呼,势必一呼百应。到时候恢复河山,指日可待。”
李凯朝着远处凝望,想象着他朝大破金军,直捣黄龙,封狼居胥,顿时意气风发,忽地看到远处一个眼神呆滞的人,动作缓慢僵硬,缓缓走着,披头散发,一身血污,身长玉立,泛着一股说不尽的悲伤和凄凉。
他瞬间认出了这竟然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一番血战后此时衣服已经残破不堪,脸上糊满血污,散落的发丝被血液凝成了一缕缕的,但摇摇欲倒的窈窕身姿,气度清华芳菲,秀丽清灵,却一眼也骗不过别人,也许是所有的将士太过疲惫,竟没注意到了这样一个混在男人堆的女子。
李凯看她晃动的身体,随时随地都可能像断线的风筝倒在地上,心生怜悯,急得边叫道:“姑娘”边冲了上前。
这一声关切的姑娘仿佛对女子有着莫大的触动,她忽然双目垂泪,之后竟是两道血泪滑落到了脸颊,不多时,她的耳垂,嘴角,鼻腔同样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正是七窍流血,恐怖而凄厉。走了两步后,整个身体便直挺挺的向后骤然倒下。
李凯急得向前狂奔,却见一个人影速度极快地出现在了那姑娘倒地的位置,单膝半跪着扶住了女子。李凯定眼一看,正是三弟辛弃疾。
李凯猛地心中一颤,竟兀自生出了自己不会武功的怨恨。“先别碰她!”李凯看着辛弃疾正伸手要去摸女子的头出声阻止。他稍后而至,拉过女子的手竟已摸不到她的寸脉,李凯惊恐道:“她失血过多,性命垂危。”
“可有得救?”辛弃疾道。
李凯仔细观察,却见女子左肩不停渗血,此时已染红了半边衣裳,一时五内俱焚,当即不顾辛弃疾诧异之色,抱过女子,找到了几匹死去的战马,依托战马构造了一个小小的房子,道:“三弟,我要救治这姑娘,你回避一下。”辛弃疾大惊道:“她,她是女的?女的?”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但也识趣地退了出来。
李凯抱着那女子只觉身子渐渐寒冷,伸手搭她脉搏,但觉跳动微弱,他惊恐起来,匆匆揭开伤口裹着的衣襟,却见左肩一圆洞伤口,伤口深及肩骨,想必是箭伤。这姑娘想来在战场上时已狠心自己拔出了羽箭。他大是震惊:“这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微一沉吟,当即撕下自己的衣襟,拿出金创药,敷在肩头,替她包扎了伤口,随后掏出瓷瓶,将最后的一颗玉露还魂丹给那女子服了下去。
正此时,王重阳飘然而至,了解个中原委后,见到李凯已为那女子包扎好了伤口,当即盘膝而坐,让李凯扶着女子,双掌按住她背心,将内力缓缓输入她体内。他知女子受伤极重,眼下只有令她保住一口气,暂得不死,之后再以药石相救,王重阳内力高深莫测,天下无几人能及,一顿饭的功夫却也是累得精疲力尽。这女子仍无半点血色,所幸体温却渐渐恢复了一些。
李凯见王重阳输注真气后着实有效,心中大喜道:“谢谢大哥。”
王重阳调整呼吸,收了功法道:“这小兄弟也是我们的兄弟,岂有不救之理?我就算是真气耗竭,也得坚持到底,我不单是为了救他,是为了救抗金大义,现下他敷了你的治伤灵药,又有我的真气加持,一时半会没有性命之忧,只怕需多日静养。”
李凯微微一笑道:“大哥,你竟察觉不到这小兄弟其实是个女子?”
王重阳退了几步,恍然大悟道:“什么?为兄顾着疗伤却没有发现了。”
李凯心想:“重阳大哥以抗金为己任,全然抛弃儿女私情,整日混迹军中,虽年长几岁,但对于男女之事的了解较自己浅薄得多。”
辛弃疾亦笑道:“大哥,你可真是木头,连我也发现了。”
王重阳哈哈一笑道:“为兄无目得紧,无目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