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逆旅》南清昭

4、女子不易

　　卫清襄站在平月楼上，布衣男子的离去，贾徽嘲讽的表情，陈笑气急败坏的样子她都尽收眼底。自然也是看见了凉亭中赵良襄悠然惬意的摇着扇子。
　　而昨日赵良襄还信誓旦旦的对卫清襄说，明日你早点过去平月楼，祭祀之前我们可以去逛一圈。
　　想到这，卫清襄不禁一阵埋怨，眼见祭祀时间将到，没剩多少可以自由闲逛的时间了。亏得她一早同明亲王妃扯了慌，说要同华真先去陆府找陆芷，再一同到平月楼先逛一下。陆学士府陆芷，当朝太子卫和殷的准太子妃，虽未完婚，但卫清襄同华真早将她当成准嫂嫂对待。明亲王妃听说是要和陆芷一起，立时就答应了，她虽知自己女儿远不是平日的乖巧，但想来同陆府女儿一起，又是祭祀之日，断不会做出什么跳脱之举。
　　只是，同华真一起是真，去找陆芷倒是胡编的。陆芷素来规矩，不似卫清襄多在表面做功夫，若真叫上她怕是去不成了。况赵良襄虽对卫清襄来讲不算是外男，同华真也勉强是亲近，但同陆芷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若是让三皇兄知道，她拉着准嫂嫂一起同一个外男闲逛，她怕是从此以后年节都不会再有东宫来的礼物了。
　　“陆姐姐若是撞上母妃应该会帮我们挡一阵的吧。”卫清襄思及此，心中不免一阵打鼓。母亲出身天水世家，素来对女儿规矩甚是看重。若是知道她偷溜出去找赵良襄逛街市，那她不免会受责罚。明亲王妃常语重心长的和她讲，“襄儿，你已到了行笈礼之年，笈礼一过，便是成年女子了。男女八岁不同席，而今你已到婚配之龄，更是要爱惜自身。”停顿了一会，又意有所指，“即使是亲兄长，也该避险了。”卫清襄自是知母妃是在说以后莫要再跟赵良襄过于亲近，可是青梅竹马之情，无男女之意难道也不行？
　　这街市也是从到了行笈礼之年就更难出了。出府用的马车皆需报备，因此，她除了向宫中长辈请安，去陆府拜访外，基本再难出去。而此次花朝节祭祀，是个机会。
　　她向往府外的世界。想看看女子携爱人之手踏青的羞涩模样，想看看小孩蹦蹦跳跳牵着大人手的样子，想听小贩吆喝商品的声音，想听他人谈经论道。想去感受在府中所没有的生机，那属于春天的、也属于市井的蓬勃朝气。
　　生为女子，已是不易。落于公候之家，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幸。卫清襄常这样想。
　　她生为明亲王府独女，自小锦衣玉食，万人拥捧。她是掌上明珠，又有女子最引以为傲的美貌，也有饱读诗书的满腹才华。世家公子赞美她，她不觉心欢，只觉惶恐。她知道，若非她生于受宠宗室，美貌只会给她带来灾祸。她的二姐姐，宁平公主，陈妃的女儿，也曾有绝世的美貌，而今也不过黄土一抔，令人叹息。
　　姑娘名声的重要程度，她不懂。她不懂为什么名声可以令皇家女儿送命，而罪却不再于那个可怜女子。她不懂，为何男子可以胸怀天下，剑指天涯。而女子只能在深闺中自怨自艾，重复着每一天，去讨好她们的夫君。
　　而那些名垂千古的奇女子，也多是依附于男子才成就一段佳话。为什么？
　　她也想像平阳昭公主一样可以肆意活一场。可即使她像男儿一样满腹经纶，她也只能在闺中吟诗作对，甚至于连明亲王府的大门都极难迈出。
　　幼时曾问母妃为什么，可是她的母妃只是一愣，而后叹了一口气，道“古训如此，又能奈何。”卫清襄知道，母妃眼里满是无奈。
　　公候之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才华不输男子。可正是这些教导既禁锢了她们的步伐，也激发了她们质疑的思想。老子言，事物皆有其两面性。那该如何去打破现如今的局势。
　　她无从得知。直至看到了从晋宁来的小郡主。她骑马洒脱的样子，是多少次她在梦中见到的。她以前总觉自己知民间疾苦，可当晋宁郡主讲述沿途灾祸之时，她才为之震惊。从王府看出去的天空太小了，她如井底之蛙，所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