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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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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只剩他二人各自正襟危坐,这气氛着实有些尴尬,邝露突然想到什么,总算打破了僵局“陛下,怎么今日一直不见魇兽。”
“我让它回天宫去了,魇兽长得显眼了些,在凡界跟着我诸多不便。”润玉咳了咳,话头一转,若无其事道:“好了,尝尝这流云楼的吃食。”
邝露答应一声,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动了筷子。乐陵位于蜀地,菜的味道偏向醇浓辛辣,润玉素来口味清淡,吃不惯这档子食物,因着这膳食滋味着实上佳,便也多尝了几口,口中却是持续着火烧火燎,好不难受,他便不愿再吃了。反观邝露却是津津有味,面不改色。
她真身本是无根漂浮的一滴露,与他同源,本该和他一般畏辣。润玉心中奇怪,随口问她:“你吃得惯这么辛辣的食物?”
“嗯。”她随意应道,手中动作不停。
“哦”润玉追问“是何缘故?”
“陛下有所不知,”邝露这才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用帕子擦擦嘴,“我爹本是凡人得道,凡俗的故乡便在蜀地,那时他刚飞升,还不在天宫任职,闲暇很多,因为对家乡味道念念不忘,便带着我时常下界走动,习惯了。”邝露娓娓道来,忆起儿时光景,垂眸浅笑,语气中不无怀念。
“原来如此。”润玉了然,又从她话语中听出不同寻常:“太巳仙人原身是人,”他饮了杯茶,沉着目光,“你为何原型却是一滴露。”
邝露一窒,被他问住,抬头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想到什么,莞尔一笑,半开玩笑的猜测着:“嗯……约莫着我娘是个露珠仙子,我是随了娘的”她顿住话头,心绪莫名,才想起来去揉被捏得酸痛的脸,边揉边说,语气还算轻松:“爹从来不说,我也没想着问过。”
“行了,快吃吧。”毕竟涉及太巳仙人的家事,他向来没有打探臣子隐私的乐趣,润玉挑起话头,不过是与她随口闲话两句,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至于邝露自身则更不想深究,太巳仙人待她极好,却从不提起她的母亲,想必她的娘亲定是太巳仙人心头伤痛,她又何必提及惹爹爹伤心。
邝露知晓他的口味,也不推辞,难得来一趟人间,她对这佳肴甚是喜爱,又有些感今怀昔,只道:“陛下可以多尝尝这汤羹。”
这顿饭用了半个时辰,润玉浅尝辄止,其中大半进了邝露的肚子。“我吃好了。”在润玉面前,她还是端着收敛了些,不愿做出一副饿死鬼的姿态,看着面前还剩下不少的食物,只好心里暗呼可惜。
润玉摩拭着人鱼泪,看她极力隐藏痛惜之色,也不点破,暗藏笑意,“我要去一趟洞庭湖,应该三月有余,。”
“陛下要独自去吗?”邝露有些意外,这才把目光从盘子上移开,定定看向他。
“嗯”“你在人间先住着,时间到了我自会来找你,那时候在回天宫。”润玉顿了顿,又道:“还有,若你无事,可去人间其他地方走走,这乐陵城便不要来了。”
“是,邝露记下了。”她点点头,也不问缘由,额前碎发毛绒绒的微卷,柔柔的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她长着好看的杏眼,轮廓柔和,此时看起来格外乖巧。
润玉的心随着这起落的碎发晃了晃,不自觉伸手将她牵起,鉴于他之前已经做出些逾礼的举动,他倒是极为淡定,只冲邝露浅笑“走吧。”
突得蓝色法术灵光闪过,再去看时,房间内已不见他二人踪迹,只余桌面上一锭凭空出现的银子。
等报信的小二经历一波三折赶到温府,温珩匆匆赶来时已是人走茶凉的局面。
那张与润玉相似而且更年轻的脸上露出嗤笑和果然如此的神情“真是什么事都都瞒不住他。”他低声自语,本该干净明晰的眉眼却抑不住流露了些恼恨阴毒来。
“奇怪,没看到他们下楼啊,公子……””掌柜擦擦额头的虚汗,看着眼前这个表面和善实则能翻云覆雨的少年心里发慌。这温公子他好像今日已经见过,可是是具体何时何地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么没用还留着你做什么,……温珩斜睨了掌柜一眼,嘴角不自然的抽动,那些发泄怒气的话在他嘴里盘旋了一周又咽了回去。
“要不要吃了他,反正这么蠢。”他的神识中响起一个沙哑又带着少年之气的声音,随之他的心被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揪紧。
缓了须臾,温珩才勉力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仿佛花光了他的力气,他另一手撑住墙壁,神色骤然萎靡起来。
掌柜还在惴惴不安,心中忐忑,却见温珩募地不发一言转身下楼,他愣了一阵,才跟着下去,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可是在楼下已然再寻不到温珩的身影。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在打鼓,最近他身边好像总生出诡谲的念头,看什么都觉得不正常,掌柜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有了去求神拜佛的打算。
温府内地下的一处暗室,不见天光,异常阴冷,,这密室中心处只摆着一颗半人高的奇艺玉石,发出些惨白光芒,将此地勉强照亮。只见温珩盘坐在一方翠色石台上,捏出灵诀,闭目调息,周身笼罩在白色的带有馥郁花香的雾气中。
一刻钟后,他收了术法,白雾散去,温珩缓缓睁开双眼,只是眼眸中透出些血色,看着有些妖异鬼魅,压低了嗓音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
此地方正,左右不过一石一玉一人,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他这话却不知说给谁听。
沉寂了片刻,“哈哈哈……”室内回荡着古怪的讥笑,还是在流云楼出现过的那个声音 “愚蠢,难道你甘心做一个媒介,你就算逃千年万年,也无法避免与他相遇,最后只能沦为他的一部分。”
“她对我有恩,不许害她。”温珩面色苍白,近乎咬着牙说出这一句。
“不过要她一滴精血,有何不可,。”
“哼,”他笑得惨然,“你真把我当无知小儿,我也算活够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要是我成为他的一部分,你不也能与本体相汇吗?”
“不行”那声音尖叫,沉默了半响,权衡利弊后又平和下来,好言劝道“放心,我不会伤她性命,再说,你我同体同魂,我便是你,对你有恩自然对我有恩,我怎会害她。”
“你为何确定一定是她。”
那声音却不再说话,温珩就等不到回应,面上阴晴不定,紧咬着下唇,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日……那个青衣女子,温珩眸中赤色渐渐消散,想到她,他禁不住带了一些笑意,神情柔和下来,他想,他定会穷尽所能,护她周全。
他生过,死过,痛过,生的时候被囚于方寸之地,死时魂飞魄散,仅存半点灵识漂泊太虚,经历无数苦难才获得的生机与自由,又怎能轻易舍弃。
这繁华盛世,万紫千红,他上下求索千年,如今才堪堪领略,自是有千万种理由无法割舍。那些深埋在他记忆中的如梦似幻的过往已模糊不堪,唯有他初生之时第一眼看到的一片青衣镌刻于心,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