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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如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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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者是否无意尚且不知,听者却是有心,彦佑疑窦从生,此诗之意便是说露珠暗夜从玄天之上坠下。他与温珩也算熟识,从未从他身上察觉什么不对,他的身份背景也都一清二白,确实是普普通通的凡人,适才夸赞之言反而像是别有深意。

      彦佑眼神晦涩,却瞧温珩神色如常,言笑晏晏,仿佛方才所见只是他的错觉。

      邝露醉酒,反应偏慢,浑浑噩噩下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她笑逐颜开,问道“是吗”

      “自然,公子芝兰玉树,出尘脱俗,如天人下凡,倒是真像从那玄天坠入凡尘的晨露一般。彦佑,我说得可有什么不对。”温珩眼神一转,看向彦佑。

      “哈哈,自然如你所言。”

      彦佑方才散出一缕灵力查探温珩,却是一片古井无波,察觉不到什么异常,他安下心,若是温珩身份有异,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邝露隔着石桌,募得站起身,俯身凑近了去看他,目光游走,将他五官都细细描摹一遍,果然与润玉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真,她眼中如坠晨星,笑得肆无忌惮,“温公子,你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吗?”

      她因醉酒眉梢眼角都抹上殷红,更显得肤如凝脂,唇若点樱,又凑得极近,温珩正对上他流光溢彩的眸子,那一瞬心跳凝滞,他垂眸,掩去眼底情绪,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公子说的是谁。”

      是谁,是谁呢,那答案明明就深刻烙印在她心中,但仿佛隔了一层迷雾,让她找不到谜底。邝露以指点额,冥思苦想。

      “好好坐着,喝醉了怎么变得这么不老实?”彦佑将她拽回原位。此间,一片荧光之物从她前襟滑下,落在了桌案上。

      温珩拾起那枚物件,捏于两指间,细细打量。看不出所以然,此物表面月华流动,薄如蝉翼又异常坚硬,他从未见过,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对,她知道了。看到被温珩拿于手中的鳞片,她神识忽得就清醒了几分,是谁,是润玉,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是曾经清朗温润的夜神殿下,是她一生所爱,想到他,她既难过又欢喜。那是与眼前之人完全不同的风骨,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谁都无法与之相比。

      宛若醍醐灌顶,她心中明朗,“多谢你。温公子。彦佑君,该走了。”

      “怎么了,你不多待会儿。”彦佑瞧着前方桃树背光一处,转首故意问她。

      “不了。”镜花水月,幻梦泡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温公子,告辞。”

      “公子可还会再来?”

      “萍水相逢,相会无期。”邝露眼神在他身上稍作停顿,转身付诸一笑。不再多留,直接向来时方向走去。

      眼前男子周身气度骤然大不相同,不复方才顾影自怜的小女儿情态,反而自有一分洒脱豁达。

      邝露其实并未完全酒醒,她走的踉踉跄跄,彦佑向温珩抱拳告辞,自是急忙去追她。

      温珩并未起身相送,独酌着一杯酒,他望着邝露离去背影神色难明,若有所思。片刻后,又举目看向刚刚彦佑目光停留之地,那处已是空无一物……

      邝露方才所掉物件还在他手中,温珩眼前白芒一闪,那鳞片竟直接凭空消失。他愣了一瞬,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嗤笑道:“真是小气。”

      这边他二人出了清风阁。那酒后劲不容小觑,邝露醉得愈发厉害,她酒量本就不好,却固执地不想用仙力驱散酒力。任由脚步虚浮,脑中一片混沌,坚持不让彦佑扶她,最后摔了好几下,才坐在地上迷糊道:“彦佑君,我……我想醒醒……酒。”

      “你怎么不用灵力。”

      她状若沉思,囫囵答道“我不想用法术,不想用。”

      “依你,依你,都依你” 彦佑无计可施,不知她醉后后为何会这般执拗难缠,只好运起法术,携了她半片衣袖直接飞到城中的一座拱桥上。

      邝露恢复原身,扶住栏杆,适才飞行令她胃中翻滚,好不难受。此时已接近午夜,街上空无一人,冷月如辉,万籁俱寂,澄江如练,清风迎面袭来,邝露感觉好上一些。

      桥下河岸旁灰衣仙人现出身形,直直向邝露看来,又转身走上拱桥。

      邝露神思游离,怔怔看着润玉不疾不徐地向她漫步而来。他身披星月,清雅绝尘,仿佛这世间所有光芒都聚拢在他身上,灼得邝露双眸酸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她轻念出声,犹记着千年前她便这样夸赞过他,千年之后,依旧如初。

      她心尖上的谪仙停下了脚步,与她四目相对,她忍不住迎上前去,站在他面前,仰首浅笑,对上他清冷疏离的眸子,她说“陛下,您回来了。”

      润玉不开口,冷眼旁观,半分情绪不露。

      邝露等了半响,面前之人毫无反应。她心口怔忡,略感异样,转瞬又啼笑皆非,歪头莞尔:“原来你也是假的啊,哈哈。”话音间的怅然若失被笑意掩盖,终是微不可闻,再也不能为旁人察觉。

      “我真是糊涂,”,邝露自嘲。润玉怎会来找她,她所见不过一片虚幻,所思成所见,看来自己着实醉得不清。

      眼中被水汽模糊,她揉眼,自语道,“该回去了”她只当润玉是自己的幻觉,低着头直接迈步向前,却撞得更加头晕眼花。

      好痛,这是本来就有根柱子吗。她捂额,满眼怨愤的看着前方,本想踹上一脚泄愤,可这柱子长得和润玉太像。她略感委屈。只好错开润玉,蹒跚走下拱桥。

      润玉未曾预料她的举动,被撞的也不大好受,冷着脸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彦佑别过身去偷笑,又看向润玉,调笑道:“天帝陛下,您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干嘛?”

      润玉不答,薄唇微抿,瞳孔漆黑,深沉不见底。他这副凛若冰霜的模样让彦佑不禁打个了寒噤。

      可他向来是个不怕死的,继续揶揄:“你怎么如此不懂怜香惜玉,邝露可是因为你才这般失魂落魄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晓。”

      润玉还是沉默,低垂眼睑,岿然不动,面上波澜不惊,实在叫旁人看不出他作何感想。

      彦佑状若痛心疾首,愤愤不平道“你快去扶她啊,你看你看,诶呦,她又摔了,怎么喝醉了只会摔跤。”

      润玉终于开口,将他的装腔作势尽收眼底,他瞳孔上移,唇角含诮,慢悠悠地说道 “你怎么不去,喜欢你自己去扶。”

      彦佑不假思索道:“怎么,吃醋了?”他作出一副了然于胸,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手抵住下颌,频频点头,甚是觉得自己言之有理。润玉自温珩询问邝露名讳时便在场,此后一路跟随,被彦佑瞧得真切。

      润玉眼角抽搐,斥道:“胡言乱语,我……”他想继续说些什么反驳之言,那些话语骤然间便是如鲠在喉,他心中一悸,只好沉默以对,只是面色愈加阴沉。心道不屑与他计较。

      就在这时,邝露不出彦佑所料的再次跌倒在地上。可是她甚是顽强,爬起来轻拍尘土接着东倒西歪,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润玉紧咬牙关,冷哼一声,又道“她既然去那等污秽之地,如此有主见,我为何要管。”

      “你重点是不是在第一句,是我非要带她去的。”彦佑暗骂润玉小气,越发表里不一,口是心非。

      “酒是她自己喝的。”

      “那――我去扶了”

      “不准去”

      “你方才不是说我喜欢就让我扶嘛。”

      “现在不准扶。”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就去”,彦佑一个闪身,直接瞬移到邝露身边。伸手去碰她时,却被另一只指骨分明的手钳住。

      彦佑心中暗笑,打算继续激他,结果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已换了一副景象,正是锦觅将彦佑召走。

      此时只余下他二人,润玉眉心微松,彦佑那厮愈发恣睢无忌,他隐约招架不住,途生厌烦,此番走了倒是正好。

      邝露昏昏沉沉,连走路都难,更遑论腾云驾雾,润玉暗自恼火,负气将她手臂拽住,掌中光芒闪动,把她变化珠玉握于掌中。一挥衣袖,乘风而起,飞向住处。

      半柱香后,在宅内寻了一间寝室,润玉一扬手,将邝露所化之物扔向床榻。

      邝露变回原身,被摔得七荤八素,她此前在润玉掌中便已入眠,此刻醒了几分,不过头晕脑胀,全身疼痛,她实在不想睁眼,翻身找了一个舒适位置,便继续沉睡过去。

      润玉立于床侧还未离去,眼中寒芒隐现,神情叵测,右侧唇角扬起,发出一声冷笑,月光投入室内,将他的影子逐渐拉长扩大,将邝露完全覆盖,仿佛要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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