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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两处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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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云潇潇难得闲在些,想想今天无非是督促着师弟们练功,并没有别的事。
这几日有点咳嗽,自己也想好好歇歇,他武功高强,很少得病,这不过略有点风寒,已经被师妹青蜂唠叨个头晕脑胀。今天干脆顺她的心意,好好睡一觉,免得又被拉去喝姜汤吃药。想想好笑,这个小师妹,自幼被自己照顾,如今长大嫁人了,自己反倒被她管的像儿子似的。想他云潇潇管着燕山、管着武林,师妹倒管着他,什么换衣、进补……青蜂就没有不操心的事。好容易盼着青蜂有了儿子小浩,以为自己可以耳根清静了,谁知道青蜂居然变本加厉,数落自己的神情就跟数落小浩没有什么两样。弄的青蜂家那教书先生杨渥老笑嘻嘻的说,怎么听青蜂说话觉得云潇潇比自己矮了一辈儿。
一觉醒来,窗外犹是艳阳高照的下午,身上也觉得松快的许多。听到外面人声喧哗,他整整衣服出去一看,原来是小师妹的淡竹正在拿个苹果逗青蜂的儿子在院子里跑着玩。小浩稚态可拘的样子引得身边看热闹的师弟师妹嘻嘻哈哈成一片。
云潇潇素日待人亲厚,大家看云潇潇出来了,也只是和他打招呼并不用行什么大礼。
淡竹看见他出来了,只顾笑嘻嘻的向他打招呼,没想到小浩的手脚挺快,趁淡竹一个疏神,一口就咬上了她手上的苹果,淡竹下意识的一缩手,她武功根基颇好,不自觉用了内劲,几乎把小浩甩个跟头。
云潇潇手疾眼快,一把抱起来小浩,转身就刮淡竹的鼻子,“你啊,小心些。小浩要是真摔了,你青蜂师姐不会说你,那杨渥就有难了。”
淡竹皱皱鼻子,一把把小浩接了过来,“大师哥啊,你别说我,你的伤风好了没有?不然躺在屋里别出来,万一传上小浩,青蜂师姐一定唠叨你后半年。”还没有等云潇潇接口,淡竹远远看见青蜂似乎正往这边来,调皮一笑,说,“师哥,你不用唠叨我了,你自求多福吧。”说罢掉头抱着小浩跑了。
云潇潇看见青蜂手里的信封,自己暗暗叹气,问道:“是不是蜻蜓又来信了?”说罢回屋拉椅子坐下,不再言语。
青蜂长叹一声,说,“师哥,我真不明白,你干什么就不能原谅了凤凰,她也是迫不得已啊。”见云潇潇只是不言语,青蜂仿佛没了以前的急了,只是慢条斯理的说,“师哥啊,我烦你也是这最后一回了。蜻蜓的信上说,凤凰料定今年北靼犯境,找朝廷要军费钱粮,可是皇帝皇后没批复。往好里说,这是朝中钱粮紧,硬往坏了想呢,今年是凤凰当大将军期限的最后一年。明年怎么说都不知道呢。你也知道凤凰的心在你而不在朝廷。朝廷为了用着她,这么多年也隐忍下来了,现在许是趁着这个法子,釜底抽薪,要把凤凰断送到疆场上呢。”说完,青蜂低头的看见云潇潇虽然脸上毫无动静,可是的握茶杯的关节都白了,心中十分满意,想:师哥你何苦如此,宁愿为凤凰担心到生病也不肯给她只言片语,你这到底是折磨她枉杀了你的姚雁,还是折磨你自己移情于凤凰?
想到这里,青蜂长叹一声向门外走去,按着与丈夫商议好的计较,她临出门,又下了一剂猛药:“凤凰缺少军费,却还自请到边境戍边一年,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捍卫家国呢。蜻蜓说凤凰这是活腻了。自己去找死。”顿了顿,“她这个月初八已经起兵了。”说完转身出门,对门口的丈夫嫣然一笑。
杨渥对妻子双挑大指说,“夫人高明,我想这回,这块石头也该被咱们大家焐热了吧。”
青蜂叹气道:“但愿吧。这辈子能不能有好日子过,就看他自己了。”
月明风清,云潇潇独自在燕山高处的桂树下呆呆饮酒。喝一口,发一会儿怔。山上夜凉,阵风袭来吹起他白色的衣裳,映着茂盛的桂树,越发趁得他风神俊朗,容颜秀美。只是他眉宇之间的落寞神色,就是怎么也擦不掉似的。
奇的是,就着一阵山风,这桂树居然说话了,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说:“云潇潇,我是桂树精灵,你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向我倾诉一二。我或可为你解难,也未可知。”
云潇潇听了心中感动,缓步走到桂树之下,先是抱拳行礼说声“多谢了。”然后认真的对桂树伸出双臂对着树梢方向喊:“淡竹,轻功不好,就不要乱爬树。还不给我下来。”待他仔细看清小师妹淡竹爬得那么高,不由多一层心惊,喝下去的酒直往上撞,一阵咳嗽得声音都差了。
淡竹在树上奇道:“大师哥,你怎么知道我正犯愁怎么下来?”
云潇潇长叹一声稳住气息,觉得自己这两个师妹,各有各的长处,可是都有让自己早生华发的本事,继续抬头对淡竹说,“没有关系,你跳下来就行,师哥接着你呢。”
淡竹“噢”了一声闭着眼睛跳了下来。果然,那小姑娘轻飘飘落到的云潇潇的怀里,毫发无损。
云潇潇上下看看师妹,确定她没被树枝挂伤,才把她放下来:“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那上面干什么?这两年长大了,没跟你青蜂师姐学些什么好处,只有这些精制的淘气。”
淡竹抬头看向云潇貌似威严,实则宠爱的眼光,胆子就大了,拉着师哥的手坐在树下说,“大师哥,你何苦如此?“
云潇潇心里一沉,可还是笑道:“淡竹,怎么了?大师哥这不是好好的吗?”
淡竹无比认真的盯着云潇潇了好久,终于倔强摇头道:“大师哥,我早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每次,青蜂师姐收到蜻蜓姐姐的信准要唠叨你半天,你每次听了唠叨,准到这树下喝酒。青蜂师姐她只知道你最近爱喝酒了,但是这其中的关联只有我知道。”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大师哥,我知道你在想自己的心思,我不该来打扰你,可是你的风寒还没有好,我担心,担心你……”
云潇潇心中十分感动,轻轻搂住小淡竹的肩膀说,“大师哥没有关系的,这点小病师哥还不放在眼里。放心,师哥很好的。”
淡竹闻着他身上的酒味,觉得师哥这两年越发的瘦了,她辛酸之余,越性把心里的话都说的出来:“你不好,你不好,你这三年从来都不好。我知道你时时刻刻都在想凤凰姐姐,可是你为什么装出一副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你添了这喝酒的毛病,你遇到什么江湖不平之事,更加奋不顾身,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你更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说,师哥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折腾你自己啊。”
云潇潇心中讶异,别看这小姑娘整天嘻嘻哈哈,嘴里满是童言童语,谁知道她的眼睛居然如此的清澈,把自己这几年的伤心都看了个透。
看着她纯真的目光,云潇潇再也不忍骗她,说:“是,师哥不好,师哥让你担心了。我并不是不想去见凤凰,我是害怕……其实,那年从京城回来我就想明白了,凤凰并没有要杀姚家满门,我不能只想江湖恩怨,全不顾时局国政,凤凰她领兵也是我撺掇的。我怎么能再埋怨她呢。”
淡竹听了不解:“大师哥那你也会怕啊?”
云潇潇觉得自己在这丫头身边总不免多叹几口气,“我怎么就不会怕,我看你在树上下不来,我就害怕。下次你别在这么玩了听见了没有?”
淡竹微微一笑却不让他转混话题:“大师哥,你没有误会凤凰?那你为什么不理凤凰姐姐?”
云潇潇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根本就没有误会凤凰多久,你还记得那年我刚从京城回来,就又赶了回去?我是去问喜鹊为什么她一定要挑拨我的凤凰的感情而后快?待天晚了我摸进了宫,就听说喜鹊病重只怕是不好了。我越发恼怒,是不是有人要杀了她灭口?我趁黑摸进了她的房子,喜鹊知道是我,拼着最后的力气和我说,灭了姚家的满门,的确是皇后的主意,可是皇后也有苦衷的。她担心三军之主所托非人,军中旧部感念前朝,可是前朝的两位皇子又都不是贤明君主的材料,如果真被有心人操纵哗变,他们夫妻丧命是小,国家分裂民不聊生,罪过就大了。所以她不能不如此。我听了这话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连仇人的理由都如此光明正大,我还能怎么办?我怕朝廷,朝廷要凤凰的才干,处心积虑的要把她留下。她若执意不依,朝廷也许会要她的命,就像他们要雁儿的命一样。就算有顾忌不要她的性命,也会时时的折磨她。你也知道凤凰那个脾气,如果,如果我对她依旧情深义重,她肯定抛下一切来找我,我担心她,也担心朝廷寻个因头找燕山派的麻烦,我怎么能因一己的儿女私情,而连累了燕山派?更担心万一政变,国将不国 …….所以我就算知道凤凰过得不好,我也不能去安慰她,就连你青蜂师姐我都不能说……”说到这里云潇潇缓缓的闭上眼睛,仿佛累极了似的靠向身后的桂树。
淡竹想了半天才消化了师哥话里的前因后果,饶是她平常自负聪明机变,也确实不能想出好法子帮师哥稍微宽心,现在重新打量这平常天下无敌神仙似的大师哥,突然觉得他其实这么年轻、这么憔悴。他的心才有多大啊,怎么能承受这么多说不出的苦。淡竹突然只想好好安慰他痛苦的心,不由自主的把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大师哥,我知道,你很难。”
云潇潇也许是风寒未愈情绪脆弱,也许是多了酒,自制力低了,并没有挣开这个小妹妹的稚嫩胸怀,反而把头依靠在她的腿上,顺势坐在了她身前的地上,喃喃的说,“怎么办?青蜂说凤凰这次出征也许有危险。我该怎么办?”
淡竹脱口而出:“去找她,去帮她啊。有你在凤凰还能出什么事?反正三年的期限也快到了。要是朝廷执意要找你,要找燕山的麻烦,那你就是白白看着凤凰被折磨死他们也不会放过燕山的。这新朝廷也有三年了,要是还没有凤凰就守不住,那这么没本事的人丢了江山,让百姓受苦也是早晚的事,怪不得你和凤凰。”这句话似乎震动了云潇潇,他刚要抬头再仔细看看淡竹,猛然觉得头有点晕。
淡竹发现他神色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伸手拉起云潇潇说:大师哥,我得送你回屋去歇着。
云潇潇摇了摇头说,“师妹,再陪我坐一会儿吧。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让我再仔细想想。”淡竹知道他心里两种念头正在煎熬争斗,也不敢打扰他,只好把他拉到一个背风的地方陪他坐下,再不出声,坐久了,不由得俩眼皮开始打架。步不自主的偎向了师哥的发烫的胸怀,心里迷迷胡胡的想,下次再出来赏月一定要赶师哥发烧的时候,他好暖和哦。
清晨的阳光让淡竹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昨晚的事,猛然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身上的被子盖的规规矩矩的。刚要疑心莫非做梦不成?转头看见自己床边的梳妆台上供了一枝新鲜的桂树枝,枝叶清香,犹带晨露。淡竹梳洗梳洗,到了大厅里,却没有见大师哥领大家做清晨例行的打坐。师兄同喜告诉淡竹说:“大师兄昨天后半夜把八大弟子叫起来嘱咐一番,今天天一亮就下山了,青蜂师姐死活要问问他去哪里,大师哥脸红了半天,只是说是去边疆。青蜂二话不说就回房睡去了。”后来同庆师兄又告诉淡竹:“其实那天大师兄走了以后,青蜂师姐是回屋写了半宿的信。”
淡竹那晚的话好象打开了云潇潇心里一扇尘封的窗子。是啊,这改朝换代以来天下清明、四方安定连自己一个武林人物都感觉的出来。可见这皇帝朝廷并不是一群窝囊废。自己凭什么就认为这天下就非得依靠凤凰的支撑才能平稳的了?如今三年的期限马上就到了,想来凤凰或者朝廷都有了安排了,自己难道还不能见凤凰?难道非得听见凤凰阵亡的消息我两个才算忠君爱国?凤凰现在听起来很危险,倘若她真有个万一……想到这里自己不由得先打了个寒战。不行,我要去帮她。
有了这个主意,云潇潇一刻也再按捺不住自己,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就匆匆忙忙的下了燕山。就是临走之前,青蜂的一个诡笑,让云潇潇的脸一直红到了中午。
他云大侠虽然只身匹马,脚程好快,可是无奈比凤凰晚动身了半个月。所以,到达边关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听说凤凰大军已经和北靼交上手了。云潇潇也当了几年的武林领袖,老觉得就这么赤眉白眼的去找凤凰怪别扭的。心里想着总是要先杀个敌军的首领或者烧了北靼的粮仓才好去见她。主意已定,虽然人到了边关,可并不忙着去见凤凰,只是在凤凰的大营边上转了一圈。见凤凰的营地扎实,四周兵丁众多,一时像不会有什么危险,当即放下心事。强忍着去见心上人的冲动扭头离开了。离了大营,云潇潇心里可是就没底了,若说单打独斗,行走江湖,那云大侠也敢称个天下第一。可认真说要兴兵打仗,杀敌擒叛,这个倒并不十分在行,老实说简直全无办法。想得挺好,可是茫茫草原到哪里去找什么北靼粮仓,敌军首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