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绿了青松》吃什么都是酸的

33、琴师与捕快

　　“端回去！”孙妈妈皱眉气鼓鼓的说道，并从小荷身边走了出去。

　　小荷听得一脸莫名，愣了愣屈膝应了声是。

　　“等等！”
　　孙妈妈刚出门停了下来，转过身，讥笑的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廖春红：

　　“今日我倒要析赏一番，所谓的闺阁小姐艺技了。”说着朝一旁的小荷使了个眼色：

　　“将粥端给她。去让丽儿同苗先生带琴过来，咱们也见识见识大家闺秀是如何操琴的。”

　　不将她的傲骨拆了，想必是放不下身段来迎来送往吧，真当闺阁里的四角天空便是天下了么？简直是坐顶观天！

　　丫鬟小荷回应后，上前将手里的粥放在桌上，并曲曲膝退了出去。

　　“吃吧，别一会儿说是因为无力抚不了琴。”孙妈妈嗤笑着，看廖春红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廖春红缓缓行到桌边，不管了，能给口吃的，就先吃吧，吃好了再说别的。廖春红端起碗，摇起汤匙，小口的尝了尝，嗯，不错，并不烫口，白润的米粒熬得灿烂，里头夹杂些肉末，的确是很养胃了。

　　廖春红一口接一口，虽吃得快，动作却是自然雅致。看得孙妈妈直点头，却又有些鄙视，果然是深闺女子啊，到了这般地步还是这般的讲究。

　　很快的，一小瓮的粥就见了底，廖春红找不着帕子，轻抬了手背沾了沾唇角，吃饱了人也精神不少莲步轻移至孙妈妈面前，微微下蹲行了一礼：

　　“多谢大娘的肉粥！”
　　，
　　“嗤！”
　　孙妈妈忍不住嗤笑，这个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真是无语。

　　“妈妈！你找我们吗？”女子莺鸣婉转的声音。

　　廖春红直起身看向门口，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抱着琴站在一名中年妇人身旁，中年妇人长相平常，却双手背在背后，神色有些倨傲。

　　“苗先生来了！”孙妈妈笑着迎了上去。

　　“嗯。”中年妇人站着未动，略点了点头。

　　孙妈妈也不为意，转而问中年妇人身旁的年轻女子道：

　　“你今日同苗先生学得怎样，可能弹曲子？”

　　“妈妈！”年轻女子娇嗔出声，瞟了眼身旁的苗先生：

　　“学琴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才三个月而已呢。”

　　孙妈妈还待问些什么，苗先生不耐烦的打断她：

　　“好了，听说有人要弹曲子？”

　　说着顿了一下，扫了眼众人，目光停在廖春红身上，很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可是你？”
　　廖春红见她如此无礼，稍稍愣了愣，还没开口，孙妈妈便已接过了话头：

　　“正是她呢，她说先生弹的琴没她好，我气不过就让先生过来了。”孙妈妈一副为苗先生打抱不平的模样。

　　“哦？”
　　中年妇人沉下脸，便在身后的手也放到了胸前，抬脚走到惊愕的廖春红面前：

　　“小小丫头！才奏了几年琴？竟然大言不惭。”

　　“是呢是呢！”孙她妈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丽儿，将琴给她。”苗先生吩咐年轻女子后，一甩袖子行到桌边轻捋衣裙坐下：今日我便要听听黄毛丫头弹的什么绝世琴曲！”

　　廖春红手上一沉，丽儿很不客气的将琴塞给她后站到苗师父身边。

　　看看众人一个个神色或鄙视、或讥讽、或厌恶的盯着自己，再打量室内，并无琴桌、琴凳。

　　罢了，今日到了如此境地，也许是最后一次演奏了吧，明年也不知有没有人祭拜自己，又有何放不开的？这般想过，廖春红席地而坐，将琴置在盘着的双腿上。
　　“嗤！不是说是大家闺秀么？这也太不讲究了。”丽儿嗤笑着冲她翻了个白眼。
　　廖成红未曾理会，双手放于琴弦上，看了眼手背上那簇松针，思念、委屈胀满胸腔，廖春红深吸了口气，拨动琴弦

　　寒蝉吟秋，粉蝶探花，空谷传声，风送轻云…… 一个个指法倾泻而出，动作若行云流水无半分妖柔造作。

　　忆，初时相见黄昏时分，暗香袭人，彩云逐日，河边柳枝探水，撩动人心，日日相见柳树下，互诉衷情；

　　意浓情更浓时，却依依惜别古桥头，一个殷切的嘱咐，一个泪眼朦胧，当真是难舍难分；

　　离别后，无尽思愁，思念如秋雨般缠缠绵绵，竟是让这满庭春色染上秋意。冷风吹过寒霜满地，一群大雁排成行飞来又渐渐远离，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
　　众人陷在无边的离愁里，每个人的思念不相同亲人，朋友，爱人，却又相同，离人心上秋。

　　不知过了许久，廖春红早一曲终了。忆初时相见，黄昏的岩石上，微风拂面，彩云逐日，发轻舞，舞动人心。

　　每一次的相见总在命悬一线时，火光中的希望，战场上的天神，亲人恶念下的拯救，一次次分离相见，让人沦陷。
　　再见是何时呢？这次是不是再也不可见了呢？

　　廖春红压抑着满腔的思绪，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吐出浊气，抱琴缓缓站了起来，将琴放置桌上，放琴的声响终于惊动了众人，众人回过神来，皆有些赫然，偷偷拭去脸上的泪痕。

　　“大娘！”廖春红行至孙妈妈面前，左右各行了一礼，开口道：“各位献丑了。”

　　“嗯嗯，好好好！”
　　孙妈妈连连点头，即便不懂琴，也能听出，她的确是奏得非常好了，竟是让自己不知不觉间回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人与事。
　　“哼！”突然，苗先生站了起来，面有愠色：
　　“孙妈妈要赶我走，就请直说，何须如此羞辱人！”说着一甩袖子就要出门。

　　“呃……”孙妈妈愣了一下，连忙追上田问道：“先生先生，何出此言呐？”

　　“哼！”苗先生冷笑，瞟了眼廖春红说道：“事情不是摆在眼前了么？”

　　做琴师，有些名气的被大户人家请去了，而苗先生却是因为家道中落，嫁个赌鬼丈夫，竟要将她卖入青楼。苗先生长相普通，在闺阁时习得琴技，索幸被孙妈妈聘请做了这青楼的琴师，每月皆有三五两银钱。

　　“这这……”

　　孙妈妈哑然，先前还没想到这一层，叫苗先生这般一说，倒是提醒了她。是呢，有这琴技加长相，做这馆中头牌是绰绰有余了，只是这丫头看来是不愿的，也只能温水煮蛙了。

　　看她犹豫，苗先生抽了袖子往外走：“妈妈既然己另有高明，奴家就不履行契约了，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