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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失足的钢琴家 ...

  •   相遇之夜(4),司空徒

      晚上十点,司空徒待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窗外是瓢泼大雨,时而有大风呜呜呼啸而过,将窗棂震动得嘎吱作响。
      明明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将入夜时却莫名起了雷雨,阵势大得吓人,还持续了好久。
      外面是风声雨声,间或夹杂着闪电的骤亮与雷声的轰鸣;室内除却电视的声响,则是万籁俱寂。家中除他之外,再没一个活物。
      电视上正在放司空案的新闻:
      “今天下午15点,司空家失踪案有了进一步发现。万象城警方在司空宅后院的大树下发现了部分断体残肢,经鉴定,死者为一个月前被发现失踪的司空拓将军及将军夫人。肢体上腐蚀痕迹严重,不似生物所为,原因尚不清楚,案情留待更多发现。司空将军是国之重臣,公安部表示,定会不遗余力地尽快发掘真相,并继续寻找其他下落不明的司空家人员,还家属和民众以安心......”
      同样的内容今天已重复播报了好几遍的,司空徒简直能把那段话倒背如流。
      万象城,便是他在的城市;司空宅,就是他住的地方;司空拓将军和将军夫人,则是他的亲生父母;而司空家等待失踪者消息的其余家属,也唯剩他一人而已。
      三个月前,司空徒被狐朋狗友强拉着酒后飙车,结果愣是在空无一车一人的公路上出了车祸,伤情还严重得令人匪夷所思。
      术后昏了半个月,治疗了两个半月。在此期间,他留在与世隔绝的疗养院,复健得还算凑合。可偏偏,只有手上的神经再难修复如初。
      他那一贯以漂亮著称的双手,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很适合长在钢琴家的身上,却再也没法灵巧如昔地活动了。
      而他是个初出茅庐的钢琴家,刚得小露头角,被贯以数十年难遇一例的天分者之名。这也就表示,他的职业生涯、他的梦想、他的人生,全部都毁了。
      要不是今天下午一出院,就被蹲点已久的媒体记者们疯狂堵着采访,他简直想仰天痛哭。
      “夏图先生,请问你身为最当红的新锐钢琴家、也是掉落得最快的一个,有什么想对大家、对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夏图先生,你作为酒驾害人的最佳案例,跟大家说几句劝诫的话吧!”
      “......”
      接他出院的几位壮硕保镖,是父亲的朋友一早就帮他打点好的,始终护在他周围,不断地驱赶呵斥,“都让开都让开!公众人物不是人?这位是司空拓将军的独子,你们放尊重点!”
      室外的阳光太过刺目,让固守于静室太久的司空徒一阵头晕目眩。
      是啊,是他自己的错,谁都怨不了。
      千般万般,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头脑一热,答应朋友去飙车的。眼下自毁前程不说,恐怕在接下来的好几年中,都要被交警拿来当反面教材了。
      谁知,祸不单行。刚接触到通讯设备,便有更可怕的的噩耗劈头盖脸地倾泻而来。
      他久违地打开手机,消息通知居然瞬间就炸掉了。有信息,有电话,有社交软件的留言;有朋友,有师长,有父母的熟人。成千上万条,令他差点窒息。
      “司空徒,将军和将军夫人失踪了,你家里其余人也都不见了!”
      “司空徒你出院了?你爸妈一个月前失踪了,赶紧回家看看吧!”
      “司空徒,将军夫妇刚刚找到了,就在你家宅邸的后院,不过听说只有一条断腿和两只胳膊......但是警方鉴定腿属于将军,两只胳膊是将军夫人的!不会错!”
      “......不。”司空徒头晕目眩,“我很愿意它是错的。”
      父母的丧事不用他操心。父亲是给国家立过功的,又在国家军务方面享有近乎说一不二的地位。中央政府自会按照国之肱骨的礼节,对将军夫妇施以厚葬。
      黄昏时分,司空徒终于熬过漫长的车程,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家里有万象城公安总局的警察,也有中央下来的官员。他们刚好预备撤走,除了在后院贴了根封条,余下的分毫未动,恭恭敬敬地请司空徒正常生活,有需要随时跟他们联络。
      “尸体呢”司空徒问,“我总得看二老最后一面啊。”
      其中主要负责的中央官员,是位在军政上颇有实权的副长,不仅是司空家的老熟人,还是父亲的心腹之一。面对司空徒,他有些为难,劝道:“阿徒啊,听叔的话,还是别看了。”
      司空徒心里有数,能在电视上播出的内容,绝对是经过了美化加工的。新闻再怎么真实,毕竟还是播给普通大众看,要考虑人民的接受能力,而现场的实际情况则往往要更惨烈。
      可他想象不出,通报里都说的那么吓人了,现实还会比这惊悚到哪里去又有什么能让他这个二十好几岁的大男人吓到不敢听?
      “‘腐蚀痕迹’到底是什么样子不似生物所为又具体指什么?”
      那叔叔支吾半天,最后也没能憋出来,叹了口气,“你就别问了......我形容不出来。”
      司空徒不好强迫长辈,唯有作罢。
      他和一众出警人员客套了几句,还算体面地送走了他们。可一关上家门,那张假笑的脸就再也绷不住,一下子全垮了下来。
      他强撑着回了自己的卧室,扑到床上,再也不想动一下。
      床单上落了一层浮灰,被他猛然间砸下来的那一下震得激荡起来,在空气中耀武扬威地飞扬。司空徒呛得连连咳嗽,却还是懒得起身。
      这房间一直都被家里的佣人收拾得很干净,各种物件的摆设也都和他几年前搬出去时一样,分毫未动,像是随时恭候他回家似的。可全族人员都已失踪了近一个月,无人来打理这偌大的宅院,再洁净的地方也难免被灰垢沾染、掩埋。
      司空徒想哭,想笑,想大喊,万千情绪汇聚于心头喉头,竟将他噎得不知采取哪一种发泄方式为好。呆了许久,他都只是僵硬地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哭,而是不会畅快地哭出来。
      即便痛苦得山崩地裂,他仍和从小到大一样,在情感的认知和表达上存有障碍。
      他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也很久没回过家了。
      司空家明是军权之家,暗地却是个灵能世家。父亲对自幼聪慧的独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借助着自己打下的天地和手握的资源,顺风顺水地当个军官,再顺便继承下灵术师的家业。
      可惜他喜欢音乐,从小便执拗着学了钢琴,长大后也顺理成章地作了名钢琴家。虽说年纪轻轻便成绩斐然,仍是忤逆了父亲的期盼,亦浪费了优渥的家势。
      父亲见他就来气,不打断他的腿,还是念在自己就他一根独苗的份上。母亲一直当和事佬,觉得哪边都有理可讲,又哪边都左右不了,唯有在父子间充当调和剂。
      司空徒天生性子就淡,很少生气、伤心,也极少开心、幸福——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因而并不会跟父亲怄气,只是怕把脾气火爆的父亲气出心脏病。
      为了不和父亲一见面就吵架,他老早就搬出去,自己找房子住,规规矩矩地巡演、社交。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并做好,父亲早晚会接纳他的事业。
      可谁曾想,造化弄人。三个月前,他出了车祸,废了双手,断了钢琴梦;而在他复健期间,父母竟原因不明地消失了,家里一干人等也随之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司空家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于情于理,他都该释放他的悲痛。
      可事情已过了一个月,哭又有什么用?
      过去那么强势的父亲,还有待他温柔的母亲,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没了,从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几块腐烂的碎肉,让他觉得荒唐可笑。
      眼睛酸涩,喉咙肿痛,却愣是流不出涕泪、吼不出声音。巨大的虚无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笼罩住他,令他感觉自己宛如也一并死去了。
      不知放空了多久,从夕阳西下到月生星出。安静中,自腹腔传出的一阵“咕噜噜”的鸣叫很是显著,司空徒被袭来的饥饿感激起了还活着的感觉。
      他把头从床上抬起,正看见床头的白墙上贴着的一张画报。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贴上去的,经过多年日光的洗礼,色彩早已褪得发白,原本鲜亮明丽的线条也变得略显斑驳。
      上面画着审判——幼时家族给他讲的神话故事中,位列十一神灵之一的强神。
      画面中审判的形象是名高大强壮的男性,看不清面目,介于二三十岁之间。他手执一把近乎等身的大电锯,身着银白重甲,其上按着盔甲的纹路分布有恰如其分的华美纹饰。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把塔罗牌的要素全都融进去了,节制者、六芒星都是><
    之所以引入钢琴家的视角,当然因为他是参战者之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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