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Vassa

4、第4章 安安（二）

　　陈硕回到家时，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凑近一看，原来是霍慎泽的司机柏远。柏远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已经睡着了。陈硕伸手戳了了一下柏远，问：“柏远，你在这儿干嘛？”
　　柏远突然被惊醒，有些迷茫地看了一下周围，好像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过了两秒看到他后，突然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陈硕，陈硕，我有事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
　　陈硕愣了一下，他平日里和柏远还真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霍慎泽了，他点点头，开了门，说：“别跪着了，有什么进来说吧。”
　　柏远去年刚结婚，今年他老婆向玲玲便生了个孩子，只是听说这孩子生了什么重病，柏远到处找人借钱，也找过陈硕。陈硕直接给了他一万块，但不肯再借多的了。
　　因为陈硕不相信他，他怀疑柏远染上了赌瘾。
　　陈硕进屋便脱下了西装外套，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想要尽可能舒适地和柏远对话。柏远手足无措地坐在陈硕家的沙发上，脸色因紧张有些泛红。
　　陈硕倒了一杯热水给他，站在柏远面前，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找我干什么？”
　　柏远捧着玻璃杯，玻璃杯的温度传到他手上，有些烫。他放下热水，有些犹豫地说：“上次在车上......我听到霍老板......让你给他找个五个月大的小孩......我们家的乐乐正好马上要满五个月了......”
　　陈硕闻言，退了一步看着柏远，似笑非笑地说：“想把乐乐卖给霍老板吗？想得挺好。”
　　柏远忙起身，眼底泛起泪水，有些瑟缩地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乐乐脑里长了个东西，要动手术，医院说孩子太小了......手术风险极高......我们钱也没凑够，还差很多。如果......如果霍老板觉得乐乐可以的话，可以把乐乐给他......只要给乐乐治好了病，我可以一辈子都不见乐乐......就当乐乐治好了，给霍夫人做个伴，霍老板和霍夫人可以得个安慰......只要乐乐可以健康的话.....霍老板一定可以找到最好的医生给乐乐做手术......以后......以后乐乐在霍家，只要可以得口饭吃，可以活着，就很好了，就一辈子做个下人就可以了......”
　　陈硕已经想好了讽刺的话，却没想到柏远家的孩子真的出了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站在那里不做声。
　　柏远把陈硕的沉默当作了拒绝，以为他嫌弃孩子有病太麻烦，扑通一下又跪倒在了他面前，声音嘶哑地说：“求求你了，陈硕，老板现在很听你的，那点麻烦对霍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麻烦，你那么会说，你去和老板说说，让他救救乐乐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帮我这一个忙吧，你答应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乐乐如果治病过程中有任何意外，都不是你们的责任，那都是他的命。”
　　讲到最后，柏远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激动了，只是坐在地上，一脸绝望地看着陈硕，“就用乐乐吧，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保证。”
　　陈硕小心将他扶起来，问：“乐乐现在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
　　乐乐本名叫柏叡，此时躺在医院里，小小的身体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柏远带陈硕到了医院看柏叡，陈硕有些不忍，看了两眼便出去了，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等柏远出来。陈硕等了十多分钟，柏远才出来，出来时眼圈又是红红的。
　　陈硕没看见向玲玲，便问柏远：“你老婆人呢？”
　　柏远擦了擦眼泪，有些苦涩地笑道：“乐乐刚入院的时候就走了。”
　　得，老婆也跑了，陈硕心里叹了口气——柏远也是真惨，老婆跑了，孩子病了，看来是真没办法了。
　　他拿出钱包，将里面的大额纸币抽出来，大概一共有六百左右，都给了柏远，“你拿着，别和我推，这么点钱推什么推，还不够住一天院，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身上现金少，后面再给你转两万，你也得拿着，你自己来找我的。孩子的事我先去霍老板那边说一下，探一下口风，你别说出去。”
　　柏远鼻子一酸，眼泪直接流了出来，他本来已经绝望了，那天给老板开车的时候听到老板说的话，心里又突然有了这个“不好”的想法。在陈硕家门口等了好久，本以为陈硕会直接拒绝他，没想到竟然真地会帮他，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陈硕了。
　　“谢谢你了，硕哥，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行了行了，别哭了，办法总是想得出来的。”柏远哭得很可怜，陈硕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纸巾，本想要拿出一张给柏远擦眼泪，又觉得有些怪怪的，便把一包纸巾直接塞到了柏远手里，“擦擦鼻涕。”
　　……
　　第二天陈硕一到公司，就和霍慎泽说孩子找到了，只是孩子身体有些问题。
　　霍慎泽听到后，第一时间问的竟然是“孩子现在还好吗？需要帮忙找好一点的医生吗？”
　　陈硕便知道这件事基本定下来了。
　　霍慎泽是个心软的人，又刚没了孩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陈硕带着霍慎泽去了那家公立医院看柏叡，告诉霍慎泽孩子的手术费用太高，父母直接跑了，把孩子扔给了医院，被他给发现了——是个很乖的孩子。
　　霍慎泽接着就打了个电话，叫了几个医生，打算把柏叡转到一家私立医院。
　　柏叡被转走的那天，柏远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他心里是高兴的——乐乐有机会被治好了，还可以过上比原来好一万倍的生活。
　　霍慎泽时间少，剩下的都是陈硕在安排。陈硕偶尔也会带柏远去那家私立医院看柏叡。柏叡的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好了。柏叡太小，不能长途奔波，霍慎泽便请了国内最好的医生过来给柏叡做手术。
　　“乐乐做完手术，不管是好是坏，你都没机会再见他了。司机的工作辞了吧，我重新给你找个工作。”
　　陈硕嘴上不说，柏远心里还是明白的。陈硕当着霍家人说的是“孩子的父母已经完全找不到了，以后也不可能来找他”，自然自己消失是最好的。
　　“好的，硕哥，等乐乐做完手术，我就辞职。”
　　“现在就辞了吧……还有，霍先生给他取了名字，他现在不叫乐乐，也不叫柏叡，叫霍瑜安。”陈硕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柏远这件事，他不想柏远后面又舍不得乐乐，自己两头为难。
　　“姓霍呀，”柏远贴着玻璃看无菌室里的乐乐，仿佛贴近一点便可以看清他的脸，“真好，乐乐加油呀，一定要挺过去。挺过去……就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了。”
　　霍瑜安从小就像杂草一样，只要有机会活下去，便会肆意生长。
　　手术那天，陈硕一直守在手术室外边儿，一来让柏远彻底放心，二来自家老板把这事儿全权委托给了自己。手术很成功，霍瑜安恢复得也很好，在医院呆了两个月后，霍慎泽让医院把霍瑜安送回了霍宅。
　　医院也不敢怠慢，毕竟现在这个孩子名义上是霍家二少爷，不再是那个老婆跑了的可怜司机的儿子了。
　　对于霍瑜安不吵不闹这一点，霍慎泽很满意——安娜抱着霍瑜安，轻轻戳他的脸蛋，有些讶异这次的孩子竟然是真的。
　　“安安回来了？”
　　霍瑜安躺在安娜怀里，睡得十分安稳。
　　“对，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安安只是身体不好，在医院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休息好了，我就把他接回来了，开心吗？”
　　安娜还在慢慢地抚摸怀里的孩子，身上有一份久违的宁静，她抬头看向霍慎泽，眼底布满了欣喜：“真的回来了呀，安安……”
　　“对，以后就让安安，我，还有谦儿一直陪着你，好不好？”霍慎泽亲了亲安娜的脸，看着安娜的眼睛，有些开心——安娜应该在变好，他相信。
　　安娜不答话，还在仔细探索这个从没见过的婴儿，长得不像自己，也不像谦儿，她摸摸霍慎泽的脸，对他说：“安安长得像你，他的头发和你一样的乌黑色，他的鼻子和你一样地挺，明明还是个小婴儿。还有，他的嘴唇也很漂亮，像你一样，还有他的睫毛，他的耳朵，他的一切，都像你……”
　　霍慎泽鼻头发酸，安娜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安安长得像我，谦儿像你。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在一起吧。”
　　到了晚上，安娜想和霍瑜安一起睡，她从下午到晚上一直抱着霍瑜安，现在也不想和霍瑜安分开。
　　霍慎泽哄她：“安娜一直抱着他不累吗？我们让阿姨抱一会儿，安娜先休息好吗？”
　　安娜固执地摇摇头，抱着孩子转到另一头，不肯和霍慎泽说话。
　　“安安刚从医院回来，身体还不太好，安娜让他晚上一个人好好休息，由医生和护士看着，好吗？”
　　听了这句话，安娜才把安安放下，又有些不舍，一脸恳求地看着霍慎泽：“安安一定会回来，对吧？不会我一醒过来，安安又不见了，对吧？”
　　“对，我保证。这个安安，完完全全属于你。”霍慎泽亲了亲安娜的额头，转身将霍瑜安抱起来递给了看护的护士。
　　“对了，安娜，我们去把头发剪短好不好？看着精神些……”安娜一直留着长发，只是病后不让人靠近，长发也没人梳理，加上皮肤过于苍白，看着有些吓人。现在安安来了家里，安娜也在变好，霍慎泽想让安娜剪短头发，也存了分“辞旧”的心思——过去半年的经历都是噩梦，安娜一定会好的。
　　“好……”安娜心情很好，格外听话，懒洋洋地靠在霍慎泽怀里，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