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之驱马复归来》水_红菱

31、神臂弓

　　六郎是第二天得知赵恒要御驾亲征，宗保为先锋的消息。看着一脸焦虑的寇准，六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宗保固然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可是兵凶战危岂可轻易言之，仅仅读几本兵书就能上阵？自己虽然也是十四岁从军，可是那是从阅兵观察开始，先知练兵是怎么回事，而后用心学习实地寻常带兵章法，仅仅读过几本书的毛头小子，在战场上根本派不上用场！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要宽慰寇准道：“寇大人，宗保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武艺还过去的，寇大人如能让末将同行，末将定能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次年正月初三，赵恒御驾亲征，寇准官升丞相，伴驾随行，在寇准的安排下，六郎依然以任堂惠的身份，在马政司处谋了一个小校之位，专门管理营中大将的马匹。一直主张迁都的王若钦却一反常态的请旨出征随行，不料行至半途，东京传来急讯，雍王赵元份暴卒，赵恒大惊之下，忙便命随行的参知政事王旦和王若钦一共赶回东京，负责留守。
　　这日赵恒的大军停至韦城整顿兵马，六郎既然负责马匹，免不了在每个马厩里督着饲料，看着哪些马槽里少了些，便加了些黄豆秸秆，然后查查马掌子，又检查了一下鞍子里头的软毡，忽然六郎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战马面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匹极为漂亮的骏马，尤其是那银色的皮毛，如同绸缎一般，在阳光下更显得油亮光顺，六郎太熟悉这匹战马了，因为此马正是一年多前六郎亲自为西北马场上为宗保精心挑选出来的。六郎走近了些，轻轻的摸着它的鬃毛，那马仿佛也认出了六郎，不但没有警觉的的避开，反而轻轻的打了一个响鼻，享受一般凑了过来，亲昵的蹭着六郎的手。
　　六郎微微一笑，俯下身亲了亲马的额头，仿佛这匹战马就是孩童时期拱进自己怀里撒娇的宗保，不知怎得，六郎的眼眶中突然满都是泪水，却只强撑着不让它淌出来，。
　　“任叔。”一个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任叔，您在这里呢。”
　　六郎急忙掩饰着揉揉眼睛，扭头看着，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少年将军，他身材修长，面容俊朗，浓黑的剑眉下一双黑亮的眼睛，正是自己的儿子宗保。
　　“是宗保啊，有什么事情么？”六郎抬头问道。
　　“寇大人派人到处找您呢！”
　　“找我？”
　　“是啊！”宗保点点头，“任叔，您跟我走吧！”
　　此时天光虽然已经放晴，可是地上的积雪仍有已有二三寸许厚，满营之中映着雪光，极易分辨道路，六郎跟着宗保来到寇准的行辕，刚到门口，便见守卫对宗保躬身行礼，低声说道：“杨将军，皇上和丞相在里面等着您呢，杨将军就不用报名了。”说完又瞟了一眼六郎，道：“你就是任堂惠？君臣分际大如天，皇上丞相不问话，你就不要多嘴，出了事儿别怪了我没有提醒你，殿前失仪是死罪！”
　　“圣上也在？”尽管有了预感，六郎还是吃了一惊 --- 寇准找自己还有可能是商榷战法安排，可是皇上为什么也在行辕？
　　六郎心中疑惑，脚步却不敢放缓，诺诺连声后，忙跟着宗保进帐，却也不报名，低头跪在门口。
　　寇准见六郎和宗保进来，看了一眼六郎，摆手示意宗保站的近些，继续说道：“。。。韩昌是个是在契丹长大的汉人，他心思狡狯细密，远虑近图想得周到，又精通汉语习兵法，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上几次他败在杨元帅的手下，这次耶律隆绪命他为帅，也有个一雪前耻的意思。”
　　“寇爱卿，”赵恒叹了一口气，“朕也知道这一次辽国拼了举国之兵前来进犯，如果我们若拼倾国之力打下来，固然是好，可是倘若不能，又或者战局不明，万一将来粮食匾乏，又成僵持胶着之态，那又如何处置？王爱卿临行前说的也不无道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胜。”
　　”皇上，”寇准诚恳的说道：“士气可鼓不可衰，士气一衰百哀齐至，如今敌军逼近，情况危急，我进一尺，则敌退一尺。如今三军上下都在日夜盼望陛下驾到，进军将使我河北诸军的士气壮大，后退则将使军心涣散，百姓失望。如果辽人趁机进攻，别说是东京，只怕金陵也保不住了。任倌儿，”寇准看了六郎一眼，故意问道，“以你老百姓的见识，是固守好，还是迁都好”
　　“这。。。”六郎想了想，回道：“以草民的浅薄见识来看，这些军士的家眷都在东京汴梁，死守澶州，不但守得是陛下的江山，更是他们自己的一家老小；可是一旦迁都，那等于将这些将士的家人留给了辽人，那些将士岂能心甘情愿的背井离乡？”
　　这个衣着朴素的‘任倌儿’说自己是浅薄见识，却使得赵恒激得身上打了个颤儿，原来昏昏晕晕的脑子顿时清醒得眼亮心明，前朝的‘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不就是因为那些个御林军老爷们不愿弃京入蜀么？
　　“寇爱卿，”赵恒不再坚持退兵，但是心里还是不能踏实，故问道，“你也说了眼下重要的鼓舞士气，爱卿有什么好法子呢？”
　　寇准微微一笑，几步走到六郎跟前，说道：“下官还真有一个法子能壮声威，鼓士气。皇上，您仔细看看此人长得像谁？”

　　“他是。。。”赵恒这才注意到跪在门口的六郎，他狐疑的走上前，见六郎不过是寻常小校装扮，又见他眉眼压的低低的，于是手一抬，吩咐道：“抬起头来。”
　　六郎慢慢的抬起头，赵恒睁大了眼睛，仔细着打量着六郎，忽然他像是走夜路见了鬼一般，后退了好几步，脱口连声说道：“你不是死了么？怎么是你？你是杨六郎？”
　　“皇上，他不是我父亲，他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仁堂惠。”宗保见赵恒几乎要吓得跌到，忙向前双手一把扶住。
　　“微臣该死。”寇准也连忙跪下叩头说道：“臣死罪！皇上受惊了。不过这人真是六郎的义弟仁堂惠。”
　　“真的？”赵恒被宗保扶着，在椅子上坐定了，一口喝干了桌子上的一杯凉茶，大概是真的方才受了惊吓，他犹自略带着余悸，端着空茶杯的手还不自主的发抖。
　　“万岁，这件事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寇准清了清嗓子，将十多年前那件铜材案从头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没有想到六郎发配云南的时候居然又一次遇到了仁堂惠。后来我见仁堂惠善于相马，就给他在马政司补了一个小校之职，在营中专门负责马匹，也算是给他一个出身。”
　　“原来是这样。”赵恒这才定住神，寻思了片刻方道：“那爱卿说的壮声威，鼓士气，又如何解释？难道？”赵恒似乎猜出了寇准的用意。
　　“皇上英明！”寇准又再三叩头，“既然皇上都分辨不出此二人，那辽人就更加分辨不出了。当初六郎黄土坡大败韩昌，辽国坊间便流传六郎乃是天狼星下凡，专克契丹。如果让仁堂惠穿扮成六郎，辽人定会吓得退避三舍！”
　　“可是相貌能相似，武艺岂能一样？两军一交手，岂不露馅？”赵恒觉得寇准说的有些道理，但是道理中似乎又有地方不妥。
　　“不用交手。”寇准胸有成竹的一笑，“仁堂惠只要在城楼上一站，我保管他辽人退兵！”
　　第二天清晨，辽军大营突然响起三声号炮，似乎点燃了炸药包似的撼得大地簌簌抖动，石破天惊的巨响惊得倦归的鸟雀“唿”地翔起一片，在天空中惊惶摇舞，漫漫雪雾之中，几万辽军铁骑已潮水般涌了过来。
　　为首的是辽军副统帅兰陵郡王萧挞凛，此人也是少年得志，早年伐高丽，征西夏，现任南京统军使，恃才傲物，刚愎自负，加上此番南征，遇城攻城，遇关破关，更是恃勇逞凶，目中无人。此刻，他率数十轻骑亲自来到澶州城下，围城巡视，其周围偏将副将更是吆五喝六的大声叫道：
　　“里面姓赵的听着！你们现在是瓮中之鳖，还硬撑他妈的什么门面？既然难逃一死，何如出来和老子们痛痛快快干一场，当缩头乌龟有什么意思？”
　　正当萧挞凛得意洋洋的炫耀武力，准备令辽军攻城的时候，就听见城头一人朗声说道：“萧挞凛，你莫欺我军中无人！我只问你，你敢迎战我杨景么？”
　　“杨六郎？”萧挞凛大吃一惊，头“轰”地一鸣胀得老大，连耳鼓都吱吱直响，他抬起头，揉揉眼睛，果然见城墙上威风凛凛站着一员大将，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那人就是六郎。
　　“杨六郎？他没死？”
　　“我就说嘛，天狼星怎么那么容易就死呢？”
　　“这次攻城这么容易，是不是宋人的诡计啊？”
　　萧挞凛身边的将领也都吃惊不小，忍不住窃窃私语。萧挞凛皱了皱眉，他环顾前后左右看了看，原来俱是虎贲猛士的辽将不知为何似乎都矮了一头 --- 所谓‘怯敌’就是原有“大杀一场”的豪气竟化作了警惕和胆怯。
　　他的眼珠转了转，举起手中的马鞭一指城上的六郎，大声喝道：“大家别怕，那个是个假的！太后早就得到密报，杨六郎早就死在了云南，这个一定是个冒牌货！想建功立业的兄弟，就给我攻城！”
　　“假的？”城下那潮水般传来的喊杀声，一下子使六郎忘却了自己现在是仁堂惠的身份，须臾之间，满怀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豪情，只见六郎冷冷一笑，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给我拿神臂弓，今天我倒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宋军中所配“神臂弓”，其实是一种弩，它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弓身三尺有二寸，箭木羽长数寸，大力者能射三百步。
　　顷刻之间，两名士兵便抬来了一张神臂弓，左右的军卒将领都满心狐疑 -- 那萧挞凛已經驱马离开城楼至少有三百余步，单凭一个神臂弓如奈他何？更何况百步穿杨已属不易，三百步开外取敌军首领性命的，更是闻所未闻。六郎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他持弓在手，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左腿以镫距地而张弦，瞄准了萧挞凛，“噌”地一箭射了出去。
　　随着‘日’一声，那只雕翎箭如破竹之势，正中萧挞凛的头颅。一瞬间两军将士都惊呆了，随后宋营中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腾跃而起，只有一人紧紧的皱着眉头，神情中满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