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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毒誓 ...

  •   其实重阳这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一大早她便命人端来一盘荔枝,亲自剥了皮赏给黄琼,得意的说:“黄姑娘,这个时节你没有吃过荔枝吧!”说罢又略带诡谲地一笑,说道:“告诉你一件喜事,昨天我父皇派人给我送荔枝时下书给我,说准备今日御驾亲征。还说打完这一仗后,我大宋要双喜临门,你猜这另一喜是什么?”

      黄琼双手接过了重阳的荔枝,蹲了福道完谢后,并不敢马上食用,而是陪着笑脸回道:“奴婢想这一喜自然是杨元帅得胜还朝,另一喜嘛,难道是皇上见公主此次路上受惊,又赏赐了您什么?”,

      “你知道什么?”重阳白了黄琼一眼,不屑的笑笑,“我父皇说了,上一次皇姐在和亲西夏路上遭遇匪徒,所以这次他老人家要亲自挑选精兵强将护送我皇姐去西夏,和西夏国永结兄弟之好,这难道不是一喜?

      黄琼不敢接话,重阳却越发来了兴致,命黄琼坐了杌子上,滔滔不绝地说道:“而且你知道吗,父皇还在信中大加赞赏六郎将兵车改进的好,说将门出虎子,是个栋梁之才。父皇已经着人去冀州秘密加紧打造,我想呀,待兵车造好之后,攻破这隧州城指日可待,倒了那个时候。。。”说到这儿,重阳目视前方,仿佛目流神移地憧憬着什么,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却随即又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小声嘟囔道;“只可惜兵车的图纸是她画的。”

      黄琼含笑听着,心里却咯噔一下:兵车造好之日,那么就是遂州城被攻破之时,恐怕到时候心狠手辣的韩昌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她略一思量,试探着说道,“既然皇上都说六将军这兵车改造的好,公主何不将六将军请来亲自告诉他,也让六将军高兴高兴?”

      “这倒是个主意。”重阳笑笑,迭声吩咐过了侍卫后,忽然又赌气似的将手中吃了一半的荔枝扔回了盘子里,不满地说:“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几天也不来看我。”看着重阳那种带着几许期盼的沮丧,黄琼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难过,“虽然她贵为公主,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求爱而不得的女子。”忽而又想到了自己,纵然这几天她强制自己不去回忆,但是那个漆黑的夜晚,那张狰狞的脸,那被扯破的衣裳,一幅幅图片总是无情的撞击着她的大脑,使她支离破碎,浑身瑟瑟发抖,那份刚刚产生的朦胧爱意,在那一晚被无情撕得粉碎,“我们注定是仇敌,这也许是前世所定。”黄琼暗中苦笑了一声,忽然一个奇怪想法冒了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不过他说过要护我的周全,如果。。。”

      就这样,重阳派了好几拨人去请六郎,却被告知现在六将军不得空闲,直到树影婆娑中一轮浑圆的太阳沉沉西下之时,才见六郎匆匆而来,重阳一张俏脸此时已经拉的老长,她冷冷的吩咐黄琼道:“告诉他,我现在也不得空闲了,叫他在帐外候着。”

      黄琼低声答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却悄悄在自己左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今天并非是六郎故意拖延,而是前方又有了新的军情。潘仁美所部攻打应州,打了几仗都攻不上去,接着又发现有大批辽兵从云州方向而来,所以潘仁美一头向朝廷告急,一头请求杨继业支援。杨继业思来想去,也只有派六郎和七郎前往最为合适。所以从备粮备饷,车马草料、兵器辎重,到预备增援行伍人力位置,还有对云州方向辽兵的实力估计,足足折腾了一天。待六郎急急忙忙地来到重阳大帐之后,本想三言两语,说完了事,却没有料到重阳端起了公主的架子,六郎也只得在这大帐外的空地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着。

      时辰在焦灼不安中缓慢地行进着,从不远处传来了巡逻人打金柝声,不徐不疾,使人听了更加烦躁不安。六郎已经在重阳帐外等候了有小半个时辰,眼见一个小宫女掀着帘子走了出来,六郎忙迎了上去,急急地问道:“这位姐姐,不知道公主她现在可方便见我?”

      小宫女回了一个礼,道:“公主千岁要准备沐浴呢,没有一个时辰怕不能见六将军,所以要将军继续候着。”说着便匆匆的招呼其他侍女们烧汤侍候。

      也跟了出来的黄琼见六郎不知不觉中变了脸色,知道他立时就要发作,于是想了想,走到六郎近前,笑着劝道:“六将军您别生气,公主她也是等了您一天,如果您现在就这么抬脚走了,只怕公主她心里更不受用。您要是觉得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好看,不如先到我的帐中去等公主的传召?”说罢,又做好做歹地劝了一阵,六郎也急于和重阳撇清关系,这才无可奈何跟着黄琼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偏帐内。
      黄琼居住的偏帐不大,却收拾的整齐精致,正中间一个紫金的薰炉飘出淡淡的檀香气息,东面是一个雕花短榻,面向门口处的长条案上摆了两盆春兰。黄琼笑着让六郎在短塌上座了,说道:“六将军,你稍后,我去泡壶茶。”
      不知道为什么,六郎觉得今天的黄琼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充斥着一种暧昧,也许是屋子内的暖炉烧的太热了,六郎觉得全身发烫且很不自在,正当他不安的想告辞之时,忽然听见黄琼“哎哟!”地痛呼一声,声音大到把六郎吓了一跳,六郎急忙走过去,问道;“黄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有什么?”黄琼偏着身子低着头,满脸通红地从袖口中掏出一方丝帕,掩饰着揉揉了右手,略带歉意的说:“是我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到惊着六将军了。”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被蝎子给蛰了呢。”六郎随口笑道,扫了一眼黄琼,忽然觉得她和往日确实有些不同,今天的黄琼眉目之间少了几许腼腆,却多了几分出人意外的妩媚,黄琼似乎也发觉六郎在看她,不由地忸怩地搓弄着衣带,越发显得娇艳可人。

      平生第一次,六郎竟然有些慌乱了起来,心\"扑通扑通\"乱跳,面颊象火烧着一样通红,额头也微微见汗,黄琼那乌黑的秀发,莹润的肌肤,淡淡的幽香,和那双羊羔般令人爱怜的大眼睛此刻仿佛充满了诱惑和挑逗,使他有些心猿意马。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那个鲜红的守宫砂,六郎觉得口舌有些发干,眼神有点迷离,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眼前的那个女子竟然化成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郡主,他一把抓住了黄琼的手,火一样目光盯着她。

      黄琼羞涩得无以自适,不安中又夹着一丝窃喜,她试了试想挣身夺手,无奈六郎将她的手攥的紧紧地,那目光好像火山爆发一样,炫目不可收拾。黄琼抬头看了一眼六郎,娇嗔道:“六将军,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又把我当成她了?”黄琼的语气似乎含着脉脉深情,又似乎带着丝丝幽怨。

      “当成她?珺儿!”一想起这个名字,六郎像被针刺了一下,一个激灵震颤惊醒过来,“天呀,我刚才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能。。。”六郎一下子清醒过来,见自己还紧紧地拉着黄琼,忙忪了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连声对黄琼道歉:“黄姑娘,刚才我,我,”六郎不知如何解释,只得慌乱的说道:“黄姑娘,烦劳你告诉公主殿下一声,杨景实在是不能在等下去了。明天我要去应州,有些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说罢,六郎头也不敢回的匆匆离去。

      一阵西风穿过帐帘,将薰炉中的几许细灰吹得老高,“难道他竟然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我在檀香中下了那么重的九香虫,他居然。。。”黄琼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他是不会喜欢上我的,他的心里只有他的那个珺儿。刚才他说他要去应州,不行,应州的守将是土金秀将军,他不是杨六郎的对手,”黄琼死死盯着紫金的薰炉,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暗想:“六将军,我这样做你莫要怪我。”
      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黄琼的遐想,丫头小茹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表情十分紧张,开口便道:“黄琼姐姐,你在吗?公主发脾气了,你快来呀。”黄琼略定了定心神,不敢怠慢,答应了一声后,便跟在小茹身后回到了重阳的帐前,果然一个声音高骂道:“人都死哪里去了,茹儿呢,黄琼呢?”

      “奴婢这就来。”黄琼听重阳叫自己,忙三步两步进了大帐,见重阳一脸温怒,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公主,刚才六将军等了您老大一会功夫,一直不见您传召,便先回去了。”

      “等我,他在哪里等我?”重阳撇了一眼黄琼,冷冷的说道。

      “公主的帐外不远便是大营,六将军站在公主门口,人来人往的看着多有不便,所以奴婢就让六将军去奴婢的帐中等候了。”

      “去你的偏帐?哼,”重阳白了黄琼一眼,讥讽的说道:“你倒是知心的很。那现在六将军他人呢?”

      “六将军说他明日要到应州,实在不能久候,所以就先行告辞了,说他回来再来问候公主。”

      重阳一时语塞,其实早就侍女回禀,说六郎已经离去,她本就是要拿黄琼出气的,见她这番话说的也算是无懈可击,反觉得不知如何开口,又见小茹送来了椒香,于是懒懒的说道:“黄琼,你把香炉里的香料换一换吧,我不太喜欢这个龙涎香,试试别的。”

      黄琼答应了一声,忙轻挽了袖子,从小茹手中接过托盘。重阳一抬眼,发现黄琼脑后的发髻有几丝散乱,于是满腹狐疑的站了起来,走到黄琼的近前,睃着眼仔细盯着她看。

      黄琼像似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一样,装作无意识的向下拉了拉袖子。忽然,重阳象一只突然发现老鼠的猫,一把抓过黄琼的右手,撩开了她的衣袖,只见黄琼的手臂上除了一片青紫和几道长长的抓痕,隐隐有几丝血迹渗了出来外,那原先赤红鲜艳的守宫砂已经荡然无存。重阳一把甩开黄琼,阴狠的目光注视着她,喑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说!”

      黄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象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

      “我问你话呢,是不是他?”重阳一脚踢在了黄琼身上,厉声问道。

      “奴婢也是不想的,但是六将军他。。。”

      重阳气的几乎要昏过去了,脸色倏然间变得十分狂暴可怕,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居然用这种方法来羞辱我,他忘了我是谁吗?”

      黄琼仿佛吓坏了样子,苍白着一张脸,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不知所措。重阳忽然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喝道:“你这个贱人还有脸在我身边!说着“啪!\"一记耳光重重搧在黄琼的脸上。重阳的面孔已被愤怒扭歪,涨得发紫,眼睛象火炭一样燃烧,打过黄琼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要去找杨元帅,让他评评这个理。”重阳忽然发疯一般,看也不看黄琼一眼,起身一摔帘子,直奔杨继业的中军大帐。

      夜幕降临,四下一片寂静。已经是戌时中刻,七郎却依然踯躅在八王的大帐附近。今天一大早他就听父亲说要派自己去应州,有心去和金儿辞行,却被人告知金儿今晨去黄应思帐中偷东西,被人当场拿住,不过郡主已经将他保了下来,现在也不知羁押在何处。

      七郎打死都不会相信金儿居然又偷东西,有心去八王处打听一二,无奈自己官小职微,就算是能见到八王,想来也说不上话。正当他心有不甘的一步一蹭准备回营时,七郎忽然觉得一股香气隐隐传来。谁在军营中焚香?七郎四处张望了一下,循着香味,他绕过了一座营房,一眼就看到不远的一个僻静处,有一个婀娜的身影。这是个半大的女子,只见她虔诚的对着月亮跪了下来,拜了三拜,又把一束点燃的香插在地上撮起的土堆里,接着她双手合十,虔诚地举在胸前,仰望明月。柔和的月光笼罩着她,她脸庞如象牙雕就般细腻匀净,眉尖微蹙,那双满含泪水的大眼睛竟那么美、那么逗人爱怜,七郎一时竟看呆了。这时那个女孩子闭上了眼,两颗大大的泪滴,在浓密的睫毛下汇聚,象水银珠似的,顺着光滑的脸颊流了下来,接着一滴又是一滴。。。

      十六年前,七郎出生的那个夜晚电闪雷鸣,当时一个借宿在杨家的道长掐指一算后,欣喜地对杨继业说,“杨大人,您的这个孩子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雷神转世,天生神力,将来有万夫不当之勇。” 果然,七郎从小都是一个强健顽皮的男孩子,他最爱马上驰骋、林中射猎,他曾经说自己最喜欢就是听敌军临死前那绝望的的嘶叫,喜欢看战场上血淋淋的杀生壮景,当年他们兄弟八人去林中打猎,八郎看着一个不断哀鸣的母狼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时,七郎却毫不犹豫的射杀了它,还不屑地说八郎只有妇人之仁。但是这时这个孤独凄婉的少女,那柔弱无力的神态,将他心中那根最细柔的弦被拨动了。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想保护这个女孩子,不让她再流泪,不让她再受到伤害。一阵夜风吹过,草地上窸窣的响动更衬出黑夜的寂静。几只顺风飞舞的萤火虫冒冒失失地撞在他脸上,七郎下意识地挥挥手,却不小心碰到了傍边的一个竹竿,竹竿‘嘎‘地轻响了一声,却不啻一声闷雷,将那个女孩子倏地惊起,她猛然扭头张望,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七郎。

      出乎七郎意料的是,那个女孩子既没有吃惊,也没有躲闪,只是站在原处,静静的看着七郎。仿佛有一种魔力,七郎不由自主的走前了几步,仔细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如水的明眸,仿佛没有沾染一点世俗的烟火气,清澈得如同一泓清泉。忽然七郎想起了,他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你是,你是金儿?你是个女孩子?”

      那个女子凝眸望着七郎,羞涩地低下了头,良久,才轻声轻语说道:“七将军,我就是金儿,或者我早就应该告诉你,家父原是孟州守备,我是他的幼女,叫杜金娥。”

      七郎惊呆了,那个天天和自己在一处练功习武,那个仿佛永远也洗不干净脸的毛小子,居然是这么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子。他浑如梦中一样晃了一下头,结结巴巴问道,“你是杜将军的女儿?那你怎么。。。”

      金娥苦笑了一声,把自己如何偷偷的从狱中逃了出来,又为何女扮男装从军的原因从头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原以为找到了证据,连郡主也说怀疑这封信是明矾写成,却没有想到刚才在八王的御前验看时,纵然泡了水,那也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家书。我实在没了主意,也只能在这里焚香祷告了。”

      不知怎得,看着金娥那双荧荧泪眼,七郎嗓子眼象塞了一团棉花,心里也是跟着一阵难受,有心想安慰几句,却猛听得远处一阵脚步乱响,杂沓肴乱踩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七郎扭头看去,只见五郎带着一队穿戴整齐,盔明甲亮的人马匆匆而来。

      七郎不禁一愣,暂顾不上了金娥,忙迎了上去,不解的问道:“五哥,这个时辰了,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呢?”

      五郎看了一眼七郎,又瞟了一眼金娥,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老六闯祸了,父帅让我去拿他。”说完又附在七郎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七郎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五郎,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这怎么可能,六哥怎么会。。。”

      五郎没有马上说话,拍了拍七郎的肩头,叹了一口气说:“父帅原本也是不信。但是悄悄找来守卫们一问,他们都说那段时间也确实只有老六一个人去过黄姑娘的偏帐,还有一个侍卫说天擦黑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个女子惊叫了一声,但是随即便没了动静,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而且父帅还派人查问了那个黄姑娘。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低着头不作声,逼问地紧了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六弟的前胸有一个红痣。”

      “那也不能算证据呀!”

      “你还要什么证据?哎,人家姑娘的。。。算了算了,”五郎摆了摆手:“你还小,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不说就不说。”七郎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见五郎抬脚要走,忙又拉住了他,小心的问道:“那父帅他生气吗?”

      “当然生气了,父帅刚才气的把香炉都踢翻了。要不是我拦着,父帅当时就要亲自来拿老六。”五郎顿了顿,仿佛兀自心有余悸,接着他的目光游移,看着别处,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要说这重阳公主还真的是一个人物,她来到父亲的大帐后,不气不恼,和颜悦色地娓娓而言。末了她还说,这事本和她全无关系,但是黄琼现在是服侍她的侍女,出了这种事情,六弟要给人家一个说法,她虽然是公主,但是军营的事情还是需要父帅定夺,她相信父帅自有公道。你也知道,皇上有心将重阳公主下嫁给我们杨家,出了这种事情,公主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吗?”

      七郎的心不禁一沉,想到父亲治军极严,不禁追问道: “那爹爹会怎么处罚六哥呀?”

      “照我说,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里说,老六是犯了奸军罪,按律可斩;不过那黄姑娘原来就是个随营歌妓,只要她不追究,重阳公主不计较,说到底不过是个风流罪过。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看来明天你得自己带人去应州了。老七!你这一路多保重。”

      五郎说罢,对七郎拱拱手,带人径自去了。待七郎回过神来再扭头看金娥时,不知金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这年的天也是奇怪的很,才刚到四月头,午后的毒日便照得大地一片腊白,暑气蒸蔚上来,更觉燥热难当。一队队护营的军士还有墙角门洞守望的将佐兵士却个个依然挺胸凹肚目不旁视,钉了似地站在大太阳里,除了砂石击打门窗和风声,到处一片死寂。重阳此刻却悠闲的很,她一手拿着一本《游仙窟》随意的翻看着,另一手不时的拈着湿淋淋的冰湃葡萄往嘴里塞。

      正当她觉得这本书写得琐碎无聊之极时,侍女小茹小心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公主殿下,郡主千岁求见。”

      重阳看都没有看小茹一眼,犹自翻阅的手中的书,冷冷地说:“你没有看见我在看书吗?”

      小茹连忙躬身,诚惶诚恐地说:“郡主说了,她有急事一定要见公主。”

      “急事?”重阳哼了一声,随手将书丢在一边,说道:“好吧,既然是急事,那就请她进来。”

      看着小茹出了大帐,重阳却不着急起身,她将书丢在一旁,惬意地斜靠大躺椅上,半闭着眼睛假寐。直到听到郡主的脚步,重阳依然一动不动。

      郡主却一点也不在乎重阳的失礼,一进帐她便急急的问道;“重阳妹妹,今天一大早,八皇兄在帐前点卯,众将军都在,却独少了六将军。八王有心询问杨元帅,但是又恐大帐之中人多嘴杂,只是隐隐听说昨天晚上你去找了杨元帅后,杨元帅就将六将军关了起来。重阳妹妹,皇兄让我来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天在杨元帅前面说了什么?”

      “皇姐,是八王哥哥让你来问我的,还是你自己想来问我的?”重阳睁开了眼睛,语气温逊谦和,说话慢条斯理,却句句都是单刀直入绝无隐饰,“看皇姐的口气,皇姐是来问罪的?我好像没有得罪皇姐呀?”

      “重阳妹妹,”郡主似乎对她的揶揄并不在意,细声劝慰道:“妹妹别耍小孩脾气,如果是六将军昨天有什么言语冒犯了你,等打完这一仗。。。”

      “我耍小孩子脾气?” 正半躺着的重阳听见这话,忽地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打断了郡主的话:“昨天晚上,他趁我沐浴的时候和我的侍女黄琼做了苟合之事,难道我不应该告诉杨元帅?”

      “你说什么?”刹那间郡主被她惊得脸色煞白,脱口而出:“他,他和黄姑娘?这,这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他会作出那样的出格事情。”话一出口,郡主就自觉失言了,顿时满脸通红。果然,只见重阳霍地站了起来,陡然提高了嗓门,说道:“你不相信?你凭不相信?是他对你说过什么?还是许诺过什么?”

      “我。。。”郡主一时竟也无话可答,只得陪着笑脸,拉着重阳的手道:“重阳妹妹,六将军不是一个做事不分轻重的人。现在正是大敌当前之时,他怎么会。。。我倒是觉得那个黄姑娘有几分可疑,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六将军要去应州,攻城的兵车造好之前就出了这种事情呢?重阳妹妹,先不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现在绝对不是处罚六将军的时候,解应遂两州之急不能没有六将军。听姐姐一句劝,等打完这一仗,这事再细细调查。你是公主,黄姑娘是你的侍女,只要你去杨元帅那里保下六将军。。。”

      “调查?还有什么好查的?难道你还真要我把证据亲口告诉你你才相信。” 重阳忽然倏地勃然变色,一把甩开了郡主的手,咬牙一笑,眼中闪着阴狠的光,一字一顿说道:“柴珺平,你别在这儿装好人了,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那个贱人长得太像你了,六郎才会一时糊涂。世人以为皇亲是那么好结的?我父皇能抬举他,也一样能毁了他!全天下就你懂得什么苍生大义,你想让我去保下六郎去破应隧两州?容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郡主嘴唇颤抖着,心里已经明白重阳要说的是什么。

      “我不管你是和亲西夏,还是嫁给什么潘家,李家,我要你以后离六郎远远的,永远不再见他,你能做到吗?” 重阳说罢,目光咄咄,逼视着郡主不语。

      “我。。。”郡主咬了一下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我答应你。”

      “那你发誓。” 重阳那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郡主。

      “我发誓。我柴珺平如果。。。”

      “慢着。我要你拿你将来的孩子发誓。”

      “重阳妹妹,你。。。” 郡主没想到小的时候热炭团儿般围着自己的重阳居然心中对自己有一种刻毒的仇恨,她好像一下子给人抽干了血,脸色惨白中透着青。

      “怎么你不敢了?”重阳冷冷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永远不见六郎,所谓的赌咒发誓不过就是一个牙痛咒而已,你担心个什么?柴珺平,从小你就是宫中众人的掌上明珠,凡有奇巧罕见的玩艺都是你先挑选,体面排场居然比公主还大,你大概以为是我们赵家心虚吧?偏偏我不信这个邪,我告诉你,我们赵家不欠你们柴家的。杨六郎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他,我就宁愿毁了他,你想试试吗?”

      看着重阳微微吊起的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微笑,郡主突然打心底泛上一股寒意,竟自打了个冷战,‘重阳她连生身父亲都敢谋害,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如果她真的闹将起来,这事传到皇叔耳朵里,再加上有潘家推波助澜,那。。。’郡主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努力抑制着渐渐急促的呼吸,说道:“好,赵重阳,你听着,我柴珺平今天对天盟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和六将军有任何瓜葛。如果我有悖失言,将来让我的孩子自绝于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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