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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失明 ...

  •   整个晚上,六郎觉得自己似梦似醒,眼见帐外微微透着曙光,六郎索性早早起来,收拾完毕后,当他拿起佩剑正准备出门,却听见帐门口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六哥,我能进来吗?”

      “是八妹,”六郎忙放下手中佩剑,连声说道:“八妹,快进来。”

      “六哥,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你现在还痛吗?”随着话音,只见八姐一掀帐帘走了进来,眉头微蹙,很有些担心的样子。

      “没事儿,小伤而已,有八妹来看我,六哥早就不疼了。”六郎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向八姐身后张望了一眼,六郎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八姐的眼睛,她抿嘴笑了笑,走到六郎的近前,拉着六郎坐下,轻轻的抚摸着六郎的伤处,抬眼说道:“六哥,你真的不痛了?唉,现在是我来,如果换个人来看你,估计六哥马上就能重新跨马持枪,再与辽人再战他三百回合也不再话下,对吗?”八姐说完又故意眨眨眼睛道:“对了,六哥,刚才你在张望谁呀?告诉你,这次就我一个人来。”

      “我哪有在看谁,小丫头就会胡说。”六郎脸红了一下,语气中却有着掩饰不掉的失望。

      “我看你是在想郡主姐姐,对不对?”八姐凑近了六郎的耳朵,小声说道。

      “别瞎说。”六郎轻轻的敲了敲八姐的头,佯装生气的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等回家的时候,我就告诉娘,让娘打你的板子。”

      “六哥最疼我的,才舍不得我挨打呢。”八姐一笑即逝,神情居然有些悒郁:“六哥,你也别瞒我了,其实你和郡主姐姐的心思我都知道。这段时间郡主姐姐虽然没有一言半语提到你,但是我能感到她是真的在关心你。前段时间你去修桥,没事儿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傻傻的立在窗前,皱着眉,望着六塔河的方向一站就是半日。昨天你们去攻打遂州城,她整整一天都吃不下东西,只是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后来又听说你受伤了,我见她几次想走出帐房,但每次都走到门口却又回转来,昨天晚上更是一宿都没有睡着。六哥,要不你去看看郡主?”

      六郎低着头,叹了一口气说:“八妹,有些事情你不懂。你先回去,好好照顾郡主,没事儿的时候再逗逗她开心。去吧。”

      “噢。”八姐口中答应了一声,却又不满得嘟囔道:“我去逗郡主姐姐有用吗?我看呀,这个世上能让郡主姐姐开心的人也只有你了。”

      六郎一时语塞,眼看八姐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八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你七哥?”

      “没有。”八姐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六郎,摇摇头说:“七哥现在象脱了缰的马一样,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不过前几日偶尔遇到七哥的时候,七哥提起过一个叫杜金儿的小兵,是他带进军中的。昨天你们不是去攻城了吗?象七哥这么一个讲义气的人,说不定现在去找杜金儿了!”

      八姐所料一点不错,今天一大早,七郎便来到杜金儿居住的帐房前,连问了几个军卒,都说没有见到杜金儿,后叫来直长一问,直长也一时记不得杜金儿去了何处,只含含糊糊的说,昨日攻城,军卒们伤亡很大,死伤人数现在还不曾统计完,杜金儿或者捐躯了也不一定。

      七郎只听得心头一沉,心烦意乱地挥挥手打发走了直长,心中竟有一丝酸酸的感觉。正当他正垂着头,拖着脚步准备回自己的帐房时,却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叫自己:“七将军,您在找我?”

      七郎猛然转过身,果然见不远处站着身量瘦小的杜金儿。

      “你没有死?”七郎松了一口气,几步跑到杜金儿面前,当胸给了他一拳,笑着说:“你小子行啊,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杜金儿脸上浮现出一丝令人察觉不到的红晕,他小声说:“我去看矮脚猫了,挺壮的一个汉子,刚才还不住气的叫痛,说活了二十多岁,连个媳妇都没有,亏大了。结果一会功夫就。。。”说着,杜金儿眼圈发红,眼角也有些湿润。

      七郎也觉得心头一热,鼻子有些发酸,安慰道:“打仗就是这样的,每天都会死人。杜金儿,你后悔了?”

      “后悔?”杜金儿抬起了头,“我杜金儿做事从来不后悔,只是我恨我自己的武艺不精,昨天要是我再能快一点,或许就能救了矮脚猫,他也不会挨了那么多箭,也就不会死了。”

      “你想再学些功夫?”七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

      “七将军,你教我?”杜金儿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一提起习武,刹那间七郎仿佛换了一个人,刚才那种有些漫不经心随随便便的神气一扫而尽,他一拍胸脯,大声说道:“想我杨家兄弟八人,要说刀枪剑戟,谁的功夫最好?当然是我老七杨延嗣。人人都说我五哥六哥的枪法出众,要是真的单打独斗,他们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杜金儿没有接七郎的话头,抿嘴一笑,说道:“照我说那几日根本不用六将军费力的在六塔河铺桥,只要七将军一人就够了?”

      七郎是个实在人,一听这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道:“为什么?你怎么忽然又想起了修桥?”

      杜金儿没有想到七郎如此憨直,忍住笑说道:“有七将军你站在河边,这么一吹,牛皮筏子不就起来了,大军不就能过河了,还用什么牢什子浮桥?”

      “好呀,你是在说我吹牛皮?”七郎明白过来了,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小的可不敢取笑将军。”杜金儿敛住了笑,正容说道:“七将军,你真愿意指点我武艺?”

      “当然了,除了杨家枪法,其他我都可以教你。”

      “为什么除了杨家枪呢?” 杜金儿不解地问道,随即又有些怪自己嘴快,忙解释:“七将军别怪我多嘴,我就是这么随便一问。”

      “其实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七郎恬淡一笑,说道:“我们杨家枪法,又叫七十二路梅花枪。是我爷爷火山王杨衮集合了神枪手夏书祺的六合枪法和盘肘枪法,又取罗家枪法之精华而成。只传男不传女,只传子不传妻,连我娘和我妹妹延琪都不会的。不过要是说别的什么功夫,交给你,倒真也没有什么。这样吧,以后每天吃完晚饭后,我来找你,如何?”

      杜金儿感激地看着七郎,他本资质机智,无奈父亲总不让他练功习武,身上的这些功夫不是偷学来的,就是趁着两个哥哥高兴的时候,有一出没一出的让他们略作了些指点而来,一听七郎肯教自己功夫,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只是看着这个眼前还略带稚气,不存一点心机的七将军,杜金儿不由的提他担心了起来,想那些官场中人,有几个不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自己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不就是拜于有人策划于密室,鼓噪于军前吗?

      想到这儿,杜金儿仰起脸,微蹙双眉说道:“七将军,你真是个好人。不过你以后莫要对人太好。这世上之人阴险狡诈者多,忠厚稳沉者少,就比如说我,你和我本不熟悉,就一片热心的教我习武,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

      “你?”七郎笑了笑,说道:“你怎么会是个坏人呢,从我第一天见你起,我就相信你。”

      “你相信我?”杜金儿迅速抬眼闪了七郎一眼,随即低下了头,抿紧了双唇,心中暗道:“既然你如此信任我,将来无论怎样,我也会一样的相信你就是了。”

      一晃七天过去了,这几天赵光义催战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逼着杨继业派人,猛冲硬打了几次遂州城,却一无所获。有心叫阵引辽兵出来,却不成想辽兵却似拿定了主意,龟缩在城中就是不出。喊话的士兵离得近了,便又是一阵箭雨,急得杨继业差点要亲自率队冲锋,却被八王给拦住了:“杨元帅,您不要着急。想不破城的妙策,谁去都是一样。更何况攻城的第二天六郎不就来禀,说辽人有五雷神机呢。想那五雷神机我军尚未配备,辽人何有此物?本王料定军中必有奸细。”

      其实‘军中必有奸细’这六个字早在几天前就在杨继业心中一划而过,但他自己本就是降将,潘仁美又似不信任一般,派了两个儿子左右不离的盯着,真是百般不是滋味。听八王说出了自己心里话,杨继业顿觉心中一阵轻松。不过这些大人物说话总是有真有假,腹有机械,齿含贝珠,一头心照不宣,一头“光明正大”,想到这儿,杨继业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只能含糊说道:“军中有奸细的事情,末将也是有所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猜测。”

      二人说话间,只听八王的禁军护卫进来禀道:“六将军先到了,请问八王和元帅是让六将军帐外稍后,等着其他将军一道,还是先让六将军晋见呢?”八王向外看了看日头,说道:“六将军来的好早,想你家六郎足智多谋,不如先见见六郎,看看他这几天有没有想到什么良策?”

      随着一阵脚步声,六郎报名而入,八王见他要行礼,一摆手道:“不用了,六将军进来吧。你胳膊上的伤好些了吗?不知道这几天六将军有没有想出什么攻城妙极?”

      六郎见八王问自己的伤势,忙躬身答道:“谢八王挂念,末将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遂州城易守难攻,一在于地势,二在于神弓。所以若想攻城必须要破这两点。遂州城城坚墙固,如果在城墙的地基下挖掘地道,然后放火焚烧。这样地基一松动,城墙自会倒塌。我们攻城的大军也就可以蜂拥而上冲入缺口。”

      “放火烧城,这个方法固然不错。可是。。。”杨继业微叹一声,略一沉思,说道:“可是六郎,你也说了,辽人的弓箭密如蝗雨,我们如何能靠近城墙呢?”

      六郎还未答话,便听得帐外又有人报说:“郡主求见八王千岁和杨元帅!”

      接着帘栊一动,果然见郡主由八姐陪着,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款步而来。一进帐门见六郎立在门口,郡主似乎有点意外,怔了一下。六郎却是一惊,忙道:“末将杨景参见郡主千岁。”

      郡主扫了一眼六郎,神情淡淡,不徐不疾的说道:“六将军免礼。”接着对八王蹲了一个福后,走到放着文房四宝的案前,将手中的几卷纸,摊开了,指着图纸,对杨继业歉意的笑笑说道:“杨元帅,我从未来过疆场,纯属纸上谈兵。这几天我在帐中仔细的想了想先前翻阅过得前朝兵书《卫公兵法》,觉得我们可以改动一下前朝的这种兵车来攻打遂州城。您来看,这种战车长九尺,宽七尺,前高七尺,後高八尺。前有屏风牌可用来防弓箭,中有头车,可隐藏士兵们。如士兵们需要开挖地道,就可将屏风牌推开,这样军卒们就可鱼贯出车进行攻击。车顶上设皮笆和穰櫜,最後再盖上皮笆,可防止辽军高处的暗箭。只是我还没有想好如何破城北的墩台。”

      杨继业和六郎都只听说过《卫公兵法》,却因此书早已散佚,而一直无缘一阅。听郡主提到自己曾看过此书,杨继业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子,心想:“《卫公兵法》早就不传与民间,这定是前朝世宗所藏之绝本。想来这个柴郡主年纪小小,居然如此博学多识,果然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再加看上去赋性温良,难怪我家六儿会。。。”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眼六郎。

      又见郡主正在细说此车如何打造,如何使用,杨继业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一边听着,一边细看郡主所画的图样,只听了一半,便知这种军车正是破五雷神机的最好的办法。等郡主说完,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六郎已在思量,忽然他灵机一动,说道:“郡主所言不错。我想如果我们在车顶处再加上麻搭和和浑脱水袋,这样火攻之后便可迅速灭火,既防逃跑了敌兵,又可防止烧伤了我们自己的军卒,至于破城北的墩台我倒有另一计。”六郎说着,压低了嗓音,对着几人耳语了几句。

      “好,好,好,真是好主意。”八王拍着手笑道,“没有想到御妹这次竟然成了女诸葛,加上六郎的妙计,本王看攻破遂州城指日可待呀。御妹,我这就派人给工部送去图样,差人加紧打造。”

      “皇兄,就不要再夸奖我了。再说了,哪有这样夸自家妹妹的,让人笑话。”郡主点不好意思,蹲福儿轻盈施礼,说道:“皇兄我先告辞了。这几张图纸画的太过简单。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不如我拿回去重新仔细画来。等杨元帅和八王兄验看过后,再交给工部不迟。”

      八王含笑点头,说道:““那就辛苦御妹了。”杨继业也叠连声道:“有劳郡主千岁。”

      “能为皇上,皇兄和杨元帅分忧,那也是我本内的事情。”郡主一笑站起身来,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声,正她准备将桌子上的图纸收好时,忽然觉得眼前的东西模糊了起来,郡主不由的伸手揉了揉,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心想:“大概是这几天连夜点蜡烛熬夜累的,等我画完了这几张图,一定好好歇息一下。”

      郡主没有想到,她越想看清东西,越觉得眼前的几案,笔墨纸张,连同那几张图纸全都融会成了一团模糊,忽然,郡主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雪亮,她本能的闭了一下眼睛,等她再睁开时,却惊恐地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自己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御妹,你怎么了?” 八王因见郡主的神气忽然有些不对,走进了一步关切地问道。

      “皇兄,我没什么。”郡主使劲揉了一下眼睛,掩饰道:“就是眼睛有些痛,我想过两天就好了,延琪。。。”郡主朝外喊了一声,“你能扶我回我的帐房吗?”

      八王审视着郡主的脸色,越看越觉得不对,说道:“御妹,你到底怎么了,象是走了魂似的,来先喝杯茶,镇镇神。”说着,拿起身旁的一杯刚泡好的龙团胜雪递给了郡主。“

      “谢皇兄。”郡主试着伸手去接,却不知道茶杯在哪,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八王见郡主颤栗着身子,嘴唇也微微哆嗦,忙问:“御妹,你到底什么了?”

      “皇兄,我。。。”郡主缓缓缩回了手,片刻,方颤着声气道:“皇兄,我,我,好像看不见了。”

      “什么?”一听这话,不光是八王,连着六郎和杨继业都大吃一惊。六郎脱口而出:“珺儿,你的眼睛。。。”话没说完,就见父亲瞪了自己一眼。六郎自知失言,纵然心里如火,急得手心里脖项上都是汗,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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