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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入营 ...

  •   杨继业的大军一走十多日姑且不表,单说这日七郎在杨府的小校场习武,一套枪法还未耍完,七郎就赌气一般把手中的枪往地上一掷,大声说:“我们天天这样练武有什么意思,总是说我们年纪尚小,那什么时候我们才算长大。”

      “七哥,你再着急也没用,”坐在一旁晒太阳的八郎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舒坦打了个呵欠,说,“娘说了不让我们去,你就算是磨破嘴皮子,也去不了。你就这么把枪扔到地上,叫娘看见了,定是一顿责骂。”
      七郎刚要说‘如果你不说,娘就不会知道。’时,八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张口便道:“七哥,八哥,你们想去找爹爹和哥哥他们?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怕你们不敢。”
      “哦?”七郎和八郎对视了一眼,目中一亮,八姐大大方方的找了个石凳坐了,说到:“姨娘前两天刚刚给我们添了一个小九妹,娘和几个嫂子一直忙里忙外的,一时也顾不上我们兄妹三人。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我们一起偷偷的溜出府去,她们一定发觉不了。我想如果我们真的到了营中,爹爹还能把我们赶出来不成?”
      “哎,这个主意不错。”七郎一拍脑门子说道:“小九那个丫头整天哇哇哇地哭,弄得娘焦头烂额的,娘和嫂嫂们一定不会盯着我们。”
      “哎,你等等,”八郎却警觉出了什么,跳了起来,说道:“什么叫我们?你也要去?你是个女孩子,怎么方便出远门?”
      “凭什么你们能去,我就去不得。”八姐不服气地辩道,“我比你们的武艺差很多吗?更何况我可以扮成男装。再说了,如果我去不了,你们也别想去。”
      “你还用得着女扮男装?”八郎噗嗤一声笑了,“就你那脾气,长相,说是女孩子都没有人信的。”
      “你说什么?”八姐腾的站了起来,星眸含怒柳眉倒竖,瞪着眼看着八郎,说道:“我还没说你长得白皮细肉女孩儿似的,你倒说我。”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总是话说不上几句就吵开了,是不是八字不合呀?说你们是孪生兄妹,我还真的不相信。”七郎见这兄妹二人话没有说上两句,又开始打嘴仗,难得出来和了一次稀泥,“我倒是觉得就算我们能偷偷溜出去,我们也没有盘缠呀。此去三关路途遥远,难道我们一路乞讨着去呀。”
      “怪不得爹爹总是说你不用脑子。娘给我买了不少首饰,拿出去悄悄当了不就有盘缠了。”八姐是和七郎自幼玩惯的,加上杨家原先也只有这个一个女儿宝贝不得了,所以八姐说起话来从不掩饰。
      “这。。。”七郎和八郎相互看了看,有些犹豫的说:“当你的首饰当盘缠,这要是叫爹爹知道了。。。”

      “你们到底还想不想去了?”八姐似乎有些不耐烦,“不就是一些首饰嘛,反正我打小就不喜欢那些花呀,粉的。说一千不如做一件,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收拾几件衣服,等傍晚落锁前就悄悄溜出去。如何?”
      果然当晚亥时时牌,兄妹三人相约来到无佞府后门,看看左右趁着四处无人,三人各自牵了马匹悄悄溜出府去。时节三月天气,夜深气凉,城门早已四门紧闭,昏黄的灯下,几个守城的士兵你一句我一句磕牙聊天消磨着长夜。早就被家规拘得发急的七郎此时如囚鸟出笼,开锁猴儿般不知怎么兴头才好了。正当兄妹三人商量着今晚在何处过夜时,从不远的巷子处传来一阵叫骂声:“小畜生,从今天晌午起,老子就盯上你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东西,看老子明天怎么把你送官。——呸!这小兔崽子还学过武,还敢踢人?”说着又惊叫一声:“你他妈的,做贼还有理了,还敢还手!”竟似他一个人还料理不开,又拥上去几个,在暗处厮打了一阵,才把那贼降住了。
      “七哥,八哥,这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还是少惹事为好。”八姐拉了拉七郎的衣角,小声说。
      七郎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时,只见几个大汉拖着一人使劲一掼,扔到街上。那人也甚是倔强,明明被摔的七荤八素,却又要挣扎着站起来。本来要走的七郎不知怎得,停住了脚步,借着月光下仔细看着那人。只见那人不过十四五间,穿着一件破棉袄,破烂流丢的脏污不堪,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上脏的像毡套,乱蓬蓬的沾满了泥污、草节儿。只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上去清澈而晶莹。
      “你怀里鼓鼓囊囊,抱的是什么?”一个手里提着木棒,长得粗粗壮壮的汉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刘,带人搜他。”
      “是!掌柜的。”
      旁边几个伙计模样的人一声答应,三四个人上前死死按定那少年的手脚,另有一个 “嗤”地撕开他的袍子,从他怀里硬拽了出一个小包袱,就地摊开。站在暗处的七郎仔细看了看,一色都是吃的,什么牛肉干、包子,馒头……还有一堆揉得稀碎的点心渣。
      那个被称为掌柜的人,兀自怒气不消,劈头给了这个少年一个耳光,又照他腰间又踢一脚,骂道:“老子就这点存货等着晚上打烊的时候吃,全被你这小子偷来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抬手又要打。
      “不就是一点吃的,你们至于要打死人吗?”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七郎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大声说,“这点东西值几个钱,我替他给。”
      这几个人一怔,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七郎几眼,见七郎虽然不脱稚气,但已是身高八尺,双目炯炯有神。那个被称为掌柜的汉子也算是虎背熊腰,但是不知怎的,站在七郎面前象是矮了几分,但这人又怕在伙计面前失了面子,便犹自梗着脖子装着硬气起来说:“凭什么我不能打?打死这个贼,只当打死一条狗!”说完冷笑一声举起木棍又打了过来,却被七郎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我说不叫你再打人了,你没长耳朵?”
      “你。。。”掌柜愕然地望着七郎,试着要从七郎手中抽出木棍,哪知道挣了两挣,木棍像在七郎手里生了根一样,再也拽不动,登时脸涨得通红。
      七郎冷冷看着他,说:“这点吃的到底值多少钱,我给。”说完顺手一送,这个掌柜踉踉跄跄退了五六步才站稳。
      “这个小子偷了我们不少吃的,少说也要一两银子呢!”傍边的几个小伙计看着一身峥气的七郎,料想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不由的后退了几步,也不知是谁大着胆子说了一声。
      “这点东西值一两银子,我看你们想钱想疯了。”七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环顾了一周说道。
      “一两就一两”,站在不远处的八郎却不想多事,上前走了几步,从腰中的荷包摸出约有一两的碎银子出来,朝地下一丢,一手扯了那少年,又一手扯了七郎道:“七哥,我们犯不上和他们生气,走吧。”这时,八姐也走了过来,小声说:“七哥,万一和他们打起来,被巡查的官兵发现事小,叫娘和嫂嫂们知道后,把我们关了起来事大。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好吧,今天便宜了你们。”七郎狠狠的瞪了那个掌柜一眼,像似心有不甘一样,一把拉了那少年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本来八郎这一两碎银是这兄妹三人好不容易凑齐准备用来当今夜的房钱的,结果替了这个少年还了债,这三人只能找个城郊的破庙稍作安歇。等七郎等扒了破旧的窗棂,生了一堆篝火后,已近流云飞渡,月影惨淡的子时。破庙外,黑森森的松柏被风一吹,发出低沉的涛声,白杨青枫树叶子一片山响。破庙内,四人围坐在篝火傍边,一时无语。
      看着那个少年仿佛不胜寒意似的,朝火堆前凑了凑,七郎试探的问道:“我叫杨延嗣,那是我的弟弟延顺和延琪。你叫什么名字?偷这些东西干什么?就算是饿了?到街上讨饭也不丢人,去偷东西,被人抓住一顿打,多吃亏呀!”那少年迅速抬头看了七郎一眼,又低下头,一声不吭。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们从家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干粮,你先填饱肚子吧,我这里还有水,给你!”七郎见那个少年嘴上干的起了一层白皮,料想他是渴又饿,于是从身上的褡裢中掏出了一个门油饼,又将身边的一个水袋递给了他。少年见七郎黑瞋瞋一双瞳仁凝视自己,一脸真诚,忽然觉浑身不自在起来,脸一红,迟疑地接了过来。

      大概是真的饿了太久了,那个少年手捧着门油饼,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接着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顷刻之间偌大的一张饼已大半进肚。大概是那个少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看着手中只剩下了小半张饼,他仰起脸,看了看七郎八郎和八姐一眼,小声说道:“多谢这几位大哥。我姓杜,小名叫金儿。我不是贼,我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不过前些日子家里遭了变故,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偷吃的,是因为,是因为我真的太饿了,而且,而且我想攒着干粮去孟州。”说到这儿,金儿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你去孟州做什么?孟州说是县城,但是平日里并无平民居住,为什么你要去孟州?”七郎奇怪的问道。
      “我。。。”金儿仿佛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说道:“我要去孟州投军。”
      不知为什么,一向深居浅出的八姐对这个金儿很是好奇,加上自己现在着的是男装,少年英雄的豪情壮志顿时大增,更听说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要去投军,八姐一下子来了性子,连声说道:“你要去投军,去孟州那是走错地方了。孟州只有守备,并不招募新军,幸亏你遇上了我们,不如我们一道走吧。我们带你去青州,既然要吃粮当兵哪里不是一样的?只是你这身衣服该换掉,而且你也该好好洗个澡了。我们的身量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穿我的衣服好了。”
      坐在一旁的八郎虽然觉得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去青州有些不妥,但是七郎没有反对,自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听说杨家兄弟要带着自己一起去青州,这些天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生活的金儿忽然觉得心中一烘一热,暖洋洋的,看着这三个和自己年纪相仿,萍水相逢的的少年,金儿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亲情油然而生,“三位公子如果不嫌我是个累赘,我愿意给三位公子牵马坠蹬。”
      整个晚上四人都未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尚未亮透,四人便早早醒来,胡乱往嘴里填了些东西便牵马出了庙门。此刻正是临曙之前天光最的暗的时辰,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远处似乎被压抑了的鸡鸣声隐隐传来。城门刚刚打开,四人便悄没声溜了出来,辨明了方向后,几人朝青州方向策马而去。
      这一路之上,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走得都十分顺当,八郎和八姐依然一如以往的斗嘴打诨磨牙儿,换了一身行头的金儿,一看便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只是说话的时候总爱低着头,低声敛气的。用七郎的话说,一个男人,就应该声若洪钟,干嘛一说话就脸红,象个女孩子似的。
      待到了青州地界后,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依着八姐的意思先找家小客栈歇息,等明日一早再去父亲的大营。无奈七郎投军心切,找来当地人问清了大营的方向后,便急不可耐的朝杨继业大营而去。

      这天晚上,杨继业和八王商议了给代州大营输粮运草、优恤军属等一应事宜,直到亥时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刚想稍作歇息,便有亲兵来报说府中的三个少爷有家事来找,想都不用想,杨继业便知道是七郎,八郎和八姐三人。杨继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叫他们进来吧。”自己则披衣趿鞋穿戴整齐后,开门出来。抬头一看果然是七郎兄妹三人似笑不笑地看着自己。
      “你们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们好好在府里呆着,你们是不是偷跑出来的?你们的娘知道吗?”杨继业脸一沉,说道。
      八姐最是伶俐,见父亲气色不善,陪着笑脸小心回道,“爹,我们来是向您报喜的。姨娘给我们添了一个小九妹,现在母子平安,娘说等着您给起名字呢。”
      “噢?”杨继业脸上难得绽出一丝微笑,语气也放缓了些:“你姨娘她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八郎抢着说道:“就是九妹爱哭了些,不过娘和嫂嫂们都在府中照顾着,不会有什么事情。”
      “好吧。”杨继业脸色平静了些,语气一如平日,看也不看他们兄妹三人,一边转身朝后堂走去一边说道:“既然喜已经报完了,起名字的事情等我回府再说。你们今天稍作歇息,明天就回去吧。”
      “爹”七郎一见父亲转身要走,急得上前一步大声说道:“爹,您真的不明白孩儿们的心思?我知道您心疼我们,但是我们是将门之后,就像离巢的鹰,该飞的时候就要得舍得去飞!宋皇待我们杨家不薄,我和八弟根本寸功为立,每个月还有俸禄。可是孩儿知道那不是自己铮的;我们要跨马持枪打几场大仗,一刀一枪拼出来报效皇上,才对得起您,对得起杨家,你说对吗?”
      杨继业徐徐转过身,走到七郎跟前,欣喜地看着这个身高几乎和自己差不多的儿子,拍了拍七郎的肩膀说:“好,好孩子,你长大了。这样吧,明天你就去你六哥的营中。”
      “那我呢,爹爹,我呢?”八郎一见父亲同意七郎入伍,却只字不提自己,急得两眼都要冒火了,“爹爹,我也不小了,我也要从军。”
      “延顺。。。”杨继业扭过头看了八郎一眼,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勉强说道:“好吧。延顺,你就跟着你大哥好了。至于延琪,你明天就回府。”
      “爹爹,这不公平。为什么两个哥哥都可以从军,我不可以。”八姐一听说留下了两个哥哥,独独没有自己,又仗着爹爹素来疼爱自己,当即不满的大声说道。
      “延琪,军营之中,不许你胡闹。”杨继业又板起脸来,口气毋庸置疑;“军营里上上下下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多有不便。”杨继业见八姐张了张口像似要辩解什么,挥了挥手道:“你不要多说了,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来人。。。”一个亲兵应声而入,“你去把延平和延昭叫来。然后再派人去收拾出一间厢房,去吧。”
      “爹爹,孩儿还有一事儿。”七郎忽然想来起仍然站在外面的金儿,忙说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少年,他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也想投军报国,爹爹,你就一并收下他吧。”
      “路上遇到的?”本来气色已经变得平和的杨继业一听这话,不禁又皱起了眉,“这个少年的来历你们知道吗?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将人带到军营,如果他是奸细怎么办?延嗣,你行事太莽撞了些。”
      “爹,人家一片报国心,您却怀疑他是奸细,您这也太草木皆兵了吧!以后谁还肯出力卖命?”七郎不满的嘟囔了几句。
      杨继业见七郎依然是孩童天性,完全不懂世面上人心险恶,不禁为他担心了起来。刚想训斥他几句,就见三郎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也顾不上行礼,开口便道:“父帅,出事儿了。刚才前方有探马来报,说是前几天皇上派往西夏和亲的郡主在路上遇到了匪徒,几百禁军连同西夏的使臣统统被杀。”
      “你说什么?和亲的郡主?谁是和亲的郡主,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本坐下了杨继业腾的站了起来,连声追问。
      “还有哪个郡主,就是八贤王的御妹呗。不仅仅是柴郡主险些被人掠了去,还有随行的重阳公主。咦,你们三个怎么在这儿?你们不是应该在府上吗?”三郎擦了一下满是汗水的前额,才发现七郎八郎和八姐居然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奇怪的问道。
      “他们三人的事情回头再说,”杨继业不耐烦的打断了三郎的话,催促的问道:“你先说说这柴郡主和重阳公主的事情。”
      “这。。。父帅,这其中的故事我也说不清楚,听探马来报,护送公主和郡主的潘将军马上就要到行辕了,不如父帅直接问他好了。” 三郎踌躇了一下,回道。
      “也好。”杨继业现在也顾不上八姐和七郎提及的少年,迭声吩咐道:“延光,你去请八王千岁,然后再去把你大哥他们也找来,记住要快。”说罢,杨继业招呼了亲兵,匆匆迎到大营门口,只见一个穿着酱色披风的将军正背着手站在辕门外。此人看上去二十多岁,两颗大大的瞳仁,几乎不见眼白,十分干净利落,只是一双略带三角的眼睛略显败象了些。
      这人一见杨继业带着随从出门迎接,忙漂亮的行了礼,单膝下跪说:“末将潘龙,参见杨元帅。”
      “潘将军,快免礼,重阳公主和柴郡主现在在什么地方,两位千岁怎会到了青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杨继业扶起潘龙,急忙问道。

      “杨元帅,此事说来话长。两位千岁现在就在轿子中,凤体无碍。不过受到了些惊吓,需要好好调理。杨元帅,不如先安顿好了二位千岁再容末将细说,您看如何?”
      杨继业不禁朝潘龙身后看了看,果然潘龙身后不远处停着两乘被遮盖地严严密密的小轿。杨继业点了点头,正准备招呼小轿进营,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杂沓近来。杨继业扭头看时,是大郎和六郎匆匆赶了过来。那潘龙甚是眼尖,远远的看见六郎,还未等杨继业说话,便抢前几步含笑抱拳说道:“六将军,久违了。”
      一听六郎也到了辕门外,两顶小轿似乎同时颤动了一下。
      “杨元帅,我看还是先请公主和郡主千岁进营安歇吧。” 潘龙驻足看着六郎,轻轻一笑后扭头对杨继业说道:“重阳公主和柴郡主一路上鞍马劳顿,需要先歇息养病。末将虽然也跟随父帅也打了几场仗,但是其实还年轻,不通军务。这次我父帅就是专门把我和二弟派到杨元帅这里学习办差的。豹儿,还不快来参见杨元帅。”
      随着潘龙的话音,从随行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人长着一个黝黑发光的两头尖脑袋,小薄嘴唇抿得像个女人,弯月眉下一双小眼睛不住地眨巴。身上官装倒是收拾得甚是利落。潘豹快走几步到杨继业跟前,大咧咧地拱了拱手,说道:“杨元帅,杨元帅在北汉时,便人称‘无敌’,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啊。这次家父派小侄来到军中,还望杨元帅将来能提携一二。”
      见潘豹就这么放肆的盯着自己,杨继业不禁暗思:“近之则不逊——想那潘仁美也算是待人诚挚有礼,怎么小公子潘豹是这么块料?”思量着,虽然脸上已经微微变色,却仍是笑着说:“二位将军言重了,杨继业但求尽心竭力,护住这一方水土百姓,做到上无愧皇恩,下无惭于世人,也就知足了。二位将军请。”
      其他众将都跟随着杨继业潘龙等进了大营,独有六郎呆呆的站在辕门外,刚才潘龙说和亲是柴郡主这句话,六郎心中不啻平地一声惊雷,睁大了眼怔在当地,良久清醒过来。刚才听三郎含含糊糊的说和亲的郡主和随行的公主路上遇到了匪徒,六郎心中还幻想着说不定是个宫人或者远支宗室女子被封了郡主,却没有想到被派为西夏和亲的真的就是心中一直对她怀有愧赧的珺儿。
      “珺儿是八王的御妹,从小被当作亲妹妹一般疼爱。就这样趁着八王监军的空档,派了珺儿去和亲,皇上就不担心八王回京闹将起来。会不会是她。。。”一个想法闪电一样划过六郎的样从脑海中划过,六郎顿时觉得五内沸腾,一股又酸又热如血似气的东西搅动着直往上顶。“如果真的是她。。。”六郎一咬牙,直奔大营内而去。
      青州的大营其实是依城而建,八王的行辕就设在青州城内的一个败落的富户内,进得青州城往南不到一里许地就是。院外的门面只有多半间房宽,土灰色的老城砖一卧到顶,瓦檐上的黄蒿长有一尺多深,甚是不起眼。难得三郎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就派人收拾好了行辕内的两间厢房。房中的陈设虽然嫌简陋些,但是一色的青砖地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也算难得了。
      六郎快步紧跟着重阳和郡主轿撵进了城后,直接到了便到了南面八王的行署。他是元帅的儿子,如今又是传言未来的驸马爷,门上人不待通报就径直带他进内院重阳的住所。
      一听侍卫来报六郎来看自己,重阳忙放下手中的物什,连声催促,“快请六将军进来。”
      待六郎进了屋后,重阳几步走到六郎跟前,忽然眼中含着泪,声音发颤说道:“我以为我这次真的要死了,我以为我真的见不到你了。我,我真的好怕。。。”
      六郎只是低着头,看着重阳,一言不发。
      重阳还想说什么,却猛然抬头发现六郎面色不善,脸色铁青,眼中熠熠闪着火光,重阳都被他慑得心里一寒,低着头小声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都差点死了,你也不说几句安慰的话。”
      “重阳,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把郡主的珍珠衫给了西夏人,让郡主无奈去合藩的?”六郎上前了几步,刀子一样的目光死盯着重阳,“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她究竟得罪了你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重阳本能着后退着,连连摆着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已经改过了,我真的没有把皇姐的珍珠衫给西夏人。这是近二十天前的事情,开始我也不知道的,后来才听说皇姐几次找到父皇,说愿意和亲西夏,来换取两国交好。你知道的,八皇兄和父皇素来疼爱皇姐,父皇原先也是不允的,但是禁不住皇姐几次三番的进宫请见,加上西夏使臣不断的催促,这才下旨皇姐和亲。”
      说到这儿,重阳顿了顿,偷看了一眼六郎。见六郎起初涨的通红的双颊此刻渐渐黯淡下去,变得阴郁苍白。重阳想了想,低着头,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所以我一直想将功补过。我承认我妒忌皇姐,也曾希望她远远的嫁了才好。不过我知道如果她过得不好,你心里也不会好过,不是吗?所以我就请旨父皇希望能跟着一道出使西夏,好在路上劝劝皇姐,只要没有出我大宋的边境,一切都是可以还转的。”
      “你真是这样想的?” 六郎疑惑地盯着重阳,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半晌才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真的,真的,我真的改了,你不相信我?”重阳急着要给自己撕掳清白,见六郎仍是将信将疑,重阳眨了一下眼睛,试探的说道:“六郎,也许这次我们遇到匪徒是老天不让皇姐去合藩,皇姐她或许听你得,不如我们一起去劝劝她?”

      “这。。。”虽然六郎此刻恨不得立即飞到郡主身边,但是心里却隐约觉得这样不妥。
      “走吧。”重阳仿佛看出六郎的心思一般,抿嘴一笑道:“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皇姐。如果能劝得动皇姐,就是八王哥哥也会感激你的。走吧,我陪你去。”说着重阳伸手去取挂在一旁的披风。六郎回眸一看忽然发现重阳伸出手腕中有一道长长的紫红色瘀伤,“重阳,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儿?”六郎奇怪的问道。
      “我的手。”重阳忙向下拉拉了袖子掩饰着说,“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你是公主,如果有什么闪失,周围的人同样要获罪的。”
      “不管别人的事情,是当日劫持我的人干的。他们要抢你送给我那个簪子,如果是其他的物什也就算了,可那个簪子是你送给我的,我不愿意,所以。。。”重阳低着头,手指搓弄着衣角,声音越来越低,抬头迅速看了六郎一眼。
      重阳本就是个眄睇流盼腰身倩纤的美人,此刻见她娇羞满面,流眄送波地看过来,六郎不由心中一动,暗中叹了一口气,心想:“她虽然是刁顽不驯,但对我也算是一片真情。只可惜她不是珺儿。”
      “走吧,我们去看看皇姐吧。”重阳披上了披风连声催促道。
      郡主的厢房就在重阳住所的旁边,出了门向左一拐便到了。门口把守的卫士一见重阳来了,刚想上前行礼,就被重阳摆手止住了,“我和六将军来看皇姐,不用你通告了。”说完重阳竟是拉了六郎径直的走了进去。
      刚到郡主的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潘龙那焦躁的似乎变了的声音:“郡主,这一路之上你都不肯和我说上一句话,我就是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千岁了。还有,你为什么非要去西夏和亲不可,难道是为了他?他马上就要作皇上的乘龙快婿了,你对他竟还是一往情深到不离开京城不能忘记他的地步?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痴心,郡主,你告诉我,只要他杨延昭能做到的,我潘龙一样能做到。”
      “潘将军,你大概忘了你在和谁说话。”只听见郡主冷冷的回道。
      “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是不喜欢我的父亲权倾朝野,霸道专横?还是不喜欢我妹妹恃宠骄纵?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府上的两个小妾,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打发了他们。郡主。。。”
      “潘将军,你说够了没有。”郡主一点都没有被潘龙这看似情深的话打动,语气依然是淡淡地,“刚才我对八皇兄是这么说的,现在对你也是这样说。我自愿和亲西夏,与任何人都无关。难道只许你们男人有满腔豪情壮志,我们女子就只能空怀报国之心吗?再说了,联姻抗敌也是皇上的心思,你敢抗旨?珺儿今天送将军一句话,天下之事,许多只能勉尽人力,冥冥之中天意自有安排。潘将军,我累了,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
      听到这儿,潘龙再说了些什么六郎竟是一句再也听不下去了,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现在郡主这简单的几句话,竟似看破了尘世一般,六郎忽然觉得口中又苦又涩,“我这样做对吗?我这样对珺儿对吗?我真的能忘了她?” 一种莫名的惆怅重重袭上心头,六郎缓缓转身,似乎忘了重阳还在身边,竟是自顾自的怅然离去。
      重阳站在檐下,冷眼望着夜色中六郎愈去愈远的背景,忽然她恨恨的将身旁的一株花苞一把抓了下来,仿佛发泄心中愈积愈重的郁气一般,将它揉的稀烂后,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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