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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刺客 ...

  •   走在前头的宋皇和赵普却没有发觉这四人的心思,依然兴致极好的一路走一路指点。又向前走了大约二十里后,赵光义在马上手搭凉棚极目望去,但见之处的景色和刚才大不相同―――沙丘连亘直追天际,哨风在沙滩地上卷起黄漫漫的雾障高接云天,衰草树枝挂着干河藻,断垣死檐丢弃在只露出屋脊的沙窝中,远远的见一个村庄冒着炊烟,竟是愈走愈是荒寒。不由心中暗想:“奏章里说的什么‘河清海晏,家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话头,都是些扯淡的套话,精致的马屁。一句也不能相信。”这时,前头打站的侍卫来禀:“……前面没有大客栈,只有一户姓马人家的房子宽绰些。我们已经为皇上租了一个小院,皇上若是觉得不好,属下再去找找试试。” 赵光义笑着说道:“在家百日好,出门万事难。看来今天要委屈大家了。朕的意思,不用再找了,就这家吧。”
      赵光义他们是大客户,出手阔绰,下的定银也多。店老板带十几个伙计拉牲口、搬行李,打火造饭,忙活着侍候他们用了晚饭,又烧了一大桶的热水,一盆一盆送到各房,天已经黑了。六郎在自己的偏房内休息了一会儿,一时觉得无事可做,便出了房门随意到处看看。无意中六郎发现自己一行人居住的后院有一个暗门,出了暗门抹过一段墙角后,隔墙外便是咆哮不息的黄河。一阵河风吹来,六郎竟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六郎站在原处出神地想了想,转身折回园中。黑暗中却冷不防和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鲁莽?” 六郎不禁一呆,却听重阳娇叱一声:“我差点被你撞死!”
      “重阳公主?“ 六郎吃了一惊,随即将重阳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黑灯瞎火的,殿下来这里干什么?”重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姐姐还在生我的气,理也不理我。我在房间里呆着没有意思,就出来走走。没有想到就碰到你了。”六郎略显焦急的说:“公主快回去,这里好像不太平。”“不太平?什么意思?”重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我们住的客栈都是赵先生安排的,至少也是百年老店,你却说不太平?”六郎焦急的说:“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总之,公主先回去。我再到别处查看一下”“好吧!”重阳老大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看着六郎的身影消失在墙边的转角后,重阳想了想,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顺着灯光来到了潘龙居住的偏房前。恰巧看见潘龙正坐在院中的天井处,托着腮帮子想什么。
      “潘将军不在屋里暖和,跑到院子里吹什么风?是不是一连两次别人抢了彩头心中不快。”重阳笑着边走边说。潘龙一见是重阳,马上缓过了神,站了起来,淡淡一笑:“公主不是也没有在屋里暖和,不是也跑到院子中吹风来了吗?什么彩头,我没有听懂。”潘龙故意装起糊涂。
      “潘公子,你别骗我了。若不是前几天杨六郎在猎场强了你的风头,皇上怎么会让他来护驾?说来也怪,你和我皇姐的婚事真是好事多磨,本想水到渠成的事情,却不知被谁把珍珠衫偷了去。加上今天杨六郎又费心为我们姐妹折花,你反而缩在后面,潘公子,你在我父皇和皇姐心中的印象只怕又会大打折扣呀。“重阳见潘龙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竟是开门见山的明话直说了起来。
      “重阳公主,你用不着激我。激将法对我潘龙是没有用的。我知道郡主她不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她。” 潘龙此话一出,重阳竟是大吃一惊,愕然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您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年我父帅的武艺在他们一干将领中也不算是独占鳌头,可是,现在不也是堂堂一国的太师,统领着千军万马?所以说带兵为将,当朝为官,靠的不全是武艺,还要靠脑子。说到柴郡主,我自小就认识郡主,可是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这样的冰美人娶回去有什么意思?”潘龙见重阳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也不让座,矜持地又坐了下去,继续说:“我不怕公主知道,娶郡主全都是我父亲的主意,我已经有了两房妾侍,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娶个老婆回来管手管脚,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皇姐是京城第一美人,我就不相信你不动心。恐怕是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父皇?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杨六郎就没有脑子?”重阳见潘龙得意的看着自己,于是略带狡黠地眨了眨眼,笑着揶揄道。“杨六郎?,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只有绝美仙葩的牡丹才配的上公主的国色天香,他如果有脑子,就不会随便将路旁的野花献给公主。至于我刚才所说的,在下觉得公主是不会告诉皇上的,说出去对公主又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妹妹潘妃娘娘总说公主随和可亲,这样,我这才坦言相告的。至于说柴郡主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嗬!”潘龙撇了撇嘴,不屑的说:“在边关打上几年仗,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还在乎什么第一美人?”
      潘龙还没有说完,重阳就已经笑得涨红了脸,用手帕捂着嘴强忍着,说:“潘将军,你……罢罢罢,我以前倒是看错了你。”潘龙见重阳笑得前仰后合,也跟着微微一笑。忽然潘龙发现在水银泻地般的月色下,重阳的纤手如玉莹光洁白,细如削葱,鹅蛋脸粉里透红,明洁秀丽,虽然身条儿不如郡主,但也是一个绝色艳丽的女子。潘龙心里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只见六郎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急切地说:“潘兄,事情有些不对。”说完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对着潘龙耳语了几句。“什么?”潘龙听后出了顿时一身冷汗,噏动了一下嘴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六郎见潘龙默不做声,更加焦急了,“潘兄,不能再耽误了,我担心这帮人天黑就要动手了。”潘龙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晌才道:“你多心了吧?这是个百年老店,而且那几个禁军侍卫也都好好的在园前的偏房内,有个风吹草动,是不会瞒过他们的眼睛的。”“这年头什么也说不定。”六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刚才我转到柴房外,发现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这几天下了那么大的雪,这里居然一丝雪迹没有。一个柴房,如果不是为了掩饰什么,用得着打扫的那么干净吗?还有,时才,我又回到我的房间内,仔细看了看,床下像有个砖槽,不是黑店,设这机关做什么?再加上我们住的院子外头就是河,人弄倒了隔窗户往外一扔……何其方便……”六郎说着说着潘龙身上居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到刚才还大言不惭地笑话六郎‘没脑子’,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赵先生和皇上现在都东厢房商议事情,我们现在又一时摸不清他们的实情,不能打草惊蛇。这样吧,我们分头行事。你……”潘龙顿了顿,又抬头看了看满脸茫然的重阳,不知不觉的换了称谓,说:“我和重阳公主去把那几个侍卫叫到皇上东厢房,你去郡主那里,保护郡主的安全。我们各自守株待兔。”
      此刻已经快接近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下来,隔窗只能看见外间影影幢幢的房屋高低错落,像在暗中窜伏跳跃不定的怪兽倏往倏来,郊外阴寒的风一阵紧一阵慢,两枝蜡烛也随节舞蹈时明时暗,越显得屋里有些诡异阴森。望着跳动的烛火,郡主心里不由的有些担心起一个时辰前气鼓鼓出门的重阳,暗自埋怨:“都这么晚了,就算是去皇叔哪里,现在也该回来了。重阳现在还小,我又是做姐姐的,为什么不能多担待些,让着她点?”有心出去问问,起身推门看了看黑洞洞院子,又觉得有些害怕。
      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房中的蜡烛一灭,就觉得一个人闪了进来。郡主惊得身上一震,刚想叫喊,一双大手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郡主是我,别声张。我们住错了店,潘龙和重阳公主现在已经带人去皇上的东厢房了。”说话间,六郎缓缓的松开了手,也顾不上一脸错愕的郡主,慢慢走到衣柜边,一手抽出了身上的佩剑,一手轻轻摸索着。忽然,六郎发现靠着墙有一个小木栓,想了想,忽然一脚朝衣柜门猛然踢去!果然不出六郎所料,那衣柜中立时闪出个大洞,竟真的有一人站在里边,肩头插着寒光四射的大片子刀!
      此人躲在衣柜里,原是预备着等郡主和重阳休息后,半夜里好下手的。忽然觉得房中的蜡烛熄灭了,正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动手的时候,陡然间被六郎发现,惨白的月光下竟是一时愣得呆若木鸡,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六郎就一把提起了此人,将手中的佩剑压倒他脖子上,说:“你要是敢叫出来我就杀了你,老实说,谁派你来的,你们还有什么人?”那人一见自己被六郎制的动弹不得,一句话不说,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六郎。忽然此人的脸苍白得象一张白纸,豆大的冷汗挂了满额满颊,只一双眼憋得血红,嘴角流出几缕黑血,接着头一歪,竟是服毒自尽了。
      六郎一见情况不妙,忙想伸手去阻止,但为时已晚。又摸摸了脉搏,试试了此人的鼻息,黑衣人绝无动静,翻开眼看,瞳仁已是散了,一命西去。六郎恨恨的一松手,说:“他死的倒挺痛快。”郡主脸色惨白如纸,呆呆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了,浑似梦中一般,连呼喊也忘了,半晌才道:“这,这是……”“郡主别怕!”六郎几步走到郡主身边说:“我们运气不好,居然住到了黑店!此地不易久留,走,我们去皇上的东厢房。”说完六郎见郡主并没有移动步子,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六郎不由地低下了头,躲闪着郡主的目光说,“郡主,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你说。比武的事情,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只是现在,我们还是快走吧!”六郎说着,就去拉郡主的衣袖。郡主脸一沉,手一甩,冷冷地说:“请杨将军自重,我自己会走。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要请教将军的,也不劳将军解释。”说完,郡主理也不理六郎,径直的朝东厢房走去。六郎愣了一下,随即紧随着郡主的身后。
      待郡主和六郎来到东厢房外,只听见屋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就见一人破窗而出,好似肩膀受了伤,接着就见潘龙也一个箭步飞身出来,空中一个翻越,运了十足的力,对着此人当胸就是一脚。“潘兄,脚下留人。”六郎情急之中大喊一声,可惜为时已晚,这人丝毫没有防备,站着生受了这一招,从胸到口鲜血狂涌而出,两只眼白翻出去,“砰”地侧身倒地,两条腿略一颤,直伸出去,连哼也没哼出一声,眼见是从此不活了。这时宋皇,赵普和重阳也都跟了出来。一见郡主,重阳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一下子扑到郡主怀中,声音象是在发抖地说:“姐姐,刚才差点吓死我了。父皇的床下居然藏着一个人。”郡主自己也是惊魂初定,却依然轻抚着重阳的后背,小声说:“别怕,别怕,大家都在这儿呢。”
      六郎一见此人一动不动,忙扶脉搏试鼻息,宋皇也紧着连声问:“怎样?怎样?他死了?” 六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站起身说:“他死了。刚才我在郡主房中捉到了一人,也是一样的装束。那人被我发现后,马上吞毒药自尽了。”
      “这两个贼人是歪打正着,还是是谁泄露了朕的行踪?难道……“赵光义心里一阵阵发寒,皱着眉头道:“六郎,搜他,看看他身上带着什么没有。”是,六郎答应了一声,重新蹲下,在此人的怀中摸索了一阵,发现空无一物后,随即一把撕开了此人的衣服。借着月光,众人发现这人胸前文着一只仰天长啸的三足鸟。“这是什么鸟,为什么长了三条腿?”重阳好奇心陡起,把刚才的险境仿佛忘记了一般,也跟着凑近了身子看。
      “公主,这个叫瞿如。山海经曰:东五东五百里,曰祷过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犀、兕,多象。有鸟焉,其状如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此人将瞿如纹在身上,倒像是南蛮之人的习俗。”赵普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南蛮?是云南吗?”重阳又跟着追问了一句,一副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意味。“重阳,南蛮不仅仅是云南,还有岭南,黔中……”忽然,赵光义停住,象是被雷击中一样,惊得周身一震,一个遗忘了很久的名字瞬间被想了起来,“云南,柴宗熹?”
      “皇上,末将等刚才去查看了一下,店中的店主,店小二竟然走的干干净净一人不剩。末将又按照潘将军的吩咐各处搜查了一番,果然在柴房发现了几具尸体,想来是这些贼人杀了原来的店主,然后乔装打分,妄图刺杀皇上。”正当赵光义从记忆深处想起这个故人之子的时候,从院子外面跑来一个伙计打扮的禁军,气喘吁吁的说。
      “这样就很清楚了。房里的机关原先不一定是为了害人而设。这里接近山西,早几年一直战乱连连,所以当地人在每个房间都设了一个暗格,乱军来了,就躲避进去。只是这些贼人的来历究竟是什么呢?一击不中立刻全身而退,我看他们的来头绝不简单。皇上,是臣虑事不周,臣甘愿受罚。”赵普说完扑通跪地,叩头请罪。赵光义不动声色听着,一叹笑道:“先生请起。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父皇,我们回京吧。这些人如果是冲着父皇来的,那么他们下次还会来的。”重阳毕竟年幼,有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此刻显得既害怕又有些慌张。“是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叔我们还是通知当地府尹,起驾回京吧!” 郡主也连声劝道。“回京?哼!朕也是从刀光剑影的血阵中滚爬出来的人,会害怕这几个毛贼?” 赵光义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语调变得强硬起来:“明天我们继续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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