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神》陌上品

11、 罗浮生勇闯神子塔 解公子景前世今生

　　罗浮生坐在淡色的地上，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景。方才略看一下，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因为不敢太靠前，所以看得十分不真切。现在细细看来，虽然轮廓依旧模糊，但是这幅图，罗浮生笃定自己是看过的。云雾翻滚，衣带翩翩，似有神仙飞舞，那不正是高塔外的雕刻吗！但是这里的情景比塔外的雕刻更为真切，更为生动，而且颜色也不是单调沉闷的黑色，而是绚丽多彩的五光十色，就像以前在林家看见过的盛唐名画一样。
　　画！罗浮生顿觉，原来他并没有真正进入到塔内，而是被困在这座塔的壁画里。
　　看着这些绚烂的色彩，罗浮生神情凝重，如果自己只能存在墨色当中，那么他的活动范围就更小了。
　　来时路已封，前路又无，究竟如何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呢？
　　罗浮生有些懊悔自己对绘画一窍不通，如果他能精通绘画，或许能从画中找出门路来。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绘画高人，进到画中也会迷失方向，反而一窍不通的人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还没等罗浮生想出办法，危机已悄然降临。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融到墨色当中，再过不久就会完全困在这块墨色当中，再也出不去了。
　　就在危急之际，罗浮生仰面看见原本的画中隐约有一抹红色与整个画面格格不入。滴答一声，他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是水！
　　水与墨相生相存，相互制约。
　　罗浮生心念一动，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一道口子，一开始只有一点点，根本不够。又用力将口子划得更深，鲜红的血色在他的手腕和脚边汇集起来，在漆黑的墨色中慢慢洇开，将浓黑冲淡。
　　此时罗浮生再抬头看去，自己已经脱离了原本的黑色，视觉和听觉也恢复了。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进到了塔内，因为现在他处在一个全白的空间，闷热的触感依旧存在，而且越来越闷，全身都在冒汗，黏黏腻腻地挂在身上，十分地不自在。
　　罗浮生不敢莽撞，一面往前挪动，一面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突然不知踩到了什么，粘腻之感瞬间消失，紧接着感觉有千万根细针扎遍全身。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罗浮生跌跪下来。就在跪下那一瞬，针刺感消失，黏腻感接踵而来。罗浮生回头看了看刚才那个地方，除了白色还是白色，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罗浮生心中疑惑，却毫无头绪。
　　就在此时，一个影子悄然落在罗浮生跟前。似有似无，飘飘忽忽，真真切切的一个影子。罗浮生顿觉身边有东西，抬头便看见这个影子。
　　“神子月！”
　　罗浮生连退了几步，恰好站到了有一个充满针刺感的地方。原本挂在额上的汗，如雨般流下，但是现在的他也不敢移动半分。
　　只见那个影子含笑嫣然，湾湾的眉眼中掩盖了对罗浮生处境的担忧。未见启唇，就有声音传到了罗浮生的耳朵里：“浮生小朋友，好久不见。”
　　罗浮生乍一看以为是神子月，后来再看两眼就已然知道眼前之人并非那凶神恶煞地魔物。便放下警惕，往前靠了几步。“小景啊小景，你真让我好找。”
　　公子景道：“抱歉，让你受累了。”
　　罗浮生见他神色黯然，倒显得自己几分矫情，便要上去将他拉住：“来，跟我离开这鬼地方。”
　　罗浮生伸手一拉，什么也没拉住。有些仲怔地问道：“你……怎么回事？”
　　公子景道：“你看见的只是我的一抹意识，是被“我”困在这里的时候，存在这幅画里的一个幻影。”接着淡淡地笑道：“因为我怕你来。”
　　罗浮生听罢倒是坦然一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现在不来也来了，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你带出去吧。”
　　公子景道：“我是出不去的，你还是回去吧。”
　　罗浮生道：“这什么混账话！我罗浮生哪有抛弃兄弟的道理，再客气我可翻脸了！”
　　言罢也不再奢望这幻影能帮他，便自己探路。
　　公子景欲言又止，在看到他第三次被针刺之后，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地方是画境，一共有三层，外层为浓淡，内层为干湿，核心是意境。第一层浓淡对应的是沉沦和虚空，将会夺取视觉和听觉；第二层干湿对应的是切割和融化，将会夺取触觉和嗅觉；而最后的意境夺取的是心智。每一层都有它的规律却又无规律，非常人能进，也非常人能破。你仅靠几滴血就能破第一层已是万幸，但这第二层，再想破就是万难。”
　　罗浮生能过第一关，想必也有公子景一份功劳。
　　罗浮生道：“有多难？”
　　公子景道：“难如登天。”
　　罗浮生道：“这是谁弄的鬼东西？”
　　公子景道：“我。”
　　罗浮生看了公子景一眼，道：“额……你的趣味真是独特。”
　　公子景道：“你若从小被关起来，也会变得与常人不同。”
　　罗浮生虽然有被关起来的经历，但是一关就是关一辈子的感受还是很难想象。现在罗浮生对公子景有同情吗？或许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对朋友的关心，所以他现在并没有停止寻找打破这一层困境的方法。但是这里除了他和一个影子，所有东西都是苍白一片。
　　究竟如何才能走出这鬼地方？罗浮生心中燥闷，加上干湿交替的环境，时而粘腻非常，时而干如刀割，他觉得如果再找不到出路，他就会被逼疯。
　　而此时的公子景依旧站在原地，一直默默地看着罗浮生的神情变化，最后放弃了抵抗，道：“你跟我来吧！”
　　罗浮生道：“我怎知你是带我出去还是带我进去？”
　　公子景道：“如果我带你出去，你自己会不会再进来？”
　　罗浮生点头，这是自然。
　　公子景道：“那我为何自讨没趣。”
　　罗浮生勾起嘴角“呵”了一声，就跟在公子景身后。此时公子景的身影消瘦，不似最初之时的风姿卓然。罗浮生不由得问道：“那个什么神子月是不是折磨你了？”
　　公子景默默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径直往前走。道了一句“跟上”，就加快了步伐。
　　公子景走得极快，罗浮生不得不快步跟上，到后来竟然是全力跑了起来。就在他感觉快跑不动只是，突然周围景色一边，一头撞到了一面墙上。索性当时已经体力不支，不然这样猛力的冲击，非得脑袋开花不可。
　　罗浮生揉了揉脑袋的大包，缓过一阵金星直冒，才看清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建筑物之内。只见这个建筑十分奇特，四周笔直通向塔顶，塔顶镂空，圆月挂在塔顶中间。借着月光，周围情形清晰可见，四壁画着各种各样的事物，有人有动物有花草，更多的是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憨态可掬有些却面目狰狞，整个墙壁密密麻麻地画着东西，看着十分诡异。
　　除了壁画之外，罗浮生看见塔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刚刚将他带出画境的人。只不过这个人比刚才的影子真实很多，却又凌厉非常，就像千年寒冰的冷。他那黑色的衣襟被月光照出了银灰色的轮廓，加上他邪魅的神情，更显得阴沉无比。
　　这个人不是公子景，是神子月！
　　罗浮生猛然后退，却撞到墙壁，退无可退。
　　只见神子月手中权杖换了颜色，原本晶莹透亮的宝石权杖变成了通体黝黑的枯木般，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如何，整个权杖泛着暗红的颜色。罗浮生自然不会知道他的权杖如何得来，正如现在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是好整以暇，没有立刻上前与自己搏斗。
　　只见神子月慢慢地一步步向罗浮生走去，神情莫辨。一面走一面说道：“你说他是你唯一的朋友，是你最信任的人，但你就在他跟前，他却视而不见。你说我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呢？”
　　神子月虽然是对着罗浮生说话，所说的内容却似说给另一个人听的。他走到了中间停了下来，继续说道：“以前不能出去便罢，但这千年的风霜雪雨，多少的人性泯灭，难道你还看不清楚吗？朋友，朋友，不过是用来背叛的。你之前几番相救与他，与你有何好处，反倒弄得自己一身狼狈。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他的，如果没有这半年的时间消耗，我也不会轻易就能将你困住你。你所需要的朋友，从来只有我一个就够了，你说是与不是？我亲爱的我。”
　　罗浮生怔忪，他难道在和公子景说话？但他明明是在自言自语。
　　罗浮生喊道：“你在说什么？”
　　神子月听到他的问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这是你自己……不，应该是我们一起创造出来的境地，就是为了困住心性不定之人。这种凡夫俗子，不值得你在人间留恋。既然以前你执意要体验一番人间的情义，现在应该明白，你看见的和你经历的没有什么不同。放弃吧，跟我一起，将这污秽的人间毁灭吧！”
　　罗浮生先前不敢轻举妄动，但听到这里，心中了然，神子月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他话里的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似乎对他非常重要，他必须说服他与他一起灭世。这是罗浮生不允许的。如果那人真是公子景，罗浮生定要与之拼命。
　　罗浮生哂笑道：“神子月，你怕不是疯了，一个人在那说什么疯话。”
　　神子月并不理会于他，继续对那人说道：“你看他在这里那么长时间还是没有看见你，你还在等什么？”
　　罗浮生立刻反驳道：“谁说我看不见！”
　　“哦？”神子月身上的气息瞬间发生了变化，凌厉而有强烈的攻击性。
　　罗浮生接着道：“他并不愿与你做交易，你放弃吧！”
　　“呵！”神子月并不为所动。
　　罗浮生将自己的慌乱压下，故作轻松道：“不如你跟我打一场，如果你把我打败了，或者你把我杀了，或许他就愿你听你的呢？”
　　神子月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罗浮生道：“你要是真能杀我，我怕是早就见阎罗了，也不会在这里见你这个疯子。”
　　就在此时，罗浮生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就像在墨色当中听到的一模一样。有一个影子落在中间。猛然抬头往上看，竟然有一个人被缚于塔顶中央，那人一身素白，发髻散乱，因着背光，看不清容貌，但罗浮生感觉那人就是公子景。
　　一滴滴鲜红的血，顺着影子投射的轨迹滴落下来，在中心形成一个血洼。原来罗浮生方才听到的水滴声，就是这个血滴落的声音。
　　罗浮生慌乱间喊了一声：“小景！”
　　神子月便知他方才故作玄虚，恨绝道：“你若是在执迷不悟，哪怕你我同命相连，我现在也只能忍痛割爱！”说罢，权杖举起，但他并不是往上，而是往前刺去。
　　罗浮生心念电转，在一瞬间便知道他看见的并不是真正的影像，他应该就在这个宝塔的最后一关“意境”当中，若是没有坚定的心念，就会迷失在这里。而眼前的神子月或许只是幻影，但也可能是他利用了这一点，制造出来的幻影真相。
　　此时的罗浮生不会做那没有把握的打赌，无论对方是否幻影，自己都要阻止他。
　　就在神子月举起权杖之时，罗浮生也举起了枪，一枪打在了神子月的权杖之上。
　　神子月抓住要差点飞出的权杖，退了半步，狠狠地说道：“你的对手不是我，而是它！”
　　话音刚落，罗浮生顿觉背后一阵凉意，连忙向前跃开，再回头时，原本的位置已经站了一个五头魔物。那魔物呼哧喷着气体，看起来比之前要庞大许多，而且通体黝黑，壮硕非常，它的心口竟然有一个鲜红的心脏在跳动。
　　罗浮生突然想到秦果，愤怒的火焰在脑中炸开。瞬间向那魔物连发五枪，每一枪都准确对着它的每一个头。但即便快如罗浮生的枪速，那魔物却轻松将五发子弹一一躲开。
　　魔物呼出一口热气，似在蓄力，就在下一瞬，以罗浮生完全没有看见的速度跃到跟前，胸口无端被狠狠击中，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罗浮生跌落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强，太强了。在这密封的空间里，两个强大的敌人，罗浮生在那瞬间心中一点胜算都没有。而同时，他心中也确认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个魔物是真的，这个神子月也是真的。却不知道神子月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公子景是不是真的被困在这里？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此时的罗浮生还有心思在担心别人。
　　灭世一击即中之后，紧接着在罗浮生落地之后，又是一瞬跃到他面前，双拳用力往他身上捶去，“咔嚓”一声，罗浮生都能听见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一大口血喷出，溅得它一脸血红。
　　而就在同时，罗浮生还能连发两枪，正正打中了灭世的心脏。
　　灭世哀嚎一声，胸口流出恶臭的脓液，双手却捂着被血溅到的脸，看他那样子痛苦非常，似乎要将渗入的血从体内抠出来。
　　神子月嫌弃了一声：“哼！果然是没有变化完全的杂碎！”言罢权杖一点，将被血见到的头颅瞬间削去。
　　灭世犹如脱力，双臂垂于胸前，另外四个头颅在喘着粗气，喷出一冷一热的气体。
　　神子月道：“不过无妨，只要你将他吃了，你就不惧任何东西。”
　　这句话似乎给了灭世极大的动力，四个头颅八只眼睛一齐盯住了罗浮生，仿佛盯着一个猎物。
　　罗浮生压下胸口强烈的闷痛感，生生将又要呕出的血咽了回去，笑着说道：“在吃掉我之前，就不怕先被我消灭吗？”说着，右手抽出一把短短的小匕首，在流血的嘴角边舔了舔，让刀刃染上了他的血。
　　他发现自己的血可以对付灭世。
　　罗浮生心中盘算着因对之策，即便自己死在此处，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此刻的罗浮生，让灭世十分忌惮，迟迟不敢向前。
　　就在二者对峙之时，神子月却不再理会他们，再次举起权杖，吸收红月的光辉，往身前的虚空击去。
　　罗浮生早在灭世出现之时就已做好一对二的准备，所以对神子月的举动时刻关注，就在神子月将权杖举起之时，已然飞奔到他跟前，竟然拿着一把小匕首去抵挡权杖的万钧之力。
　　其实罗浮生不知道神子月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感觉自己必须要阻止他，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神子月见他如此，并不放弃，反倒更用尽全力往前击去。
　　罗浮生不躲不闪，眼见就要被这天地怨邪之气吞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金光一闪，神子月似乎被攻击反噬，而连退几步，神色沉郁道：“我竟然小看你了！”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罗浮生的手背上，一只莹白的手，就像是之前在战壕里看到的那一只，只不过这只手的手腕上多了一个铁链，和一道被铁链勒出的血痕。
　　罗浮生顺着这个手臂往上，见到的正是他此行最想见到的人。
　　罗浮生惊喜道：“小景！”
　　公子景应道：“浮生，好久不见。”
　　罗浮生正要高兴，却看见公子景的现状何止惨烈，惊异道：“你怎么……”
　　此时的公子景发髻散乱，四肢被铁链紧紧地栓着，一头延伸开去，牢牢地锁在四壁之上。素白的衣袍染上鲜红的血色，一柄长剑从他身后插入，直透心脏。若不是听见他说话看见他笑，罗浮生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公子景似乎听到他内心的话，虚弱地笑了笑，说道：“放心，我是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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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主要是填脑洞，里面出现很多玄幻的东西，比如煞气、怨气、诅咒、鬼怪、魔物之类的东西。简单的来说，煞气可以消除怨气，诅咒是跟怨气相生，可以说是怨气的副作用。灭世在变化完全之前，只受物理攻击，变化完全之后可以受到任何攻击影响，但都无法打败它。这里的设定是只有它吃了罗浮生和秦果才能变化完全。
这里的设定神子月和公子景是一样的，神格生魂，原本是任何伤害都会受到影响，但神子月已经入魔，煞气对他没有用。而神子月想要公子景的神格，将自己变成魔神，这样他就可以自由穿梭时空，为所欲为。
罗浮生的煞气是七煞星入命，命中带煞，所以他的煞气是源源不断的，有命在就会有煞气。再加上他经常砍人，所以煞气非常重，普通的鬼怪是不敢靠近他的。
至于乾坤伞，后来变成了罗浮生凝聚煞气的武器。现在这把武器的威力还没完全发挥出来。
下一章完结，大家觉得结局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