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神》陌上品

12、因缘际会尘埃落定 浮生看景一梦黄粱

　　世间有因就有果，悲欢离合冥冥中自由定数，圣人尚且参不透，凡人又如何破解？但罗浮生从来就不是一个信命之人，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神子月道：“没想到你那么快就破了“意境”。”
　　罗浮生这才想起这座神子塔最后一层阻碍就是“意境”。
　　此境若非意志极其坚定之人，早已迷失其中。神子月早先觉得他能在意境中见到自己，其心境已是非同常人，想借着他不能完全破解境界的漏洞，让公子景屈服与自己，同时也将罗浮生消灭其中，却没想到罗浮生竟能在不知不觉中突破境界，其心之坚，鲜少人能及。
　　罗浮生正要向公子景问清缘由，此时灭世趁着他防备松散，一跃而起，一双利爪直取他的脑门。
　　罗浮生未觉，幸得公子景相助。只见公子景将手轻轻拂过罗浮生手中拿的手枪，霎时间，一把素伞幻化出来。灭世偷袭不得，险些被反噬，急急跃回原地，再待时机。
　　公子景握住罗浮生的手，道：“乾坤伞是可以随心境变化形状的，我来教授与你。”
　　在此等紧要关头，公子景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过来，让罗浮生仿佛回到了半年前那个城外的小木屋。当时他还以为他是凡人，他还在为他掩饰身份，没有纷争，只有恩义。那时候公子景怕他无聊，闲暇时候也教他写字，也是这样握住他的手，冰冷又期待。公子景道：“我不曾想过你来救我。”
　　罗浮生到：“你我是朋友、是兄弟，我若不来救你，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公子景道：“我很感激你，但我不能看着为我而死。”
　　罗浮生故作轻松笑道：“也不见得我就得死。”
　　公子景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红月，那样子就像是上天被剐出来的血洞，洒下的月色都是鲜血。对罗浮生说道：“神子月与我一体而生，却在千年前被魔物引诱而堕为心魔，而后因为天地造化，将其压制在我体内。却不曾想，因为我的一点私心，让他分离出来。”
　　罗浮生在沾花界中看到云画中的情景，却由公子景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让故事更加真实起来。而想起神子月装扮的罗城，而自己与罗城之关系，想必公子景所说的私心，便是自己了。
　　罗浮生道：“那他为何将你囚禁起来？”
　　公子景道：“他是心魔，并无实体，不可游走于三界，不可存在于众生。故而窥视我的神魂，想据为己有，这样他就可以上天入地为所欲为。然，我怎可能让他轻易如愿。”说着声音渐低：“我有一事相求，请务必答应……”
　　罗浮生听罢神色凝重，正要反驳。
　　神子月此刻站在不远不近之处，说道：“你们可叙旧好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们！”
　　公子景咳嗽一声，提高了些声量说道：“你大可不必顾及，直接将我杀了，自然可以达到目的。”
　　神子月哂笑道：“你倒是想得开。可我不傻，你若是死了，我也一起烟消云散。我还等着你屈服于我，为我毁灭三界出一份力。”
　　公子景冷笑一声：“你真会痴心妄想。我若不从，你大可像方才一样，强行将我入魔。我倒要看看最后是你被我制服还是我制服你。”
　　神子月看着罗浮生，此时罗浮生手中的手枪已然变成了一柄大刀，寒光乍现，震慑人心。神子月没有料想到罗浮生会冲破“意境”，方才想着放手一搏，现在罗浮生就在公子景旁边，让他十分忌惮，就连公子景话里挑衅的意思都没有听出来。
　　神子月故作轻松道：“等你的血流干，自然不会费我分毫力气。”
　　公子景却笑道：“若要等我的血流干，早在前年前你就得逞了，何必还要等到现在。”
　　神子月似被说中心思，如今闭口不言。
　　公子景继续说道：“你先前利用我给浮生留下的讯息，引诱他来到此地，就是想用这神子塔的三重关卡将他陷入混沌，逼我就范。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浮生的能力，恰恰是你设下这个血月断魂阵的关键。”
　　神子月恼怒道：“哼，若不是你从中捣鬼，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公子景力有不继，说话慢了许多：“你我本是一体，自然是……”
　　罗浮生在一旁有些担忧，但依旧只能半跪在他身前，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的公子景似乎随时都会倒下，血依旧从他伤口缓缓流出，但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少血，染得半件素衣一片血红。可是还会有多少血可以继续流？
　　罗浮生甚至有些不忍，很想反驳他的想法，但是现在能够对付神子月和灭世的方法或许真的只有他说的方法。
　　就是让公子景灰飞烟灭，从此完全消失与世间……
　　公子景就在对话的同时，借助这罗浮生挡住神子月的视线，用自己的血绘出血阵。待到时机到来，只要罗浮生能将他体内的剑拔出来，让他受到封禁的能力激发出来，借着断魂阵自破神格。到时候加诸在身上的无边怨气和强大魔力就会在一瞬间将自己击成齑粉，并吞噬殆尽。到那时，同命相连的神子月将会早在神格破除之时，便已经反噬消失，后面的经历自然轮不到他。
　　神子月道：“你也说我们同命一体，你想什么难道我就不能窥知一二吗？”
　　言罢只见灭世突然纵身一跃，跃到公子景头顶，张开利爪，顺势而下直取公子景的脑门。
　　罗浮生架起大刀横扫过去，罗浮生第一次用这大刀，力量虽然并未控制完全，却将灭世震出数米以外。
　　公子景靠着罗浮生最近，也受到了力量的冲击，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罗浮生看他手捂着胸口，神情难受异常的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公子景摇了摇头，脸色却没有缓和的意思。
　　此时灭世又要攻过来，罗浮生横刀立于公子景身前，对灭世说道：“既然你是我的对手，就不要始乱终弃！”
　　这话说得调戏多与挑衅，但对于罗浮生来说，他的意思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对他而言，打打杀杀要比谈恋爱来得兴奋和自如。
　　这边罗浮生与灭世又斗在一起，这边神子月一步步靠近公子景。
　　公子景眉心紧蹙，似在强忍着痛苦，但语速平缓地对神子月说道：“你找来这把长剑将我的能力锁住，又用神杖制造出魔神，还做了一个局引浮生入局，可谓煞费苦心。”
　　神子月说道：“你事事压制于我。罗浮生能那么快突破困境，定然有你的一份助力。魔神临世的关键也在罗浮生，而你却早早就将重要武器交与他，难道你的神力也在提升，已经能洞悉天机？那我就更期待我获得神力之后的样子了！”
　　神子月走到公子景跟前，蹲了下来，手指勾起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拨了拨他额前散乱的头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忍受痛苦的神情，有些扭曲地问道：“一千年了，一千年的折磨，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恨、有一点点不甘吗？”
　　公子景被迫抬头看他，勉力笑道：“呵，你不是说我能洞察天机吗？要不我跟你说一下我们的结局如何？”
　　言罢，公子景瞬间抓住了神子月的手，就在此时地面上在他二人周围升起一圈光柱，照亮整座神子塔。那光柱直接往上延伸到头顶上的圆月，似在与血月争辉。
　　就在此时，罗浮生便知道这就是公子景所说的时机，虽然此时正与灭世缠斗，却生生受了灭世一掌。顺势跃到公子景身后，使出浑身力气，将那柄穿透公子景羸弱身躯的长剑生生拔了出来。
　　就在长剑拔出之时，瞬间白光乍现，整个空间亮如白昼，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白光穿透，黑暗无处遁形。
　　在那霎那间，时间仿佛变得无限延长，罗浮生仿佛置身于虚空当中，白光穿透他的身体，感官无限大，世界无限小。小到一颗沙砾翻落的声音，看到百里外的商队一只骆驼耳朵在转动，甚至能感受到云彩碰撞的震动，流星划落，遥远又清晰。
　　罗浮生似乎将所有疑问都联系了起来，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胸中恼怒之情顿时升腾起来。
　　白光消散，留下金光洒落，像极了美高美舞会的完美谢幕。
　　但对于罗浮生来说，这就是一个骗局的结束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公子景一开始并没有将乾坤伞的所以用途都教会他？
　　为什么团子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
　　为什么给他看一千年以前的故事？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什么才是朋友？
　　罗浮生不禁要问为什么？
　　但又不知道这个为什么从何问起。
　　这就像当初刚离开木屋时候一样，如梦似幻。
　　罗浮生憋着胸中一腔怒火，跟没有被白光影响的灭世缠斗起来。
　　灭世虽然惧怕罗浮生身上的血，但与他对打却好不逊色，甚至在速度与力量上有将其压制之势。
　　罗浮生毫不示弱，更是不躲不闪，手上身上都挂了彩，身形快速腾挪，似乎已经忘记了思考，不为输赢，就为了发泄心中一股怒气。一面打一面喊道：“你被人骗了知不知道！”
　　灭世对他的声音无动于衷，真是一个毫无灵魂的怪兽。
　　罗浮生继续嘲笑地说道：“你既然惧怕我的血，又如何能将我吃掉？更可笑的是你竟然乖乖听话。哈哈哈，真是全天地下最好笑的笑话！”
　　二者拆招数回，罗浮生在夹缝中瞥见灭世一处空档，第一次赤手空拳给了它一记狠狠的拳头。后果就是，被重拳击中腹部，飞出好几米远。
　　塔中金光将散为散，似乎再做最后的留恋。
　　不知道为什么，罗浮生觉得这金光就是公子景最后消散的神魂，待到金光完全隐没在月色中，那这世上就再没有公子景这个人了。
　　罗浮生心中怒气更甚，浑身浴血，确是怒极反笑，那笑容就像真正的阎罗。只见他森森地说道：“你既执迷不悟，我便送你入无间地狱！”
　　只见罗浮生背对着灭世，扶着长刀站立起来。
　　灭世径直朝罗浮生的身后攻了过来，五个头颅像是即将抓住猎物一样兴奋的颤抖着，一双利爪向罗浮生后脑直奔而来。罗浮生不躲不闪，只见长刀变回一把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罗浮生有些悲伤地说道：“这把枪的真正用途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想告诉我？”
　　就在罗浮生扣动扳机的同时，眼前一道白光稍纵即逝，还没等到他看清，心口剧痛，枪弹击穿了他的胸膛，透过他的胸□□向灭世。带着罗浮生心口鲜血的子弹镶嵌在灭世心腹中那个婴儿般的心脏，让它整个身躯瞬间焚烧起来，滋滋作响。
　　灭世的嚎叫很快就消失在整个夜空中。
　　整个高塔到最后只剩下罗浮生一人倒在血泊中，月色清冷地照射下来。罗浮生看着眼前金光即将散尽之时，对着那最后一息闪光，扣下了手枪上的机括。而这一次所射出的子弹不再是煞气的漆黑，而是带着如阳光般纯净的灵气，将那散去的金光逐渐凝聚起来，凝聚成一个人的影子。
　　罗浮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在生命最后的一刻，勾起了他最后带着邪气的笑容，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被凝聚起来的公子景只留下一缕残魂，他依稀听到眼前的人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祝你永世安好，我的朋友。”
　　但是公子景却不记得对面的人究竟是谁。此时，似乎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往前走。他轻轻地越过了地上之人，朝着那股引力走去。那股引力似乎吸引他走向他的下一世。
　　公子景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塔中之人，心中暗许。
　　“如有来世，我定会找到你！”
　　罗浮生自然是再也听不到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那一枪结结实实地穿透了自己的心脏，就连心脏破碎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而且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吸已经停止，灵魂在抽离。那一刻的折磨感也就是在日军牢里才体会过，只不过那时没有解脱，这一次是真正解脱了。
　　那真的是死了。
　　罗浮生十分笃定。
　　但是让罗浮生不确信的是，既然是已经死了，为何会感觉到热？
　　罗浮生突然睁开双眼，一道白光刺痛他的双眼，再睁开之时，只见自己只身躺在茫茫的沙漠当中，艳阳高照。哪里是地狱或者天堂，也不是神子塔的无尽月夜。
　　“难道我没有死？”
　　罗浮生摸着自己的胸口，原本血肉模糊的胸口，现在只不过是衣衫破烂了些，哪里还有伤口和血迹。原本该停下的心跳，现在砰砰砰地跳动着。
　　罗浮生环顾四周，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以不见那月夜的高塔。再看看自己身上，衣服与之前别无二致，他的手枪就掉在自己身旁的不远处。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仿佛神子塔中的境遇真的是一场幻境。
　　但他心中笃定这定然不是幻境，他之前与现在所经历的都是真实的。
　　他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心想还不要轻易在这沙漠中饿死渴死才好。
　　就在他走了一刻钟后，远处出现了一处绿洲。
　　罗浮生往绿洲慢慢走去，隐约有声音从绿洲中传来。罗浮生将身形隐蔽起来，逐渐靠近那绿洲的声源，越是靠近声音越是清晰，声音越是清晰，让罗浮生听得越是心惊。因为他似乎听见了公子景的声音。
　　他躲在一颗热带树木的后面，听到那声音说道：“大哥，你说这里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啊？”
　　另一人说道：“二弟又说胡话。”
　　那声音继续说道：“不是，前些年天降异象，听说事发地就在这附近。”
　　与他对话那人道：“世间没有什么鬼神，多半是人为，这事不是当年就已经解释清楚了吗？好了，既然已经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那声音继续追问道：“可是……可是……”
　　罗浮生听声音渐行渐远，才探出头来，他只远远地看见了方才说话之人的背影，其中一人竟然与公子景的背影有几分相似。
　　相似的声音相似的身形，该不会！
　　罗浮生心中有些惊异，但不敢贸然出面，此地对罗浮生来说十分陌生，方才那二人的着装更是异常，他虽然果敢却不只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但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寻找到真正的答案，故事或许到了结束才是开始。
　　前路漫漫毫无定数……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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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已经完结了，一开始为了控制字数删了很多情节，比如小木屋的故事、百鬼斋的灵异故事、陷入危机之后东江的各大势力等等。
至于对主角的把控，小景的把控对我来说很有难度，毕竟对他的印象只是一段短短的视频和其他小片段的文字印象。生哥就不说了，大家就看吧。
这里写的第一卷完结，当然也可能会有第二卷，只不过小景会下线，换成zyl48其他成员，这一章后面几段将作为第二卷的引子。
好了，无论如何，这个文算是完结了。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