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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沾花界了憾事 越千年入楼兰 ...

  •   罗浮生虚张声势骗过神子月后,飞速越出放生大殿,还未沾地,原本白雪覆盖的地面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吞了进去。
      罗浮生毫无防备地跌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原以为被神子月算计了,到环顾一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站起来走了一段,场景毫无变化。
      如果是神子月要捉我,也不必费此周章。罗浮生心想,便试着喊了一声:“喂!”
      声音方出便消,完全听不出这地方是大是小。
      正在罗浮生好奇之际,内衫中的字条飘了出来,停在半空。罗浮生正要伸手捉住,却见那字条无火自燃起来,很快就被烧成灰烬。此刻,燃烧后的字条变成一缕青烟,慢慢拉长,延伸到前方,似乎在指引他往前走。
      青烟尽处,一人衣着素色长衫,长身玉立,背向罗浮生,似乎在等人。
      罗浮生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与罗浮生近乎相似的面貌出现在眼前,眉眼间带着几分风霜和慈爱,与罗浮生脑海中埋藏已久的样貌逐渐重合,只不过以前高大的身影,此时正平视着自己。那目光遥远又熟悉,逼得他眼眶红了起来。
      “你……你是……”罗浮生声音有些颤抖。
      “浮生,你长大了呢!”那人并未动,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不近处看着他。
      罗浮生听到这如隔世的声音,心中哽咽,面上却强自镇定地唤了声“父亲”。
      对面之人就是罗浮生的生父罗耕勤。
      罗浮生上前几步,说道:“父亲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已经……”
      罗耕勤笑了笑:“我不是已经死了,是吗?”
      罗浮生点了点头,回想起童年的噩梦,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罗耕勤道:“我死后尘缘已了,却有牵挂在心,混沌不清,故不舍进入轮回。此前我见过一人,白衣长发,仙风道骨。那人说想帮他的朋友了却一桩憾事,也是帮我了却尘缘。而后我受到青烟指引,便来到这里。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朋友竟是你。”
      罗浮生垂首默默的听着,天知道他在见到父亲的那一刻,是多么想抱上去,倾诉这前半生的辛酸苦楚。但此刻的他就静静地站着,生怕与父亲对视的那一瞬间,他这许多年的冷漠伪装会全部崩塌。
      罗耕勤伸手摸了摸罗浮生的头顶,说道:“浮生真的长大了,竟然比父亲还要高了。”就像小时候揉他的头发一样的神情和手法,罗浮生一下子忍不住,一滴泪流了下来,将头垂得更低了。罗耕勤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来,带着慈爱又严苛的语气说道:“浮生,我让你照顾好弟弟妹妹,有没有做到啊?”
      罗浮生泠然一震,洪澜和许星程的死自己难辞其咎。忙擦去眼泪,回复道:“孩儿……孩儿有负父亲嘱托……”就像没有办好事情,等待家长责骂的孩子。
      敛去方才显露的脆弱,此刻隐忍的罗浮生让罗耕勤看着十分心疼,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总是负担太多。但能如何,世道苍凉,弱肉强食。
      罗耕勤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不过人心难测,世事难料。尽力就好,莫要强求。”
      罗浮生有些疑惑道:“但以前您说过,凡事都要拼一拼,不能信命。”
      罗耕勤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的倔脾气是改不了的。不过你说的也是对的,只是莫要事事强加于身。”看他的神情更是和蔼,仿佛放下了心中顾虑,说道:“看来你是真正的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以后的路,从心而走,我相信你。你我就此永别吧!”
      言罢,身体慢慢地变得透明,很快就消散在这苍白的空间当中。
      “父亲……别走……”罗浮生心中不舍,心中还有无数的话想对他说,可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从心而走,我最棒的孩子。”罗耕勤最后的话消散在这个世界里。直到最后一个声音的落下,罗浮生跪倒在地,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仿佛所有的一切委屈无奈和隐忍都已经被一句长辈的夸赞全都激发出来,泪流满面。
      有一个东西从白雾一蹦一跳地,跳到罗浮生面前停了下来。
      罗浮生抬头看去,那东西竟是公子景身边的白团子。只不过现在的白团子瘦的像只小猫,头上的火焰似有似无。
      团子神情恹恹,似有话想与罗浮生说,但罗浮生完全听不懂团子的话。团子无奈,化身成一只无脸的白色小猫,领着他往前走。
      罗浮生不知所以,但明白团子希望自己跟着它走。于是抹干泪水,追了上去,问道:“小东西,你家主人在哪里?”
      白团子回头“瞪了”他一眼,虽然白团子现在没有眼睛,但罗浮生能感觉得到它在“瞪”他,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满。而后罗浮生发现两边的白雾逐渐地聚拢起来,形成了一面气墙,气墙上的气旋似乎能自己作画,一条条线条,一道道色彩,慢慢浮现在气墙之上。
      “这是什么东西?”罗浮生十分惊异。
      白团子示意罗浮生看图。
      图中画着一个古老的城邦,其中有许多建筑,许多人,但是这些人都是痛苦的,有人仰天呼叫,有人跪下磕头。他们衣衫不整,骨瘦如柴,草木枯萎,大地龟裂。这画栩栩如生,随着气旋的缓慢流动,这些人似乎都活了一般,似乎还能听到那些人的哀嚎声。罗浮生不禁伸手去触摸,就在触碰到气墙画的那一瞬间,罗浮生似乎掉进了画里。一瞬间祈求声、哀嚎声无数倍放大“求求老天爷下雨吧……”“大旱三年……”“救救我……救救我……”,这些声音冲进罗浮生的耳中。
      罗浮生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从画中跳了出来。
      紧接着前面一幅画是黑夜,地上无数人仰望着天空,天上的月亮就像一个巨大的眼睛,它照着前面的云层,上面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那婴儿天生异瞳,就在他降入人间只是,发出了巨大的啼哭声,天空骤然下起了甘霖。
      罗浮生不敢再碰触画墙,再往前走去,是一个巨大的高塔屹立在这个城邦中间,城邦恢复了繁荣昌盛,但是这个高塔却是高耸入云漆黑一片,竟然没有一扇窗户和一扇门。塔内顶端有一个小孩抱膝而坐,无悲无喜。
      看到这里的时候,罗浮生心中隐约知道这个小孩是谁。
      白雾继续聚集,气旋继续回旋,就像命运的轮轴一样运转不停。罗浮生继续往前走,下一幅图画的是塔里的光景。一道微弱的光从塔顶的气窗投下来,塔里阴暗一片,一个小孩拿着画笔在墙上画着各种这样的东西,奇形怪状,充满想象。其中有一个就是现在罗浮生身边的白团子。罗浮生记得公子景说过,白团子是他画的第一个东西,那么这个小孩十有八九就是公子景。
      这些画面讲述的就是,千年以前的楼兰国恰逢十年大旱,民不聊生,一个月圆之夜天降神子,给民众带来雨水甘霖,于是百姓就将这个小孩奉为神明,将其关在神子塔上,他则被称为神子月。虽然这个小孩锦衣玉食,但是缺少了自由和与外界交流的任何契机。起初小孩习惯这种生活,自然不觉得乏味,每日以画画为乐,而且所画的东西皆能变成真实。但是有一天,这个小孩突然觉得十分寂寞,想要画一个人与他作伴,但无论画了多少幅,这幅画始终还是一幅画。于是小孩陷入了魔怔,受到妖魔的引诱,打开了地狱之门。地狱之门开启之时,妖魔鬼怪瞬间飞出,吞噬了整个楼兰国。
      与此同时,神子塔轰塌,神子月见到世间的第一眼竟然是人间地狱,他纵有神力,却是无力回天。就在那一刻,原本将他奉为神明的子民都变成千万怨灵,怨恨他、诅咒他,诅咒他永世不能与世人相见。
      此后,神子月为弥补自己的过失,独自一人对抗邪魔。但世人见不到他,却只听说过他的过错,反倒让他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加上邪魔无时无刻在他脑海里灌输着邪念,让神子月不堪重负,原本要刺向邪魔的剑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罗浮生看着一身染血的神子月,上有鬼神嘲弄,下有积怨灼烧,前有妖魔诱惑,后有世人不解。仿佛这世界都在与他为敌,纵然他再坚韧再努力,换来的却是越来越沉重难灭的诅咒和怨恨。哪怕他现在万箭穿心,一心求死也不能如常所愿。
      罗浮生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真不敢相信是公子景那双灵动鲜活的眼睛。就这一下,眼前霎时火光冲天,完全将自己淹没其中。罗浮生连忙抽回手,跪趴下来,不停地喘着粗气,那样的感觉太可怕了。就在刚才碰触不到一秒钟,与其说是陷入火海,不如说是陷入烈火熔浆,只一瞬,那种窒息感和全身血肉的爆裂感,让他终于对地狱的惩罚有了真切的概念。而罗浮生只感受了一瞬,公子景却忍受了千年。
      这幅画之后紧接着是一幅人间地狱,一人身着黑色斗篷,手中握着权杖,站在一个由尸体堆起来的山上狂笑不止。而站在顶端那个人正是神子月。
      神子月想通过自残来终结诅咒带来的禁锢,却始终无法挣脱。之后神子月就性情大变,不仅凌虐抓来的邪魔鬼怪,就连无辜百姓也要残杀,俨然变成一个毁天灭地的邪魔。
      天空黑云密布,电闪雷鸣,下着血色的雨水。
      罗浮生看到这幅图的时候眉心紧皱,看来这个神子月竟事这般经历。
      这幅画之后还有画,画的是神子月在山林沉睡,周围草木丰茂,他身上盖满落叶,似乎睡了很久。一只白虎将他围在身前,像是在保护他,其他动物们自由行走,一派怡然。
      这一幅图与前一幅描绘的场景截然相反,为什么会放在一起?
      再看后面几幅图,讲的是公子景与百鬼斋的故事,而那个巨大的白虎竟然就是眼前小奶猫一样的白团子。
      再往下就没有再浮现画面。
      罗浮生回过头来指着那两幅风格迥异的画向白团子问道:“这两幅画中间是不是还有故事?”
      白团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或者没有。
      罗浮生疑窦丛生,蹲下来对白团子问道:“你知道你家主人在哪里对不对?”
      白团子点头。
      罗浮生道:“你想让我去对不对?”
      白团子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罗浮生挥开手:“那请吧!”
      白团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整个空间随着它的转动开始扭曲,就像一个时空隧道一样。而后速度越来越快,团子为中心形成一个风旋,周围的白雾很快被卷了进去。
      随着白雾的消失,罗浮生眼前是另一个场景。地上都是沙子,被月色照出满地银光。月色皎皎,挂在如黑幕的空中。除此之外,远处沙丘上插这一根柱子一样的东西,一直延伸到月亮上,就像一个通往月亮的天梯。罗浮生见过这个东西,就在刚才的画里。
      但当罗浮生回过头,身后再也没有来时路,只有无边无际的沙子,连白团子也不见了。
      罗浮生转过头来,看着那个高塔,应该是刚才画里的楼兰国神子塔。但按照画里的说法,神子塔应该早已坍塌不复存在,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罗浮生带着心中疑惑,往那高塔方向走去,走不出百米,看到一块石碑。
      石碑已经风化,上面的字模糊不清,隐约出现的线条,让原本识字就少的罗浮生更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去理会。如果换一个知识渊博之人,或许就可以知道,这上面写着一个“鄯”字。
      罗浮生很快就走到高塔前,远看塔很高,近看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或许是因为某种隐射的关系。这塔大概有□□层楼的高度,通身黑亮,月光下反着血红的光晕。上面雕刻着许多祥云瑞兽,四周还有飞天伎乐,虽是一派祥和的内容,但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看久了甚至有些瘆得慌。
      罗浮生环绕了一周没有发现入口,挠了挠脑袋,突然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瓶二锅头,拿了出来灌进嘴里。辛辣的口感刺激味蕾,让他思维更加兴奋起来。
      酒这个东西很妙,有时候可以让一个人从清醒变得沉醉,但有时候也能让一个疲惫的人清醒起来。
      罗浮生就属于后者。在以前为了保命迫不得已染上毒瘾,而摒弃了酒精的刺激,但经过公子景的救治,毒瘾已经清除,但这酒瘾,还是时不时地出现。虽然受伤的缘故,被公子景限制喝酒,但现在的他经历了这几场硬仗,后面还不知道要再经历什么,喝上几口倒也无妨。灌了几口,就将酒瓶收好,隔着衣料按了按,确认放妥之后,便抽出腰间的两把手枪。
      这两把手枪,一把杀人一把杀鬼,这一次见人杀人遇鬼杀鬼。
      此地无门,那就开一个门出来!
      罗浮生没有进去的办法,只能用硬的。对准那座无门的高塔,蓄力一枪打了过去,那堵墙瞬间开了一个漆黑的洞。这个洞口足有半人身高。罗浮生从洞口往内看了看,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既然来了,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是要闯的。罗浮生心中毫不犹豫,拿着手枪,抬脚钻了进去。
      原本在外面之时,黑洞一直没有变化,待罗浮生进去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塔内太黑,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入口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罗浮生不停眨着双眼,试图想看到一些东西,但试了好几次,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而且不光是看不见任何东西,似乎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没有。罗浮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似乎要比一个聋子还要聋,一星半点的声响都没有,就像死了一样。
      罗浮生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方才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他的双手依旧紧握着双枪,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指尖与□□摩挲的触感,而且他现在毛孔在张开,手心发汗。
      这个地方很奇怪,连一丝丝风都没有,甚至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很快,罗浮生就感觉到自己在出汗,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这个地方,不仅黑还很热。
      罗浮生慢慢地脱掉外衣,只剩下一件短袖单衣,期间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双枪。
      现在罗浮生不仅觉得热,而且还很闷,很潮湿,就像置身在热带丛林一样。罗浮生自然是没有去过热带丛林,不过他知道这种感觉就像被锁在一个沉到海底的箱子里,漆黑、闷热、潮湿、缺氧,充满了无力感。
      罗浮生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就在下一刻,他向前滑行了一步,而后再向前滚动数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里,但是他只想快些逃离这种感觉,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做点什么,或者一直往前,要么就会遇上袭击,要么就会遇上生机。
      罗浮生虽然生而隐忍,大局观极强,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他从来就是一个行动派。
      所以他脚上不停,又往前走了好几米,眼前似乎开始能开到些东西。急急走了两步,越往前走,眼前看到的东西就越清晰,似乎有云朵一样的东西,还有东西在飘动。
      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连忙站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他的脚竟然变淡了,再看自己的手、身体,也变淡了。就像一幅画,笔墨用尽,逐渐没了颜色一样。
      罗浮生退了两步,再低头看,身体虽然还是很淡,但是比方才深了很多。又退了两步,视力又开始变暗,不过还在可视范围内,看见自己的身体又比方才真实了许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是在一幅画里?
      所以黑色的地方就是笔墨,而白的地方就是一片虚空。虽然靠近虚空之处可以看见东西,但一旦离开了黑的地方,自己就会消失。
      罗浮生又退了几步,双感又消失了,就像跌进了一个泥潭,完全抽不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生爹原本想用原作里面的名字,就像莞儿和许星程的字都是原作里面出现的。但是最后还是决定用耕勤,很朴素很和蔼的名字。主要是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剧里儒雅的扮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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