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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这个城市的人口中流传着一句俗语:在君临,如果你不特别留意,很容易发现自己已莫名身处跳蚤窝。

      阿黛拉跟着伽弗洛什直接从莎塔雅的后门出发,穿行于丘陵间弯弯曲曲的狭窄巷道,它们如迷宫又如蛛网,但这一切对伽弗洛什来说可谓驾轻就熟。

      伽弗洛什突然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下,他从巷道的墙角抓起一把污泥往她裙子上抹了几块,阿黛拉简直要气哭:“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咱是要去跳蚤窝,要是叫穷人们看出你身价,我敢打包票你这身羽毛会被撕得一根不剩。”伽弗洛什说着又用脏兮兮的手在她脸上蹭了几下,再把她美丽的,泛着宝石般光泽的长发弄乱,几分嘲弄又带有欣赏地笑道:“瞧你这头冠冕,自由民喜欢红头发,认为火吻而生是幸运的象征,不过黑头发也不坏。”

      阿黛拉感到身上的脏东西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可我们为什么要去跳蚤窝?”

      他咧咧嘴:“托我伽弗洛什办事你得支付通行费。”

      “我看你只是想作弄我。”阿黛拉抓狂地把头发挠得更乱。

      伽弗洛什答得愈发欠揍:“作弄你这样的贵族小姐真是其乐无穷。”

      这是君临最臭的地方,混杂了猪圈、马厩和皮匠棚的气息,外加酸败酒肆和廉价妓院的味道。

      阿黛拉一直知道君临有跳蚤窝这么个地方,它是贫民窟,聚集着全世界最没有希望的人。

      他们苍白、瘦弱、肮脏,几乎瘦成幽灵,身上只挂着几片破布,一根绳子便是腰带,眼睛无神,嘴巴半开着,露出稀疏的牙。好些人四肢枯瘦如柴却肚大如斗,这是长期的饥饿导致的。

      其中并不乏女性,她们穿着处处露肉的裙子却毫不在意,因为在这种生活的长期磨砺下,作为女性的羞耻心似乎已经很迟钝了。

      更叫人痛心的,是那些生来不该变丑的姑娘,堕落与贫苦招致老丑,美的余韵在她们十几岁的脸上奄奄一息,正如隆冬拂晓消失在丑恶乌云后面的惨淡朝辉。

      阿黛拉不由开始思索为何世间会有这样一些人,劳勃国王将大把的金钱投入狩猎与宴会,甚至不惜为此借债,却舍不得出一个铜星为他的子民买块果腹的面包。不,并不是“舍不得”,因为自始至终他都从未看到过他们。这世间,有些人,他们作为战士、朋友、乃至满腹经纶的学者,都是无懈可击的,但他们的眼睛能看到宇宙,却看不到底层最悲惨的世界。

      阿黛拉心里一阵难受,新一任女王会让君临,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

      也许世间本不该有国王,也不该有贵族,人类为何不能像森林之子那样活着,毕竟谁也没听过森林之子会分老爷平民啥的。

      跳蚤窝的巷子里,有许多终年冒烟的食堂,他们提供一种名为“褐汤”的大锅浓汤,褐汤通常要煮很长时间,在大锅里一遍又一遍地炖,时不时加些新原料,同时也在提供给城市中最穷困的居民,有时候顾客用他们抓住的动物(或者其他的可食用材料比如蔬菜)来付账,而这些东西再次变成褐汤的原料。

      褐汤的材料通常包括大麦,胡萝卜,洋葱,芜菁,和不管什么样的,只要制作者能搞到且敢往里头放的肉,包括抓到的鱼,鸽子,老鼠肉,甚至……“人的尸体。”伽弗洛什贴在她耳边嘶声道。

      乱哄哄的小食堂里挤满了人,阿黛拉感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伽弗洛什用一个缺角的铜星从一个贼眉鼠眼的舀汤人手里讨到了两碗发出诡异香气的汤汁。

      二人蹲在墙角,阿黛拉看到汤里漂浮着大块蔬菜,其中的肉类很难辨认,她吹开汤汁表面的油脂,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出乎意料,味道还不坏。

      她嚼到块到稀烂的胡萝卜,第一次问起伽弗洛什的生活:“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呢?”

      野孩咕噜咕噜吸着汤,含混不清道:“我在莎塔雅打杂,她们在后院匀出个小房间给我住,每个礼拜还有零花钱。”

      “她们真好心。”

      “是这样。”然后他不经意地说,“那个芭拉,我还抱过哩。”

      阿黛拉开始讲自己的事:“我的姐姐珊莎一睡不醒,但我梦到了她,却并非人的形体,她成了淑女——她的冰原狼。”

      “她也是易形者咯。”伽弗洛什对这冰原狼之间的感应毫不奇怪,“想来诸神也是势利眼,专爱眷顾贵族。”

      “我弟弟布兰更厉害,他……”阿黛拉悄声告诉伽弗洛什,“他梦到一只三眼乌鸦,乌鸦说他有绿先知的血脉。”

      伽弗洛什微微动容:“那又怎样,他得和女王结婚,君临的生活会毁掉他的天赋。”

      阿黛拉暂时不操心这个:“珊莎现在昏迷不醒,我得去找她。”

      “第一次进入动物身体的初学者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在塞外,父母一旦发现孩子有易形者的天赋就把他送到那类人中接受教导,免得精魂一去不回。”

      阿黛拉把空碗放到地上,细声细气道:“你会帮我的吧?”

      伽弗洛什有点飘飘然:“我当然愿意帮你啦,但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坏女人予取予求的冤大头。”

      阿黛拉用手在口袋里抠来抠去:“我来时被偷了钱袋子。“

      伽弗洛什大义凛然地说:“我不要你的钱。”

      她居然从角落里硬是抠出了两枚小铜星,放在摊平的手掌上递过去,伽弗洛什矜持地收下钱:“这点钱够得上双程票了。”

      “小姑娘,你的头发真漂亮啊。”一个除去“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让人再也想不出其他形容词的男人走近,他竖起三根手指,满是泥垢的长指甲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我出三个银鹿买怎样?”

      周围的跳蚤窝民众朝她投来嫉妒的目光,他们中好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一块完整的银鹿。

      “不卖!”伽弗洛什把碗一摔,拉起她就跑。

      “那是假发商,专门收购穷人女儿的头发,然后卖给工匠,工匠用这些头发制作娃娃,再卖给有钱人家和贵族的女儿。”伽弗洛什顿了顿,“我敢保证此时已有人盘算怎么从你手里抢那三个银鹿了。”

      阿黛拉想起玛格丽送来的几个娃娃,感到晕晕作呕。

      一只渡鸦栖在房梁上,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阿黛拉靠近伽弗洛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看到那只渡鸦了吗?它是布兰。布兰没告诉我,但我就是知道。自打和女王订婚后,他就不对劲儿了,过去他可是晚上做了什么梦都和我说的。”

      伽弗洛什想起赫伦堡那只不服管教的渡鸦,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依然耍着贫嘴:“换我和那样一位女王陛下订婚,我也会不对劲儿。”

      他从地上拾起个石子掷向渡鸦,渡鸦狠狠地瞪他一眼,扑扇着大翅膀往北飞去。

      阿黛拉揪住他骂:“你竟敢打我弟弟?”

      伽弗洛什乐得合不拢嘴:“我不仅敢打他,下回若让我逮到,我还要把他丢进汤锅里。”

      阿黛拉勃然大怒,打算下手揍人时堪堪想起自己有求于对方,只好收回拳头。他们约定老时间老地方见面,然后友好分别。

      回去的路上,阿黛拉身上又发生了件倒霉事。

      马上要到红堡大门口了,一群小孩半路杀出将她推倒,在一个小女孩的指挥下训练有素地分别按住手脚,然后开始拽她的靴子。

      曾拳打雄狮脚踢公鹿的阿黛拉面对这些人类幼崽没了辙,她像一个寻常小女孩一样哭叫起来:“救命啊,抢劫啊!”

      还是那两个金袍子当班,他们笑容满面地指着灾难现场,乐不可支。不过很快他们发现那位被抢劫的公民原来是位熟人。

      这些君临流浪儿恰似滑不溜手的小鱼,在察觉都城守卫有管事的苗头时就跑得无影无踪了,随他们一道不见踪影的还有阿黛拉的两只靴子及一副银手镯——她某年的命名日礼物。

      都城守卫严肃地向她保证定会将那些小强盗逮捕归案,当她的面一个个绞死。阿黛拉不至于想绞死孩子,但更不信他们的诺言。

      她再度赤脚回归,更糟的是,衣服和皮肤上的脏东西散发出下水道的气味。茉丹修女几乎要气死过去:“阿黛拉,你是上瘾了,还是把我当傻瓜?”

      “我当你是亲人。”阿黛拉可怜兮兮地说,“我并非你想的坏孩子,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这次是为了珊莎。”

      茉丹修女捂着鼻子听她凑过来轻声细语,一副随时怕被人听到的样子,讲了一堆什么易形者啊,狼梦之类的东西,她把伽弗洛什以“一个朋友”代替。

      “我不同意。”修女僵硬地说,“你确实把我当傻瓜,正常人不会放任不到12岁的小女孩跑远路,更遑论一个来路不明的朋友和一只莫名其妙的狼。”

      阿黛拉纠正:“是寄身于淑女的珊莎。”

      修女固执地说:“珊莎正好好地躺在她床上,学士一到她就好起来了。”

      阿黛拉气得直接跑去长姐的卧室,珊莎的睡姿清新安详仿如莲花,珍妮、艾莉亚和布兰坐在旁边陪着她,后者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紧跟着赶到的修女把她拽出去,拉她去洗澡。

      半夜,到了阿黛拉与伽弗洛什约定的时间,珊莎却醒了。
      而她显然对自己的回魂很不满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没灵感,先就这么点。
    我现在不大爱写阿黛拉与布兰的互动,男女主一旦确立了那个啥的感情,感觉就怪怪的,布兰小甜甜又是那么细腻的一个人,很不好写。但写伽弗洛什就很有趣,女主和他相处就无所顾忌,无需装腔作势,甚至可以很粗鲁。
    大家都还是孩子,孩子就该按孩子的想法生活,爱情是次要的。
    不过看《汤姆索亚历险记》,看小孩子谈恋爱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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