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奇哉马三丫》萌愣儿

33、打滚撒泼哭

　　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前半段幸福，后半段可怕的梦。

　　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的凌晨，天光大亮了。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可是把人吓坏了。”

　　彩云扶着我的背，喂我水喝。

　　“我这就去回报夫人。”

　　彩霞用温热的毛巾将我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统统擦了一遍，端了水盆便向门外走去。

　　俩丫头定是照顾了我一夜，看她俩那副疲倦的样子就知道。我心内很是感动。

　　“彩云，我是病了么？”我问。

　　“小姐莫要担心，昨日大公子请了医来诊脉，说您只是中了暑气，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我摸了摸小腿肚子，酸痛酸痛的。

　　“小姐腿还很疼么？大夫说您正在长个头，免不了要疼上几回的。”彩云放下水杯，坐在床沿上给我捶腿。

　　腿肚子抽筋，大概是因为缺钙吧，我在大脑中过了一遍这几个月里我吃过的食物，能补钙的还真不多。哎，还是算了，能长多高就多高吧，我家人的个头都不矮，哪怕自然生长应该也不会长成矬子的。

　　“昨日是大哥将我背回西厢的么？与大哥谈话的公子是何人？父亲昨日下朝可是来看过我？”

　　我努力地回忆，想分辨存储在我大脑中的影像与声音，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大哥宽阔的背，父亲温暖的手，还有，父亲的哽咽，大哥的垂泣，他们的对话……是因我的担忧而生的梦境，我希望是这样，一定是吧？

　　“小姐也真是的，大热的天儿，一个人瞎跑什么？若不是昨日傍晚马廉过来看望小姐，我还不知您竟去了石榴林，这要是被夫人知晓，我和彩霞可是要受罚的。小姐日后想去哪里，还是让我跟着您点吧，昨日好在是晕倒在大公子书房里……”

　　彩云躬着身，为我揉着小腿，嘴里絮叨了一番。

　　“大公子急得脸都青了，他将您背了回来，又去请了医，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您生了什么大病，在您床边照看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您睡得沉些了才回去。哦，对了，卫公子也是听大夫说您身体无大碍，这才告辞出府了，他带来的那些莲蓬，我已经吩咐给前日新来的那几个小丫头了，她们剥好了就给您送过来。”

　　我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彩云絮叨了这么两大段，信息量可是真不小。马廉来过了，哈哈，这是个好兆头，说明我做的媒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卫公子，原来送诗会帖子的是这个二级花美男啊。府里又来了几个小侍女……父亲到底有没有来看过我呢？这个彩云，最重要的信息给忽略了！

　　“父亲何时回府的？”我又问。

　　“侯爷回来时已然很晚了，他与大公子一同来看了你，在房里待了许久呢。小姐，我叫厨房熬了粟米粥，里面放了小姐爱吃的红枣，我这就去让他们送过来，您再躺下歇息一会儿，脸色还很差呢。”

　　彩云起身，扶着我躺下，转身就要出门。

　　“彩云，你可知安灵山？”我赶紧拉住她的一只衣袖，着急地问道。

　　“安灵山啊，知道，就在京师的北边。小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那座山里，可是住着一位叫做麒麟先生的？”

　　“我听闻过，可不曾见过。我刚入府那年，听府里的老人说，大公子五岁上生了一场病，一直昏迷，人事不醒，京师里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大夫全瞧了个遍，就连宫里的御医都请了来，可还是瞧不出病因，也治不好。后来，侯爷也不知是从何处听说安灵山上有位神医，便抱着大公子上了安灵山，在那里一住便是月余，说来也是神奇，大公子回府的时候，病已然痊愈了。”

　　“后来呢？大哥有没有再病过？有没有再上安灵山？”

　　“那之后，好像侯爷又带大公子去了几次，说是答谢那位神医。再后来，听说那位神医离开了安灵山去游历了。自从那次大病痊愈后，大公子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从未病过。”

　　“彩云，我不想吃东西，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我感觉眼皮发沉，像被压了块巨石，心也一样，被巨大的力量裹挟沉入海底，深得没有尽头的海底……

　　昨日，应该是傍晚时分吧，是的，父亲来看我了。我半睡半醒，迷蒙间，听见他温柔慈爱地唤我“三丫儿”，听他微颤着声音重复说了几次“无大碍便好”。我很想睁眼，很想坐起来，很想跟他说生病的是大哥啊，快带大哥去瞧病啊！

　　我越是着急，眼睛越是睁不开，身上越是没力气。

　　恍惚中，听见父亲低沉的，似有哽咽的话音：

　　“轩儿啊，明日为父同你再去一次安灵山吧，为父……实难放下……”

　　“上次儿借说游学，在安灵山滞留了十几日，麒麟先生为儿的病，倾尽了全力……再无药可用了……儿本命薄，寿数有限，幸得老天垂怜护佑，麒麟先生奇术高义，这才有儿这十年体健无虞……父母之慈爱 ，手足之温情，师友之交谊，人世之清欢，儿，悉数乐享过……已然无憾……”

　　大哥哽咽，继而垂泣。

　　“……请父亲，莫要再为儿苦心煎熬，天命如此，就请父亲释怀吧！”

　　我当时，似乎听见了父亲的哭声，他心底里的哭声，那眼泪汪洋成海，淹没了我的梦。

　　“为父是想……问麒麟先生可有药，为你减轻些痛楚也好……”

　　“疼痛……儿暂时还能忍受。只是，儿担心来日，母亲见儿受苦……她会承受不了。麒麟先生给了我两丸……”

　　两丸什么？当时，声音渐渐飘远，似有似无，接下来大哥与父亲都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猜我是不想听清吧？我，那时正大声地呼唤着自己快从梦中醒来……

　　彩云已将粟米粥端到我的床前来。

　　彩霞也回来了，抱着一篮子剥好的莲子。

　　我死死地闭着眼睛装睡。这可能是我唯一想到的，也是唯一能做到的，逃避和拒绝现实的方法。

　　“小姐，你起身吃点吧，赶紧将身子调养好，后日便是封侯宴了，到时不断着见客，可得累呢！”

　　彩云煽动着手掌，将粟米粥的香气送进我的鼻孔。

　　“这些莲子可真是鲜嫩，卫公子说，都是刘公子命人从晓月湖里摘的，还说是欠了咱们三小姐的呢……这天燥热得很，若过了今日可就没这么新鲜了…… ”

　　彩霞在我床边絮絮叨叨，我越听越烦，心里嘴里都是苦水酸水涌来涌去。

　　“小姐，我方才在夫人房里见到张妈妈了，她家的老姑娘总算嫁了出去，这不，刚回府就去夫人跟前千恩万谢呢。”彩霞转了话题。

　　“哼，在夫人跟前磨了这么许久，终是将小庆庄的那几亩田要了去，若非有这几亩田做陪嫁，谁家会娶一个疯子做婆娘。”彩云一边附和。

　　今日，我一点也不想听这些八卦。

　　“为何还要举办封侯宴？”

　　我蹭地坐起来，瞪大眼睛怒吼。

　　彩云和彩霞齐齐地盯着我看，惊讶疑惑的神情。

　　“为何还要举办封侯宴？为何？为何还要庆祝？为何还要来上一群人又吃又喝？为何还要笑？为何……呜呜……”

　　我双手捶着床，双脚蹬着被子，打滚撒泼地嚎啕起来……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那可怜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