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成巫》曾经会念经

4、懵懂的少年

　　清晨，巫山被云雾笼罩着，雾气弥漫到河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赵营带着大夏使团已经离开滟滪山，此时正骑在马上，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好半天才见王孟率领众人坐着小船，悠悠靠岸。王孟在仆人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上了岸，抱拳说道：“人老了，所以误了些时辰，还请夏使见谅。”说着便邀请赵营一起登上一辆装饰华丽的大车中。
　　赵营内心腹诽：这老儿十分可恶，昨天渡河时还压了我一头,今日却故意做出这般光景。
　　没过多久，月朗国马队便率先开拔，在前面引路。大巫公眯着眼睛继续打盹,随着大车行进，不停摇头晃脑，似乎真的睡着一般。
　　赵营故意咳了一声说道：“大巫公久居月朗，我想向大巫公打听一人，不知是否方便？”
　　王孟眼睛微睁，示意赵营问就是了。赵营接着说道：“十四年前，天象有变，不知大巫公是否知晓。”
　　王孟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长星经天，古时有之，《通历》所载，夏圣皇开国至今，至少也有十几条记录，因此所谓天象，不足为凭。”
　　“虽说如此。但十四年前的那次与《通历》中的记载不同。而且，是蚩尤旗现于西南。”赵营说到最后，突然加重了语气。他冷冷的盯着王孟，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却不料王孟神色不变的答道：“天道有常,人生无常。以无常之人，妄图观天象来窥探有常之天道，大谬矣。尊使不会因此而怀疑我月朗国吧。”说罢哈哈一笑。
　　赵营跟着干笑两声，心里虽然骂着老狐狸，嘴里仍然问道：“大巫公说笑了，月朗国对圣皇的忠心有目共睹，岂会怀疑。不过圣皇还是有些担心，所以特命我来寻找一人，帮他解惑。”
　　“你说的是天下第一占卜大师？”
　　“正是此人，据传言此人二十年前拜入月朗学宫，在十四年前却突然离开，从此便杳无音信。大巫公可知他的去向？”
　　“不知。此人是叛出学宫的，临走时还偷了我学宫许多东西，尊使如果能找到他，请务必知会学宫一声，我学宫上下感激不尽，必有所报。”王孟非常气愤的答道。
　　赵营满脸狐疑的看着大巫公，一时分辨不出真假，心里却暗道：等到了月朗国，我自然有办法查出真相来。我就不信你们能做到不留下蛛丝马迹。
　　。。。
　　“阿公，我想学巫术。”黄小鹤站在河上村巫公的院子里，大声说道。大夏的使团和月朗的巫公来了又走，付健的考察，王孟的窥探，黑影的保护，黄小鹤对他们一无所知。对于巫法的渴求，促使他再次找到阿公。
　　“打架又输了么？村长早就要你去学战技，你为啥不去？”阿公闭着眼睛在躺椅上养神，脸色慈祥，白发飘洒在脑后。
　　他头戴高冠，身披彩衣，穿着十分正式。今天是河上村狩猎归来的大日子，阿公正要去河滩主持祭神仪式。
　　“阿公，我学巫术可不是为了打架。”黄小鹤知道阿公在回避他的问题，心里叹口气。
　　他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阿公拒绝了，因为没有爹，从小便总被人欺负，所以他才这么急着想学巫术，就是因为他要保护娘。
　　娘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却有许多为难之处，家里没有男人，打渔狩猎种田都出不上力，难免村里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有谣言说小鹤娘给他爹下了情蛊，才有的小鹤。
　　所以，黄小鹤一边在心里恨着他的便宜爹，一边在心底发誓：必须尽快提升自己，只有强大，才能不被人欺负，才能去打猎捕鱼，才能带着他娘过上好日子。
　　“走吧小鹤，日头已经很高了，我该去准备祭祀了。”阿公催促道。阿公是河上村的巫医，村里祭拜先灵，祭祀神山神河都是由阿公主持。苗人自古巫医不分，黄小鹤的医术就是从阿公那里学来的。
　　阿公没有等他，拿着祭祀用的桃木剑和木印就急匆匆的走了，黄小鹤看着阿公出去，并没有跟上，反而偷偷溜进了阿公的屋子，屋内一阵翻箱倒罐的声音传来。
　　时近正午，黄小鹤才来到村落的禾场边缘，禾场平时用作晒谷场，祭祀时则用作村民汇集之处，河上村只有二三百人，足以容纳得下。
　　此时禾场上已经人声鼎沸，中间堆满了野猪、黄羊、麂子和山鸡等猎物。村民们正在清点着猎物，等待阿公向先灵、神山和神河献祭后，再由村老们公平的分发放给村落里的每个村民。
　　禾场外围正聚集着一群孩子，黄小鹤听到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快还给我，你们要干什么？”
　　黄小鹤一看，却是村里村长、猎长和渔长的儿子明森、阿达和阿非三人，他们正围着弗儿，将一根木簪来回传递，弗儿总是抢不到，急的满面通红，泫然欲泣。
　　“说说，这根簪子是不是黄小鹤那个废物送给你的。”
　　“你跟那废物什么关系啊，哈哈。那废物有什么好的，不如跟着哥哥我吧。”
　　“弗儿妹妹，这么丑的东西还留着干嘛，只要你不理那个野种，我明天就送你根银簪可好？”
　　明森三人一边传递着木簪，一边大声嘲笑着。正在他们得意时，突然一只手伸出来，一把夺过木簪，还给弗儿。
　　弗儿接过木簪戴上，欣喜的一把拉住黄小鹤的手臂，开心地说道：“小鹤哥哥，你来了。”
　　明森三人见是黄小鹤，阿达便阴阳怪气的说道：“看看，那个吃白食的又来了。出力时看不到，分肉就不迟到，你又不是我们苗人，凭什么来分肉。”
　　“哼，什么小鹤哥哥，大粪哥哥。你要是哥哥，那我就是爹了。”阿非说着，得意地望向人群，人群马上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两小子就是村长儿子明森的两条狗，果然，黄小鹤看到这两人身后明森正向他露出不屑的笑容。
　　弗儿担心的看了看黄小鹤，说道:“小鹤哥哥，别理他们。”
　　黄小鹤微微一笑，这样的挑衅他岂会在意，他宠溺的对弗儿说道：“我听弗儿的，狗冲着我叫，难道我也冲着狗叫不成。”
　　阿达身材高大，膀大腰圆，脸上透出一股凶气，大怒道：“小子，你骂谁？”
　　阿非比较瘦弱，脸上皮肤有些苍白，嘴唇很薄，一脸刻薄之相：“他这是皮痒了，阿达，我们揍他。”说着就要往上扑来。
　　一旁小孩们大多脸露兴奋，这种事他们见的多了，今天又有好戏看了，不少人大声喊道：“快上啊，可别让他跑了。”
　　“不准跑，谁跑谁是孙子。”
　　“快来看黄小鹤挨打啊。”
　　黄小鹤翻了翻白眼，这帮家伙看热闹不怕事大，谁说的我要挨打？
　　只有少数几个小孩，目光中露出同情的望着黄小鹤。
　　弗儿一步挡在黄小鹤身前，怒斥道：“你们要干什么。”她知道这两人都学过苗人战技，黄小鹤每次打架都会在他们手上吃点小亏，她心下焦急，忍不住就挺身而出。
　　“怎么？躲在小女孩身后，黄小鹤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你还要脸么？”仡慷非冷笑着不屑的说道。众小孩又传来一阵哄笑。
　　“不错。他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不就狗仗人势么，一有事就哭哭啼啼去找老巫公出头，没用的东西，丢我们苗人的脸。”明森这时也走上前来，冷笑着说道：“哦，差点忘了，你不是苗人，你只是个没爹的野种罢了。”
　　他知道黄小鹤的阿公是老巫公。对于老巫公，河上村村民十分尊重，哪怕他是村长的儿子，对老巫公还是怕的。
　　所以他要用话语挤兑住黄小鹤，不让他去找老巫公来。其实他是小人之心了，黄小鹤从来不喊大人帮忙。
　　黄小鹤轻轻拨开弗儿，面不改色地走到阿非身前，然后笑吟吟的向他说道：“阿非，别闹了，我们自家兄弟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置气，让人家看笑话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阿非弹了弹身上的衣服，又在阿非头上拈下一根草屑，拉着他的双手诚恳的说道：“你看看，弄得身上都是土，算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啊。”
　　认怂，这特么绝对是认怂，竟然还没开始就认怂。
　　小孩子们纷纷将鄙视的目光投向黄小鹤，就连那几个同情他的人也深感失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黄小鹤，你能更怂一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