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阙》耐岁寒

2、子霖

　　“魏乐，你个混蛋！”言子霖气恼地将一张字迹工整的卷子扔到魏乐桌上，魏乐粗粗看一眼，正如所料，红笔在总分处写着一百四十三。看此情状，语文单科的年级第一，又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想起素来敬爱的语文老师冯清也因此将在全年级老师中更面上有光，魏乐便对自己满意极了，不枉那般刻苦，可以帮从不争名夺利的老师证明她的信念与教学方式，这是她身为弟子的责任。
　　只是言子霖便不那么高兴了，同样亲昵冯清的言子霖立誓要夺去魏乐蝉联一整年所有大小考试的语文科年级第一，否则便将家里每月给自己的零花钱一次性花光买星巴克的点心，让自己没有好衣服可穿，没有好游戏可玩，更要承受增肥的负担。
　　这恶毒的诅咒魏乐曾好心相劝，言子霖却反笑她狂傲，魏乐只得由她。冯清向来疼爱二人，喜欢开些玩笑，索性彼此竞争也是好事，倒也乐得看场热闹。
　　魏乐坏心眼地笑：“恭喜，星巴克的点心好像有新品，你会是第一个尝鲜的。”
　　言子霖一屁股坐在魏乐的桌上，也不顾坐皱了魏乐的试卷，高声怒斥，“魏乐！你知道我胖了多少么？高二开始本来考试就多！我这两周胖了五斤！五斤！”
　　魏乐心疼地想将试卷抽出来，“五斤而已，不要怕，您大小姐可是说瘦就瘦体质。”
　　“不准抽！这试卷有屁用，反正除了作文扣了分，你就没哪儿扣分。”
　　班上诸人早习惯了魏乐这样惊人的高分，语文如此，总分也必然不会差，年级前三多半榜上有名，除了感叹一句学霸也不敢凑到火爆脾气的言子霖面前看热闹。
　　“如果你不愿意面对这样惨痛的事实，我可以帮你去买星巴克。”魏乐火上浇油。
　　“不用，我自己去。”言子霖咬牙切齿。
　　魏乐无奈地抚着她的肩膀，“子霖，换个赌约吧。”
　　“我不！”言子霖严肃地拒绝，“没有这样的惩罚，怎么能有心奋进。魏乐你不要试图腐化我的斗志，等着吧，下次语文第一就是我的。”
　　争风吃醋的小屁孩儿，魏乐心里笑。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知道言子霖虽然脾气火爆看似凶悍，实则光明磊落，定然不喜自己让她。更何况，成为冯清最得意的弟子，一向是二人最希望的事，在邀宠这件事儿上，也寸步不能让。
　　“拭目以待咯。”魏乐好心情地挑眉。
　　“个不要脸的。”言子霖轻啐她小人得志的面孔，心中却还是为好友高兴的。
　　“对了，这周日晚自习的讲座你准备好了吗？”言子霖坐在魏乐旁边的座位，地理课上瞄了一眼讲台上背过身写字的地理老师，神速塞了一颗费列罗巧克力，含糊地问。
　　魏乐一面抄着黑板上的笔记，一面目不斜视，“好了，给我也来一颗。”
　　言子霖拨开锡纸，给魏乐喂在口中，笑得贼兮兮地，“看着我同桌学霸本色都能名扬高中部，我这个同桌与有荣焉啊~”话锋一转，“不过谁知道，学霸也上课偷吃巧克力呢~”
　　“还不是大小姐说什么手疼腰疼脖子疼，得了抄笔记就会死的病，本学霸只好照顾残疾儿童，上课抄两份咯~”魏乐运笔如飞，偏巧字却还是工整小巧，言子霖非常满意自己的笔记本上有魏乐用心标注过重点的三色笔记，又谄媚地喂了她一颗巧克力。
　　“沈老师要你准备什么话题的啊？”
　　“五胡乱华到底是否是民族大融合的繁荣，结合史料谈自己的看法。”
　　“天哪，你是哪儿来的学究？这玩意儿能有人听？”言子霖听到这名字就丧失了兴趣。
　　“不管他们听不听，我尽力准备详细，也会说得生动一些，沈老师的任务，还是不能草率马虎地敷衍哪。”魏乐也颇为无奈，除了语文，她并不希望展露锋芒，自己平凡的外貌也不适合做那个性突出的人，只是随波逐流，与人为善罢了。只是沈文作为自己曾经的历史老师和班主任，他的请求终究是无法推脱的。
　　“你都有沈文了，还跟我抢清，真是花心大萝卜一个！”言子霖狠狠地瞪着她。
　　魏乐轻笑，“他们不一样。”
　　同样有古来君子名师风范，沈文锋芒毕露，性格激烈，反遭打压而郁郁不得志；冯清甘于平庸，看来泯然众人，偏通透聪慧，在颇多倾轧的名校也如鱼得水，颇得人心。魏乐仰慕沈文傲然的风骨却不敢以他为榜样，叹息冯清卓然才华明珠蒙尘，却敬爱她的透彻愿以她为师。
　　“哼，信了你的鬼。”言子霖轻哼一声，捏紧手里的锡纸。“对了，下课陪我去学校门口买烧烤吧，好久没吃培根卷，馋得要命。”
　　“你又骗到请假条了？”魏乐惊讶地问。
　　“读书人的事能叫骗吗？那叫拿！”言子霖狡猾地找借口，转而悠哉道：“我和老赵说了，魏乐想为了周日的讲座去买些资料，要我陪她去。”
　　“完了我在老赵心里已经是招摇撞骗的惯犯了”魏乐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总是打着我的幌子，太狡猾了吧。”
　　“学霸的要求，老赵那边的通过率百分百！你的名字好使嘛~”言子霖毫无忏悔之心，高兴地摇头晃脑地，还颇大哥般地拍魏乐的肩膀。
　　讲台上一声雷霆怒吼，打断了两人轻声细语的交谈。
　　“言子霖！魏乐！又是你们两个！站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乖乖垂头站起身，脸部还分别有一块圆滚滚的突起，正是那一盒最后的两颗巧克力。
　　地理老师气得满脸通红，“说小话还在我的课上吃东西！这是第几次了？！”
　　两人默不作声，倒是班上早就习惯了言子霖和魏乐上课被要求罚站的同学笑得前仰后合，这更激发了地理老师的怒气，他沉声问道：“这次是谁先开口的！”
　　“她！”言子霖和魏乐不愧是可以同甘不能共苦的塑料姐妹同桌，立马诚恳地赔笑，毫无迟疑地抬手指着对方，地理老师浑身发抖，不怒反笑，对这二人的二皮脸习以为常，喝道：“好啊，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出去走廊说！站在门口，得让我看到！”
　　言子霖和魏乐就这样在哄笑声中乖乖走到门口，靠着墙。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真诚呢？”魏乐貌似忧伤地叹道。
　　“呵呵，你不也一下就出卖我了吗？”言子霖翻着白眼回敬。“说起来，是这个费列罗吃起来太显眼，都是费列罗的错。”
　　“就是啊。”魏乐也瞬间将锅甩给费列罗，“不要害怕，我的霖霖，我家里还有一板蓝山巧克力，明天开始我们换这个吃吧。”
　　“哦~我的乐乐，有你，我就别无所求。”言子霖彷如泪眼盈盈，瞬间入戏。
　　魏乐被她逗笑，刚想说什么，地理老师持着教鞭走到她们身边，狠狠地敲打瓷砖的走廊墙壁，恶狠狠地说：“嘿，不听教训是吧？在走廊倒聊起来了！两个人一个站前门，一个站后门，下课之后到我办公室来！”
　　“这下彻底断了言子霖与魏乐的后路，两人只能忍耐着罚站最难耐的枯燥无味。最令她们惊恐的，莫过于冯清出现在她们面前。
　　冯清从办公室走出来恰好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耷拉着身子，虽没说话却挤眉弄眼的模样。冯清心中好笑，拿起手中厚厚的文件夹，经过二人身边时一人赏了一记暴栗。
　　“找个课间来我办公室，我来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开启了两人惨淡的一天。
　　从地理老师办公室出来，已是面如菜色。对视一眼，像是要给彼此力量，魏乐与言子霖牵着手走向冯清的办公室，陈灿悠然啜饮着茶杯里的清茶，看到二人并肩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垂着脑袋，乖巧地像两只小猫，偏偏抬起头看向她还带着一丝谄媚。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习惯了冯清教育这两位爱徒，饶有兴味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看看素来淡然的冯清如何大动肝火。
　　“自己坦白呀，做了什么被李老师罚站？”陈灿问。
　　“上课讲小话。”言子霖小声道。
　　“上课吃零食。”魏乐声音更小。
　　陈灿和善地笑，笑得二人寒毛直竖，“我会向赵老师提议，把你们调开。”
　　魏乐下意识地反驳，握紧言子霖的手，“清，我保证再也不会和她上课说小话，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言子霖也讨好地伸出一只手摸向冯清握着茶杯的手，虽被立马拍开还是不改恳求，“就是啊~换个角度想，我们也是关系好才会这样的嘛~”
　　“你们的话骗别人还行，在我这儿早就失去信用度了。就这样决定，有什么异议？”冯清平平淡淡的声音似乎只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二人却最熟悉，屡教不改，可以说影响班级风纪的她们早就不能讨价还价了。
　　“没有。”言子霖沉痛地回答，转过身拉住魏乐说：“乐乐~从此我们不能缠缠绵绵天涯相伴，只能执手相看泪眼从此陌路，不过你要相信我，我是深爱着你的，就算你将来负心薄幸我也会在灯火阑珊处等你回眸看我的。”
　　“子霖~从此别后，一愿子霖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常相见。路遥不能阻隔我对你的情意，即便跨越千山万水，我也会跟随你的脚步，日日思君不负你。”魏乐深情地回应着。
　　见惯了二人这副戏精的嘴脸，冯清却还是忍不住笑说了一句：“两个小泼皮。”
　　同办公室的周老师被她们逗得哈哈大笑，“冯老师，你这俩学生真有意思。”，陈灿无奈地摇摇头，再次问道：“知道错了？”
　　“是。”刚还在表演戏剧艺术的两人连忙躬身，正色回答。
　　“换了同桌好好反省，回去上课吧，别耽误学习。”目送着被自己整治地百依百顺的小魔头垂头丧气出门，冯清心情大好，喝茶都多了几分清甜的滋味。无儿无女的陈灿，若当真有孩子，便希望是魏乐与言子霖一般，一沉稳一跳脱，感情好到蜜里调油，与自己又亲密无间，本质上都是好孩子。
　　正因如此，才不能让她们因感情好破坏班级的规矩，恃宠而骄，惹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