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律回岁晚

16、第 16 章

　　阿紫终究还是背叛了枫叶大侠的恩情，此时的她与两千年之前的王的那些子民们无异，都是在接受了他的恩惠之后，却又背叛了他。
　　此时，阿紫的小脸贴在了枫叶大侠的后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枫叶大侠在得知真相后整个后背瞬间变得僵硬了。
　　阿紫仿佛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后退开几步，拉开她与枫叶大侠的距离，因为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枫叶大侠对她的保护。
　　枫叶大侠感受到了身后阿紫的变化，却没回头。
　　冥界七殿：“既然她一定是要去往地狱的，早七日和晚七日也没什么分别，不如今日直接由我带她去吧。省得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枫叶大侠伸手拦住了冥界七殿：“既然她还剩下七日，那就等这七日过完之后再说，若五殿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冥界七殿：“到时候还望星君说话算话。”
　　枫叶大侠却没回答他什么。
　　冥界七殿叹了口气，对枫叶大侠行完礼后退去。
　　只剩下阿紫和枫叶大侠单独呆在一起了，阿紫犹豫着不敢抬头去看他。对于阿紫来说，跟地狱的刑罚比起来，枫叶大侠的失望反而更令她感到害怕。
　　枫叶大侠淡淡开口：“犯了私自断送自己生命的大忌，如果硬要入轮回的话，是会乱了轮回的秩序的。”
　　阿紫默默地点头。
　　枫叶大侠：“轮回秩序被扰乱的话，我的那棵桂花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就连桂花树里的灵魂也会魂飞魄散的。”
　　阿紫点头，将头埋得更低了。
　　枫叶大侠：“你怎么会犯了那样的大忌呢？”
　　阿紫哽咽道：“在我吃生前的最后一顿饭之前，我收到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一死二生。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一个人死了的话，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就不会死去。”
　　阿紫的声音很小，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自愿放弃生的意志都是错的。
　　枫叶大侠将之前给阿紫穿过的红色外袍变了出来，蹲下身铺在了地上，这些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动作，但是如果做这些的人是枫叶大侠的话，那么普通的动作也变得气宇非凡。
　　枫叶大侠铺好后，对阿紫说：“既然你无法过忘川，那么我们也不用再在冥界之路上走下去了。坐吧，现在对你来说最紧要的事情是休息。”
　　阿紫见枫叶大侠不但没有一丝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把他的衣服铺在了地上给她坐，面对这样的枫叶大侠，阿紫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执拗着不肯坐下：“我怎么能坐在枫叶大侠的衣服上面呢？枫叶大侠的衣服在阿紫看来很珍贵。”
　　枫叶大侠低声笑了下：“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不会再有什么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了。”
　　枫叶大侠在阿紫膝上使了个法术，阿紫霎时坐在了枫叶大侠的红色外袍上。但是，枫叶大侠却一丝不苟地坐在了土地上。
　　阿紫低头轻声啜泣。
　　枫叶大侠抬起手想要落在阿紫一抽一抽的肩膀上，但始终没有落下去，他收回手说：“抬起头来。在自己的生命和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的生命之间做选择，你选择了后者，虽然犯了大忌，但也是理直气壮地犯了大忌的。”
　　阿紫用手背擦擦眼泪。犯了大忌她没有后悔。如果时光倒流，她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阿紫一直后悔的事情是没有一开始就对枫叶大侠吐露实情。
　　阿紫抬起头看眼前的光景，正是忘川。眼前的忘川比起阿紫在冥界五殿的幻境中看到的更加静谧而深远。这里就是结束今生和迎接来世的地方。阿紫额前的刘海随着忘川河边的风轻轻飘动。她盯着忘川看了好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枫叶大侠：“你此生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阿紫摇摇头：“我的身份不允许我拥有愿望。”
　　枫叶大侠：“我的意思是抛开身份的限制。”
　　阿紫眼里突然亮起来：“我想要过一种可以奉献的人生。因为我活着以来，一直都是接受别人的给予，从没给予过别人什么。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也可以给予别人，那样或许会活得更快乐一些……”
　　时间在沉默中静静流逝，风轻轻吹过，桂花香味弥漫在了周围的空气中。
　　阿紫为了不留下任何遗憾，鼓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问：“枫叶大侠是谁呢？”
　　枫叶大侠：“冥界之路的引路者。”
　　阿紫：“可你分明不是，不是吗？”
　　枫叶大侠：“即便如此，我也是为了给你在冥界引路而来，是你的冥界之路的引路者。”

　　阿紫在冥界的第七个七日还是来了。
　　阿紫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枫叶大侠的红色衣袍，她怕留下土痕，用小手仔细地拂去好看的红色绸缎上面的灰尘。她将衣服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确认上面没有沾上冥界的泥土。
　　阿紫在检查红色外袍内里的时候，还以为时自己的眼睛花了，她又将小脸凑近了瞅了瞅，没错，她没有看错，枫叶大侠的红色衣袍内里用金色的丝线绣着无数朵金莲。阿紫清楚地记得，管理冥界的冥界五殿的黑色外袍上绣着的是银莲。
　　见冥界七殿准时赶来，枫叶大侠将阿紫护在了身后。
　　冥界七殿见状：“星君，这是何意，难道……”
　　枫叶大侠：“放过她吧。”
　　冥界七殿为难道：“冥界有冥界的规矩，如果因为她乱了轮回秩序，不仅仅是冥界，人界、天界的秩序都会被扰乱，这……”
　　枫叶大侠：“我说放过她。”
　　冥界七殿：“星君醒醒吧，是她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不是紫梦！”
　　枫叶大侠的气息变了，这是震怒的前兆：“紫梦？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连天尊都不会轻易地在我面前提起，你又算得上什么？难道你忘了你的职责是守护忘川？难道你忘了，我是永生？成为永生的我，存在的理由只有一个。”
　　枫叶大侠的胸前上下起伏着，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冥界七殿竟然一下子跪在了枫叶大侠面前：“天界、人界、冥界各有各的秩序，如果因为一个逝者将这些原本的秩序扰乱，会有更多的无辜者到时候受到伤害，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捍卫正常的轮回秩序，请三思而行。”
　　阿紫此时终于明白成为永生的意义了，也明白冥界十殿对枫叶大侠如此敬畏的原因了。原来神仙也不是永远都不会死的，成为永生的那个人可以结束神的生命。
　　阿紫记得枫叶大侠跟她说过，掌管逝者的生的人是北天星君，掌管人界的人的生的人是南天星君……掌管神的生的人是枫叶大侠，那么，他是……
　　冥界七殿突然转变了先前的态度，对枫叶大侠恭敬地说道：“五殿让我给您和您身边的这位逝者奉上冥界的莲花茶。”
　　说着，七殿随手变出一个茶托，上面放着两杯茶，呈到了枫叶大侠眼前。
　　茶香很浓，阿紫凑上前来闻了闻，冥界的莲花茶果然名不虚传。
　　枫叶大侠伸手将阿紫拉过来，看着冥界七殿：“这是何意？给一个逝者奉上冥界最好的茶？”
　　冥界七殿：“五殿的意思是，只要喝下这杯茶，逝者便可以过忘川。”
　　枫叶大侠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了其中一杯，一饮而下。然后才对阿紫点点头。
　　阿紫用手捧起另一杯茶，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是真的很香。
　　冥界七殿催促道：“须全部饮下。”
　　阿紫抬头看了看枫叶大侠，然后仰头将一杯茶全部喝下。
　　枫叶大侠把阿紫手里的茶杯没好气地放回茶托上：“现在她可以过忘川了吗？”
　　冥界七殿点点头。
　　枫叶大侠用手牵起阿紫的手向忘川走去，突然，阿紫用虚弱的语气说：“枫叶大侠……为什么我感觉我的身体变轻了许多……很难受。”
　　枫叶大侠转身看向七殿：“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动手，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不会让你把她带去地狱的。”
　　枫叶大侠将左手的食指点在阿紫的眉间，有源源不断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流向阿紫体内。
　　阿紫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想睁开眼睛再多看一眼枫叶大侠，可是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就在阿紫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冥界七殿大喊了一声。
　　“天君！！”
　　不是星君，而是天君。